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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谦觉得失了脸面,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你有心病,可你如今日子过得滋润,何必死揪着过去那点子小恩小怨不放,非跟她过不去?柳氏已经没了,荇姐也下落不明,松儿失明,你就算有再大的仇,也该报了!别太过份,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恩小怨?”杜蘅只觉心里堵得发慌:“若不是我小心谨慎,就是有十条命也折在她们手里!父亲眼里,却只是小恩小怨?她们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她们咎由自取!我和荭姐之间,早已是刀剑之仇,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想要我饶她,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杜谦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她,手指直哆嗦。
半天,气得直吼:“你,你这是不孝,是杵逆!”
杜蘅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淡淡道:“我还有事,不留你了。”
杜谦气得脸上阵青阵白,举起手中茶盏猛地往地上一摔:“算你狠!攀了高枝,连父母都不放在眼里了,我真是白养了你!”
杜蘅铁青着脸,腰竿子挺得笔直,就这么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杜谦气得倒仰,拂袖而去。
他从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白薇吓得脸都白了。
紫苏一溜小跑地追上去,低声下气地解释:“老爷,小姐心里烦,不是有意要顶撞您。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杜谦火更大了:“她心烦?谁心里不烦?谁又没个心烦的时候?再烦,还能不顾纲常伦理?今天敢指着鼻子骂,明天是不是要我的命?”
紫苏陪着小心:“老爷最清楚小姐的脾气,再心软不过。她只是气老爷偏心,哪敢杵逆老爷?”
杜谦叹了口气,道:“两个都是我的女儿,岂有偏心之理?不过见她是姐姐,眼下又有能力,希望她拉拔一下荭姐罢了。我也是为她好,姐妹和睦,相互倚靠,总比她一个人硬撑的好。蘅姐眼下是风光,可谁又能保证一辈子顺风顺水,没个为难的时候?”
看了她一眼,又道:“算了,跟你说这些也不明白。总要等你以后成了亲,当了娘,才能体会做父母的心。”
紫苏不以为然,可惜身为奴婢不能指责主子的不是,委婉道:“将心比心,老爷若处在小姐的位置,也许就能理解她了。”
杜谦默了半晌,无奈地问了一句:“蘅姐怎么了?是不是跟世子爷吵架了?”
紫苏笑道:“世子爷最心疼小姐不过,他们两个好着呢。不过是些家里的琐事罢了。”
“那就好,”杜谦又摆了家长的架子,道:“回去告诉她,德容言工,女子首重德行,不要仗着世子爷的宠爱,胡乱使小性子!省得闹到最后,吃亏的是她自己。”
“多谢老爷教诲。”
说话间,已到了二门,杜谦上了车,怏怏地离去。
紫苏松了口气,赶紧转回去劝杜蘅,结果人已经躺到炕上蒙头大睡去了。
一屋子人摒气凝神,连走路都踮着脚尖。
萧绝一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对,叫了白蔹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白蔹道:“下午老爷来,为三小姐的婚事跟小姐吵了一架,弄得不欢而散。”
萧绝皱眉:“这个杜荭还真是阴魂不散!没事都要招来一身腥!”
掀了帘子进屋,杜蘅却已经听到动静,披衣起来了。
“你不舒服,躺着就是,别起来了。”萧绝赶紧抢上去,按住她的肩。
杜蘅横他一眼:“存心呕我呢?”
“不错,”萧绝低了头仔细在她脸上,逡巡了一遍,笑道:“还能抛眉眼,可见真没事。”
“去你的!”杜蘅轻推他一把。
萧绝取了个靠垫塞到她腰后,笑眯眯地问:“晚饭吃了没?”
“没。”
“正好,我有些饿了,陪我吃点?”
“嗯~”
紫苏见萧绝三言两语就把杜蘅哄过来,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退出去安排饭菜。
夫妻两个安静地用了饭,洗漱毕,打发了丫头出去,关起门来说话。
“皇上怎么说?”杜蘅直奔主题。
“这种情况下,他能说什么?”萧绝面色凝重。
杜蘅默了一下,又问:“赵王究竟是怎么死的,有消息了吗?”
“行军途中,不慎自马背上摔下来,摔折了头骨。”
“这种鬼话,你也信?”杜蘅低嚷。
北齐皇室马上得天下,所有皇室子弟很小就开始学习骑术。且赵王的骑术她不是没有见过,当年在别院打猎,那么崎岖的山路上都能疾驰如飞,还能张弓搭箭。
现在行军,身边高手护卫如林,居然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的确可疑,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萧绝道:“主要还是中了埋伏,加上虎跳峡地势本来就很狭窄,才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他不在大理好好呆着,跑到虎跳峡做什么?”杜蘅问。
虎跳峡她当然知道,那是从永平到大理的必经之路。
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狭窄山路。
断崖是呈倒喇叭形,越往上越开阔,到最上方时已有几丈宽。
犹记得当年她和慧智从虎跳峡下经过时,她还曾笑着问过慧智,以他的功夫,能否飞跃断崖?
萧绝看她一眼,解释:“赵王攻下大理,苗王虽投了降,可仍有小股贼匪不服朝廷招安,四处流蹿做案。二月初,听闻南诏大军压境,赵王率大军南下,意欲支援永平关的守关将士。结果在途径虎跳峡的时候,遭遇贼匪设下的陷阱,猝不及防之下,才着了道。”
“南诏发兵了?”杜蘅更吃惊了。
按说,慧智刚从北齐回去,脚跟尚未站稳,不可能选在此时向北齐发兵。
除非,他事先跟南宫宸达成了协议。
发兵,只是一种姿态。
目的是造成边境紧张局势,逼迫赵王走虎跳峡向边境移动。
“是!”萧绝很肯定地答:“半个月前收到的消息,不过据最近传回的可靠消息,南诏虽号称五十万,实际只有二十万不到。”
“有阴谋!”杜蘅不顾一切地脱口嚷道:“这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不然不会这么巧。”
萧绝没有吭声,默默地看着杜蘅。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究竟有多紧张!
因为他不能确定,这究竟是她的一次失言,还是一个开诚布公的信号?
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着,全神贯注地盯着她,仿佛怕错过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个表情。
“师傅他,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杜蘅已经意识到说错了话,表情变得十分迟疑。
意识到这并不是失言,两人近乎凝滞的关系将要面临一次重大的突破,饶是镇定如萧绝,此刻也不禁心脏咚咚狂跳起来。
一时竟觉得口干舌燥,听到自己极干涩地问了句废话:“你是说,慧智?”
杜蘅顿了顿,没有说话。
萧绝其实不知道她究竟沉默了多久?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盏茶,也许只不过是几秒,对他已经是个极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他紧张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出声,生怕惊忧了她。
好不容易才决定迈出来,又会重新缩回壳里去。
终于,杜蘅似乎下定了决心,犹犹豫豫地问:“那,你知道吗,师傅其实是南诏的太子。”
“我知道~”萧绝索性不瞒她:“这次就是我亲自护送他回大都。”
“怎么是你?”杜蘅吃了一惊。
萧绝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早说过,我跟慧智很小就认识了。”
杜蘅有些茫然:“哦,我还以为……”
这种事,慧智不会跟他说。
原来,到底还是她天真了。
忽地又想到另一种可能,猛地抬起头:“外公呢,他知不知道?”
“你说呢?”萧绝反问。
“那……”杜蘅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往下接。
这一刻,真相呼之欲出,触手可及,她却没有了探究的勇气。
“你没猜错,”萧绝给了她答案:“老爷子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慧智,保证他在大齐境内的生命安全。”
弃子
更新时间:2014426 17:53:02 本章字数:3460
“外公,难道是南诏的奸细?”杜蘅有些不敢确定。悫鹉琻晓
想来想去,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否则,他一个北齐的医者,如何能把手伸进南诏皇室,且直接插手这种皇储之争!
萧绝愣了一下,道:“这倒不是。”
“不是?”杜蘅只觉奇怪:“那他究竟是怎么认识师傅的?我记得师傅说他很小就来了北齐,一直碾转在各大寺庙之中。直到九岁那年,玄谭带他到我家。在此之前,玄谭一直住在我们家。啊,这事你应该更清楚。玄谭跟你,同住在善堂。罘”
萧绝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想要说话,杜蘅已径自往下猜:“难道,玄谭一直住在我家,目的就是游说外公?”
萧绝忙打断她:“不是的,外公跟凤云起的母亲自幼相识,呃,凤云起是慧智的俗名。”
怕她听不明白,特地解释了一句飙。
杜蘅若有所思,道:“你继续往下说。”
萧绝挠了挠头,道:“其实要说清外公跟凤云起的渊源,还要追溯到一百七十年前,大秦灭国,北齐南诏立国之初那段混乱的时间。这中间,又夹了个金钥匙的秘密……”
“金钥匙的秘密?”杜蘅望着他,似笑非笑:“我如果没有记错,某人曾信誓旦旦,称根本不知道金钥匙的秘密?”
“咳~”萧绝干咳一声:“我那时是真不知道,这次去大都,云起陆陆续续告诉我的。”
杜蘅摆出一副不相信,却不想戳穿他的样子,拖长了声音道:“哦~~原来如此~~”
“真的!”萧绝急了:“不信,咱们问那小贼秃去!”
杜蘅很随便地拍了拍他的手:“你是我相公,我不信你信谁?”
“我是真不知道,外公他,防着我呢!”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杜蘅的预料,错愕之下追问:“外公防你什么?”
若不是对他极其信任,怎么可能在死后,把辛苦训练的一批高手如聂宇平之类的交到他手里,甚至连慧智的安危都托给他负责?
萧绝无奈地摊了摊手:“外公怕我知道了内情,对钥匙起了贪心,坏了他的大事。”
杜蘅茫然:“他这样欲遮还掩,就不怕引起你反感,然后直接去查?”
钥匙的秘密的确是最大的隐秘,可以萧绝之能,若真下了决心,也不是查不出来。
“我不会!”萧绝斩钉截铁地道。
杜蘅默然。
是,他不会。
他就是这种一诺千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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