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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琅静静的靠着廊柱坐下来。他的手无力的搭在膝上。不弃甩开他手的瞬间,他心里一凉,仿佛又回到了元宵节那天晚上,不弃眼中沁出的泪滑进了他心里。
“表少爷,天暗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呀?!”忍冬一直不敢打挠他,眼瞅着天黑下来,她点亮了檐下的灯笼忍不住问道。
云琅微笑的说:“我就是在等天暗下来。”
他抚摸着做好的孔明灯,棉纸上画着的小姑娘活泼可爱。云琅站起身,拿起孔明灯对忍冬笑道:“做了一下午不放飞可惜了。不知道不弃在王府能不能看到。”
忍冬机灵的回道:“当然能了。小姐想着表少爷就会往府里的方向看。这盏灯这么大,小姐一定能看到的。”
云琅也笑:“是啊,她一定能看到的。”
他点燃灯下面浸了松油的棉花,孔明灯渐渐鼓涨起来。云琅感觉灯变得轻盈,他足尖一点,提着灯掠起,手轻轻松开,孔明灯冉冉飞向空中。
光照亮了夜空,温暖的一团在夜空中飘动。
云琅一直仰着头望着,直到那团光亮被黑暗湮没。他轻声说:“不弃,我不是因为打死了阿黄内疚才会来陪着你。”
第四卷 寒山一带伤心碧
月下重舞(1)
她不喜欢甘妃娘娘。不弃确定。
这个衣饰华贵的美丽妇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后,对她扬了扬下巴。这让不弃想起了阿黄。它和别的狗争食打起来之前都爱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她觉得甘妃娘娘这个抬高下巴的动作也就这意思。
可是我又不抢你的老公!不弃想翻白眼。然而她没有,她露出了狗腿的笑容。行礼拜见时把甘妃当成了高座莲台的观音娘娘,而她,是升斗小民。
这是花不弃的本能。
莫若菲告诉她,七王爷病倒,世子忙内库之事。府中事务都由甘妃娘娘打理。
进了王府,能否得到实权人物的支持,关系到她的日子是否好过。不弃本能的选择了谄媚讨好。
当着莫府众人的面,甘妃在扬了扬下巴之后,矜持的站起了身。她吩咐身边的嬷嬷扶不弃上马车,经过不弃身边时连看也懒得看她。
莫夫人默默的看着车轿离开,瞟了眼莫伯,扶着莫若菲的手折身回府。
“母亲不必担心,不弃现在去王府也是件好事。世子接管今年内库招标,早吩咐不见任何商贾。而我们则可以名正言顺的借探望不弃接近世子。祸兮福所至,蔫知不是走到了别人前面?”莫若菲看出了母亲的忧虑,温言说道。
莫夫人拍了拍莫若菲的手,叹息道:“忆山,拿不到内库官银流通权也没关系。少赚些银子罢了。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以莫府今日的财势,日子也过得下去。”
莫若菲哑然失笑。这就是妇人之见!
莫府一旦拿不到官银流通权,损失的岂止是银钱。商人最怕的是失了名声。一旦出现墙倒众人推的局面,莫府再有钱也挡不住颓败之势。再说,莫氏宗族里那些拿着红利过好日子的族人会甘心?说不准还会再出现八年前族人相逼的场面。
想到十岁那年族人开宗祠要母亲与他搬离莫府大宅的情形,莫若菲眼里露出凶狠的光。
他永远不要再流浪街头。这一世,他永远不要被人踩在脚底。
他送莫夫人回房后平静的说:“儿子自有分寸。生意上的事娘就不要操心了。”
莫夫人要说的话吞回了嘴里。儿子潇洒离去的背影显得是那么自信。也许是她想得太多了吧。
房中只有莫夫人和莫伯。她缓缓坐在桌边,沉默了会儿道:“英叔,最近眼皮总是在跳,我总有种不详的感觉。我很担心这次为了争夺内库生意忆山他会出事。忆山好胜,他是绝对不会放弃官银流通权的。天门关设伏杀他,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莫伯静静的说:“少爷是经商奇才。官银流通权对莫府来说是块招牌,少爷不放弃是对的。这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一样。云少爷与少爷向来交好,飞云堡和莫府同气连枝,也会相互照应的。”
莫夫人长吁了口气,突又想起花不弃来:“她去了王府,断了药怎办?”
莫伯踟蹰了下道:“我私自作主加重了她的药量。本想趁她生病让她自然的病故。现在就算她进了王府断了药,病根已经种下。甘妃娘娘不会容她一直留在王府。她也别无去处,她若回到府中,咱们有的是机会。”
莫夫人双手合十,轻宣了声佛号,喃喃道:“这孽种绝不能留。菩萨会原谅我的。”
月下重舞(2)
不弃到达七王府的时候太阳正好落坡。天地笼罩在一片浅浅的晕黄色中。王府门口两只大石狮子沐浴在温暖的光线里,威严之中又带着皇家府邸的高贵。
见识过了莫府的大气后,不弃又一次开了眼界。莫府的护院脚上穿的是敞口布鞋打着倒赶千层浪绑腿。王府侍卫蹬的是靴!他们戴着风帽,穿着窄袖衣袍,横挎一口鲨鱼皮银吞口的腰刀。风一吹,风帽上那簇红樱就骄傲的飘起来,英姿飒爽。
莫府再有钱,七王爷再无权。莫府的护院也不可能穿戴朝延侍卫服饰。她前世受到的教育和这一世学到的知识告诉她,官府是绝对不能去招惹的。不弃对王府大门口肃立的带刀侍卫多了些敬畏之心,总觉得他们的腰比与莫府护院挺得直一些。
正当她琢磨着下车后讨好下侍卫,以便于她能够自由出入王府时,马车却没有停留,经过了大门继续前行。不弃疑惑往后张望,正好看到甘妃被一群仆役簇拥着从大门走进府中。
“小姐,娘娘吩咐过了走侧门。”和她同车的嬷嬷神色不变的说道。
不弃心头顿时火起,凭什么?又不是她巴巴要来王府,是你接我来的。她冲车夫喝道:“停车!”
没有人理会她,马车顺着围墙继续前行。
屈辱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些嫉妒她母亲的人竟然连正门都不准她走。她认不认这世的爹妈是回事,当她是野种就不行!不弃哼了声,径直钻出了车辕,扶着桥厢说道:“不停车,我就跳下去了!”
慌得车夫拉住马匹,轿子里的嬷嬷被不弃的威胁和大胆吓得脸色发白,她保持着坐姿强忍对不弃不按规矩行事的厌恶再一次提醒道:“小姐,娘娘吩咐过了,马车要从侧门进府。”
不弃对她笑了笑,没等嬷嬷反应过来,她已经跳下了马车。不弃笑道:“娘娘吩咐过了,马车从侧门进府。她可没说我花不弃要走侧门。府里见了!”
她说着挑衅的拍了马屁股一下,大摇大摆沿着来路走向大门。
许久没有这样无赖过了。在莫府几个月她像只蜷缩成一团的狗,这时终于可以抖抖毛呲呲牙。脱去束缚的轻松让不弃很开心。
还未上石阶,府门口的侍卫便拦住了她:“你是何人?”
不弃满脸堆笑,笑嘻嘻的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马车道:“我是甘妃娘娘请来的客人。麻烦侍卫大哥通报一声,我不走侧门。请娘娘……”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大门处涌出一行人,无声无息的顺着台阶走下来恭敬的垂手肃立着。他们挡在她身前,面向同一个方向。
月下重舞(3)
不弃踮起脚尖往前看。一群侍卫簇拥着一辆马车奔向王府。陈煜披着暮色的橙光出现在不弃眼中。她像被针刺了下突然转过了身,干笑两声道:“麻烦侍卫大哥了。我还是从侧门进府好了。”
不弃快步离开,往马车停住的地方走去。蹄声得得,每一声都踏在她的心上,溅起阵阵酸楚。
马车里出现了嬷嬷面带讥讽的脸,她的眉梢微微往上一挑,不紧不慢的说:“上车吧,小姐。”
嬷嬷的声调悠长,像一把刀缓缓从不弃心上划过。
她见得太多这样的眼神,听过太多这种傲慢的声音。她耸耸肩笑了笑。只是笑了笑。
透过人群,陈煜看到了远去的不弃。她怎么会出现在王府门口?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翻身下马。他身后的马车中走出了柳青芜。
寂静巷子里,孤独的停着辆马车。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女撑住车辕利索的上了车。马车顺着围墙拐了个弯往侧门去了。
陈煜瞟了眼阿石。阿石也看到了不弃。他机灵的跑到和不弃攀谈的侍卫面前询问了番。回到陈煜面前低声说:“是莫府的那位小姐,甘妃娘娘今天亲自去请来的。”
心头一股无名火腾起,陈煜冷着脸把马鞭扔给阿石,对肃立在旁的总管道:“花园安排好了?”
总管恭敬的回道:“回少爷,都已安排妥当了。”
陈煜嗯了声回过头对柳青芜道:“抱歉要委屈柳姑娘表演场歌舞给父王看。姑娘这就随管家去吧。”他唇角带着抹嘲笑,目光淡然的从柳青芜清秀绝伦的脸上扫过,似对她又似对自己说,“准备这么久,都在等着看这出戏了。”
堂堂明月山庄大小姐竟被他当成戏子?!柳青芜胸口气血翻涌。她小看陈煜了。
元宵灯节陈煜找上门见她,口口声声说对她感兴趣。虽然她知道这话十有*是假的,但哪个少女不爱听?陈煜的身份,谈吐,连取笑苹儿的话都让她细细回味了无数遍。进王府前她特意打扮了番,谁知这次再见陈煜,他的态度与元宵节截然不同。
今天的陈煜总让她想起天门关的莲衣客:优雅冷傲。两次见他,两次都让她想起莲衣客。这个发现让柳青芜兴奋莫名。这种心情暂时压制住了被陈煜陌视轻慢的怒气。柳青芜低着头柔声答道:“只要能对王爷有益处,青芜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世子不必抱歉。”
没听到回答,她抬头一看。陈煜压根就没听她说话,早已经迈上台阶进了府门。柳青芜一张脸顿时气得煞白。
月下重舞(4)
嬷嬷领着不弃从侧门进了王府。她迈着端庄的步子不苟言笑的前行。一路上遇到的仆役婢女低头无声地向嬷嬷行礼让路,敢抬眼直视她的一个也没有。不弃瞧着这些走路做事无声无息的下人想,王府的规矩比莫府大。
想到在王府最多呆上一个月就会走,不弃紧绷的神经渐渐放轻松了。她东张西望暗暗比较起莫府和王府的差异。
莫府如果是座建在花园里的府邸,那么王府则是一个气势恢宏的建筑群。暮色中楼台亭阁绵绵起伏,一座院子套一座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