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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就看到了居士的眼睛。
温柔如海; 藏在那双褶子皮下; 亲切的、无奈地,还带了一点点……悠长岁月浸染过的疲惫和黯然。
苏令蛮一下子闭了嘴。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绝不是一个令人感到愉快的提议; 拜师成功让她过分兴奋以至于僭越了应有的分寸。
“对、对不住; 师兄; 阿蛮鲁莽了。”
苏令蛮无措地挠了挠头发; 披散着的头发几乎要被她挠成鸡窝。
麇谷几乎是一下子感觉到方才还十足兴奋的小丫头低落的气场; 忍不住伸手在那“鸡窝”上再揉了一把; 直到不能看; 才哈哈笑道:
“小丫头挺机灵的嘛。居然知道师兄带面具了。”
苏令蛮嘟囔着嘴道:“早就知道了。”
鬼谷子的怪癖天下皆知,逐美之风亦是由此盛行; 何况方才短短一面,便能看出其性恣意狂肆; 绝无可能委屈自己,更不会委屈自己的眼睛——
起码收徒之时,居士绝对长得不差; 即便长残了,也不至如此老丑。
麇谷居士“唔”了一声,负手看向院中从容生长的槐树,叹了口气:“师兄发过誓……一眨眼,连这树都要老了。”
语气还是惯常的轻快调子; 隐藏着的一点黯然和浓浓的自弃,苏令蛮确实一听便听出来了,她故作轻浮地眨了眨眼睛:
“师兄,你说自己老,阿蛮还是承认的,毕竟是明摆着的事。可这槐树还是少壮之龄,你偏要与他比,羞也不羞?”
居士的一腔沉重全数成了河堤的泥沙,被苏令蛮三言两语给冲散了。登时也记不得了,插着腰跳起来道:“谁说你师兄我老了?”
“师兄我可还是嫩小伙儿!”
苏令蛮打趣的眼神在他皱纹横生的面上转了一圈,摇摇头“啧啧”了两声,摆明了不信。
院外传来神出鬼没的两声“哈哈”,麇谷居士黑脸道:“师傅,莫要再偷听!”
鬼谷子清清朗朗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却仿佛就在耳旁流淌:
“师傅我何必在近处听你这老菜帮子鬼话连篇?平白污了眼睛!”话音落,便又是一阵嚣张的哈哈大笑。
苏令蛮也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麇谷居士气得跳脚,转眼见阿蛮这臭丫头也一并笑,凶狠狠地一摊手,老树皮似的双手朝上摊开:“臭丫头,将早上的饭钱还来!”
苏令蛮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麇谷顿时没辙地软了下来:“得得得,不还便不还,真是前世欠了你的。”
“小信伯,要不是为师知道你这破脸在外招不到桃花,还非得将小阿蛮认作你女儿了。”
麇谷居士朝天翻了个白眼:“师傅,你很闲?”
苏令蛮偷偷努了努嘴,压低嗓子问:“师傅躲哪儿呢?”
孰料这般近的距离,鬼谷子也听到了,笑嘻嘻道:“小阿蛮,只要师傅想听,这十里皇城也都能听着哦。”
“师傅您又在忽悠人。”
突然,一道清冽如冰的嗓音加入进来,麇谷居士满是药香的院中赫然走进一个人,萧萧肃肃的白衣飘逸如水,偏眉眼如千年不化的冰雪,待落到苏令蛮身上,才仿佛化了一丝。
“哟,小冰块来了。”
鬼谷子诧异的声音还在耳边,人已经到了院中,亦是清爽白衣,与杨廷一前一后站着,一清淡如水,一冷冽如冰,却俱是风姿出众,爽朗清举。
杨廷俯身便行大礼:“拜见师傅。”
鬼谷子“唔”了一声,挑眉道:“小清微,师傅前脚收了个可心的小徒弟,你后脚便来了。”
“小信伯,你这效率不差啊。”
麇谷居士听得莫名其妙:“徒儿可还没发讯呢。”
眼下之意自然是杨廷瞎起劲来了。
苏令蛮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认亲场面,心底不免骨碌碌冒起了泡,揣测起杨廷此时来的用意来。
鬼谷子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一对小年轻,只觉得被麇谷居士荼毒了许久的眼睛终于被洗干净了,眼前又是一片春和景明,繁花盛景。
他朝杨廷招招手道:“来,小清微,为师给你介绍下——”
“师傅,她们早认识了。”麇谷插嘴道。
鬼谷子浑当没听见,接着炫耀起苏令蛮来:“小冰块,来瞧瞧你新来的小师妹,漂亮不漂亮、可心不可心?”
杨廷抿了抿唇,看向苏令蛮的一双眼幽若深潭,半晌没答话。
清风拂过树梢,枝叶沙沙作响,小小的院落内,药香盈袖,白衣郎君像是夏日艳阳下,一个轻易唤醒又被迅速戳破了的梦。
梦醒,便连泡沫都消散一空。
小娘子鬓发蓬乱,乱糟糟拢于耳后,却仿佛平添了一丝柔软而热闹的生活气息,杨廷定定看着她,启唇道:
“漂亮,可心。”
声音不大,该听的却都听到了。
苏令蛮目中波澜未起,好似眼前不过是一个毫无挂碍的陌生人,弯了弯唇角道:
“师傅,这位杨师兄,阿蛮是认识的。”
麇谷居士翘了翘胡子,偷眼觑了杨廷,努努嘴问:“臭小子,怎么将阿蛮得罪了?”
杨廷没搭理他。
鬼谷子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继而得意地抚掌笑道:“天下美人是一家,兜兜转转,总是要兜到一处的。”
“小清微,走,去与师傅叙叙旧。”
说着,长袖拂过,清风卷尘埃,两个神仙般的年轻郎君便俱都消失在了苏令蛮与麇谷居士面前。
麇谷叹了口气:“师傅还是这般,说风便是雨。”
“师兄,阿蛮又饿了。”
苏令蛮摸了摸到了这似乎扁得特别快的肚子,突然道。
麇谷居士捂着瘦得特别快的荷包,委屈巴巴地皱起了眉毛,欲哭无泪地道:“阿蛮啊……”
你这可是半大闺女,吃穷老子啊。
可——不论如何挣扎,总还是要吃的。
待苏令蛮拍了拍吃得十足饱的肚子出饭堂,麇谷居士已经打着“午歇”的幌子一溜烟地跑了。
小饭堂虽价贵,可饭食委实美味,苏令蛮自昨夜起,便都没控制住地吃了个十成饱,这下心底不由打了惴惴,愧疚地沿着树荫散步消食。
消完食,又若无其事地去了居士的院子。
居士不在,却吩咐了狼冶交与两本药典给她——《鬼谷本草经》与《鬼谷药典》。
狼冶小心翼翼地递来:“阿蛮师姑,居士说,这两本没嚼完前,莫来烦他。”
书页边缘起了毛边,纸张泛黄,封面的古纂体再再都显示了这两本书的年岁久远。
苏令蛮慎重地接了过来,这恐怕是拜了师以后才有的待遇,从前居士不给她,不过是因着名不顺言不顺,如今却能正式交付于她了。
“阿冶,多谢。”
狼冶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声,自苏令蛮变漂亮以后,他对着她,便不如从前自在。
“对了,居士交代了,若你得闲,可去图书楼看一看,里边有许多孤本,还有师傅亲自撰写的典籍,于你大有裨益。”
“图书楼?百草庄尚有图书楼?”
苏令蛮蓦地睁大眼睛,惊喜道。
话册易得,书籍难存,大梁建国不过四十余年,动乱却将近数十载,从前许多珍贵典籍悉数散轶,能建得起图书楼的,整个大梁,不过一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而已,不仅要求万册珍贵典籍,还不能滥竽充数。
至于皇家,穷尽全国之力,也不过才堪堪两层书阁而已。
也不怪乎苏令蛮惊喜了。
她将两本药册往袖中一塞,便催着狼冶带路,去看一看那图书楼。
原来这图书楼并非麇谷居士私人所有,而是鬼谷子将门中书籍着人誊了一份,专门迁了过来,造福门人——
毕竟京畿乃朝之重地,不论出世入世,在这总是没错的,至于美人:也自然是这繁华国都更多。
图书楼建得极是隐蔽,苏令蛮一边走一边记,饶是她自诩记忆力极好,到后来也糊涂了。
狼冶笑她:“当初我可是走了三十来回才堪堪将这这步子记熟了,阿蛮你一回便想记明白,当真是异想天开。”
苏令蛮撇了撇嘴,她觉得再来个两回,自己便能记得住,至于二三十回……当真是很迟钝了。
“便没有一回就记住的?”
狼冶摸了摸眉毛:“有啊,杨小郎君便是。”
“他?”
苏令蛮忍不住拉长了声音。
“杨小郎君天资聪颖,这是鬼谷子先生都赞了的。”狼冶步子加快,嘴里却是对杨廷之事如数家珍,“……当年入门批语,批什么来着,紫薇斗数……”
他那时年纪也不大,此时想却是想不大起来了。
苏令蛮却唬了一跳:紫薇斗数,主帝星。
帝星,帝星……
她猛地抬起头来,图书楼雕栏玉砌,已赫然在望。
第122章 小叩禅扉
三层的独栋小楼; 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全红木建制,与此间比起来; 那五座野趣十足的小院便显得格外的敷衍了。
狼冶在小楼外站定; 也不进去,先是讲了几条规矩,诸如“不可将图书楼的藏书夹带出去,不可破坏污染任何一册书页”等等陈芝麻烂谷子的陈规; 又摸了摸鼻子脸臊着道:
“居士事先交代过了; 晚上他也没空; 让你莫去寻他。”
苏令蛮想起麇谷付饭钱时那张苦哈哈的老脸; 知晓他必是肉疼怕她再去寻他付饭钱,不由乐了:
“师兄他光光给人瞧病; 那银子便收了满坑满谷,怎还这般舍不得花销?”
狼冶摊了摊手:“居士就这脾气。银钱永远只嫌不够的,不过往年碰上大灾年头; 倒也舍得买米施药的拿出许多去。”
苏令蛮的调笑这才停了; 居士这才是大仁善; 虽说平时不大着调; 但大是大非面前; 却绝无可能掉链子。
“那狼冶便不进去了,望师叔恕罪则个。”
狼冶拿腔作调地赔罪告辞,苏令蛮不耐看他作这模样,忙笑嘻嘻挥手打发了他去。
“浩海楼。”
苏令蛮望了望匾额上银钩铁画的三字; 如百草庄门头如出一辙的狂气,便知必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