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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识妻路-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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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终究会遇到生命中的劫数,而孟桐的劫数难逃不正是奄奄一息的薛隐吗?所以,她释然了。

洪欣的话不断地在孟桐的脑海重现,她的话没有错,薛隐对她的感情太突然,让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她早已做好与他渔死网破的抗争,可没想到他竟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若不是他护她在前,生命垂危,她一定以为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可现下他昏迷不醒,如同枯灯般虚弱飘渺。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信了,不是因为他的话有多动听,而是他奋不顾身地为她挡了那一刀。一个人能无怨无悔不管不顾地舍弃生命,只为了保护一个他恨入骨髓的人,那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倘若不是,那只有一个可能,他真的心悦于她。
无论他的话是真是假,孟桐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从那把剑刺进他身体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也同时被刺穿。她的委屈,她的愤怒,她的不满,统统都随着那一剑烟消云散。她是想借刀杀人,可不是以这样的惨烈方式,为她而死。为了孟昶,她能将新生婴儿赶出家门,为了姚孟两家,她能让一个掖庭的无辜女子替姚若水去死。她的心就算再冷,也无法拒绝为她挡刀的薛隐。
人活一辈子,能遇到一个为自己舍命的人已是不易,更何况她活了两辈子,才遇到这么一个。

西门岸来给薛隐换药,伤口的复原情况比预计的好一些,但薛隐仍就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曾经想过,倘若有一天薛隐阵亡,他一定会买足鞭炮放他三天三夜,可当薛隐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了无生气的样子,他竟没有一丝的快慰。这太便宜薛隐了,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凭什么如此容易地死掉。而他自腿残后,一心求死,却还是苟延残喘至今。
“先生,你看这里,伤口似乎恶化了?”孟桐的低声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西门岸揭开药膏一看,从伤口的细缝处流出粘稠的脓血,腥臭无比。
他暗叫一声糟糕,“伤口化脓。”
在古代落后的医疗条件下,伤口化脓就意味着腐烂,等到伤及五脏六腑,然后就是不治身亡。孟桐知道西门岸纵然医术奇绝,但是没有现代的医疗工具,他也不能完全把脓血挤出来,更何况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经不起大的挤压。
“看来要禀明太妃,准备后事了。”西门岸也束手无策。
“没有别的办法吗?”孟桐看着那处伤口,足有寸长,有几处细小的开口,淡黄的脓血不断涌出。
“恕我学艺不精。”
孟桐仰起头,“你没有试过怎么就放弃呢?你不是恨他吗,那就救活他,光明正大地向他报复,砍断他的一条腿,让他跟你一样。快啊,快救他。”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真的无能为力,除非你能把脓血挤出来。”
孟桐蹙眉,目光扫过那处丑陋的伤口,光芒微闪,似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是你说的,把脓血挤出来,就能活命。要是你还是不能救活他,我就让你给他陪葬。”
孟桐话毕,身子一低,嘴唇贴上那处伤口,腥臭的气味直冲鼻尖,她屏住呼吸,唇瓣微张……
“不可……”西门岸低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口似浓痰般的脓血吐在榻前铜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孟桐拿水漱了漱口,继续用嘴吸出伤口的脓血,她不敢停下,怕一旦停下来,她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苏浅在门口守卫,以后发生了何事,闯进屋一看,竟有些无法接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那么骄傲的孟桐,那么自私的孟桐,那么眼高于顶的孟桐,竟然也有如此纡尊降贵的一天。
直至脓血变成腥红的清澈血液,孟桐才停了下来,接过西门岸递来的薄荷水漱口,“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当天夜里,薛隐又发起高烧,整个人由白转青,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之象。孟桐不敢离开半步,不断地用湿布给他擦拭全身降低体温,西门岸说没有用,熬不过就是熬不过,可孟桐不信,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他身后有数十万的薛家军,他怎么能说走就走。
丫鬟们都睡了,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不断地换水绞布,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擦拭身体。苏浅几次过来帮忙,都被她赶了出去,空旷的屋子,微弱的烛光,只有她单薄而瘦削的身影独自忙碌。月色苍茫,透窗而过的光芒也没能给她带来微弱的希望,直至月色隐去,东方吐白,孟桐体力不支,趴在床前昏睡过去。

天亮了,太妃从西门岸处得到消息,特地找出薛隐的亲王冕服。那是他最为华丽的一身衣裳,上等的丝绸料子,精致的苏绣,无一处不是身份的象征。可他迄今为止只穿过不超过五次。他自幼在军中长大,深知将士苦寒,从不以主帅自居,与将士们同吃同睡,连衣裳都是极普遍的棉布麻衣。到京城后,不得已做了几身锦袍四处招摇,来西南之前已经拿去变卖。西南水灾,万顷良田付之一炬,无一不是从头开始。他更不敢铺张浪费,来此三年,他竟一件衣裳都没有添置。
如今,他要远去,当娘的竟没能给他做一身可以御寒的衣裳。

“你们想干什么?”孟桐挡在床前,双臂平举,如同母鸡护犊,“王爷还没死呢,你们想干什么?”
“奉太妃之命,给王爷换一身衣裳。”离春眼含泪光,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榻上的男人,“你不能让他走的时候,衣不蔽体吧?”
“走?走到哪里去?他伤那么重,能去哪?都给我滚出去。”孟桐杏目一瞪,凛凛生威,“我叫你们滚出去,你们都聋了吗?”
离春向来看不惯她,“你这算什么?王爷都说准你出府,自行婚配,你做样子给谁看啊?再说了,长平王府是太妃当家,你还没资格。”
“我就算没资格,教训你一个丫鬟还是绰绰有余。”
“你也没剩几日耀武扬威了,等太妃把你撵出府去,看谁教训谁?”

“教训谁呢?”
一个沙哑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从她们争执的声音中闯了进去,孟桐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似隔了层雾气的漆黑瞳仁,泪水无可抑制地上涌流淌。
“薛隐?你……你醒了?”
“你折腾了我一夜,我能不醒吗,我敢不醒吗?”
孟桐痛哭失声,扑在他的身上让泪水尽情地流淌,“谢谢你,谢谢你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一边跑厕所一边码字完成的
更的挺早吧,我就是怕自己上厕所次数太多,晚上不想码字
可是想了想,晚上要开始重修爱过就好,不能再拖延了





第37章 第十一章(1)
看着薛隐眸子半开,虚弱地倚在榻上小口喝粥,时而眉心微蹙,时而勾唇浅笑,孟桐虚悬多日的心终于慢慢地归位,唇边滑过一抹历尽沧桑的笃定笑意,有淡淡的无力,却又充满力量。
趁着太妃和苏浅他们围在榻前,孟桐悄悄退回自己的屋子,命沉香燃了一炉安神香,去疲定神。香炉袅袅,熟悉的味道弥散,青烟环绕间,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淌。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压抑的呻吟如同困兽的呜咽。
沉香不敢劝她,默默地立在一边,不去打扰。她跟着孟桐已逾十年,记忆中的她从来不哭,当年夫人过世时,她抱着刚出生的弟弟跪在灵堂,让每一个人吊唁者都明白孟谦的正妻用生命的代价为孟家留后,同时也是在提醒她的父亲,纵然他以后还会纳妾生子,但孟昶的地位不容否定。那时候,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现下,她哭成了泪人,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肩膀微微颤动,连悲伤都无法尽情宣泄。
她哭了很久,直到隔壁的喧嚣散去,她才止了泪水,“沉香,太后指给我的两个丫鬟今年多大了?”
沉香答道:“苏香十八,檀香十九。”
孟桐眸中闪过一丝阴冷,“回头寻个错处,把她们痛打一顿关起来。等过段时日,找个人家把她们嫁了。”
“二娘,这样会不会不好?万一太后和今上怪罪起来,咱们不好交代。”
“天高皇帝远,就算知道又能怎样?我连自身都难保,把这两个丫头留在身边,总有一天会被牵连。洪欣已经死了,再把她们两个解决了,就可以高枕无忧。”孟桐扯开讥讽凉薄的笑容,清绝的脸上平静如水,“我之前有过挣扎。在与五哥私奔或是到西南为妾,我选了后者。因为我要保住孟家。到了西南,我仍在挣扎。一边是孟家,一边是薛隐。我恨薛隐,恨他带给我的耻辱,恨他打乱我步步为营的计划,以后他的心中只有姚小九,他要报复我,我只能渔死网破,是以我选的只能是孟家。让五哥离开的话亦真亦假,若他真的与薛隐相抗,也能从中助我,若他知难而退,与我也没有任何影响。这段日子以来,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爹爹是守信之人,他答应护着昶儿,我也没了牵挂。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王府,一边告诉自己接受现状,一边拼命地想要逃离,越是挣扎越是逃不开。我想借洪欣的手杀了薛隐,可是他却舍命相救……”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辛苦地维系孟府,保护孟昶,讨好姚家,可是在我遭遇困境之时,又有谁能公然站出来维护我。孟昶还小,阿爹有阿爹的无奈,五哥有五哥的责任,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备受非议,对我许下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任由我自生自灭。三年了,整整三年,姚若麟最后给我的答案却是隐姓埋名,亡命天涯。这与我在孟家如同隐形人般的生活有何区别?我不过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平平淡淡地过活。这么微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吗?”
“二娘,你别说了。咱们以后在这里好好地过,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沉香心疼她,绞了湿帕子给她擦脸。
孟桐胡乱地脸上擦了一把,鼻尖红红的,眼眶红红的,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样儿,但她的目光神采熠熠,闪烁着这三年来从不有过璀璨的光芒,如同灰烬里复燃的烈火,熊熊燃烧,“在孟家和薛隐之间,我已经有了决定。他能舍了数十万薛家军和西南百姓,倾身相护,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孟谦位高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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