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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门槛,好在进来的时候有了准备,门是大开的,一个冲刺之后我们已经到了大街上。
“怎么办?他们追来了!”余英边跑边回头,口里焦急地道。
“还能怎么办?赶紧逃呗!”刘春喘着气道。
身后的追喊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把我们逮到。这还得多亏这个时代的武功还没有发展到后世那么不可思议的地步,武功路数还很单调,也没有轻功,否则的话我们就是每人长了六条腿也不见得跑得了这么远。到了三岔路口的时候我横了横心,停了脚步与他们道:“这样我们很难脱身的,不如分开三个方向跑,最后在南宫门下会合!”
刘春不干:“不行,娘娘你又不会武功,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出了差错奴才们十条命都赔不起!”余英也跟着点头。我扫了后头两眼,急道:“这个时候还什么娘娘不娘娘,跑得一个是一个!少废话了,我往北边,你们一个往东一个往西,都机灵点!”
说着我便拔腿往南边小巷子跑去。刘春在后头喊了几声,但终于是没有跟来,我回头望了望,见他们已听话地分开往两方迅速飞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有多远,我身后终于渐渐寂静。我在暗影下靠着墙根回头打量,果然已没有追兵,于是长吐了一大口气,这才顺着墙根滑到了地上。
我背后的宅子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因为我所坐的地方正是人家的门槛。两盏灯笼静幽幽挂在门楣两侧,正好把我的影子照得又窄又长。我此刻实在是又渴又累,干脆把两腿伸长摊平在地上,心里十分怀念起平时的前呼后拥。——这个时候哪怕来顶小轿辇也好,我已半步路都已经不想再走。
我不知道刘春和余英现在已经跑去了哪里,但是想来不至于有危险。刘春会武功,余英也机灵,身上又有宫里的腰牌,万一不行碰到巡逻兵时让他们帮着对付也是成的。
本来我刚才也抱着这样希望,但可惜的是这一路跑来居然压根没见到巡兵的人影。这城里通常只有两处地方是巡兵不敢太过接近的,一处便是以堂邑侯府为中心的王侯圈,一处便是以大公主府为中心的公主府圈,这是因为两府都有自己的侍卫队。
堂邑侯府周围的环境我自是晓得,于是我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必不是那周围。
几辆马车伴着马铃铛的声音由远而近驶来,而旁边的大门内也响起了脚步声,我赶紧起身避到暗处,打算等他们走后再起身回宫。当先的马车并排四驾,乃是王侯的气派,到了门廊下竟然停住,然后跳下两个壮年的仆人分立在两旁,大门正好在此时开启,分左右从里面又步出两名拎着灯笼的仆妇来。接着又有两名梳着环髻的少女从车上撩裙跳下,而后六人一同面向车门内,由两名少女伸手搀扶着弯腰出来的那人。
这是个约摸二十二三岁的贵族女子,五官十分细致美艳,而浑身的锦绣和满头的翠饰更把这份美艳衬托得愈发华丽,总而言之于这暗夜里,随便给点光亮便可灿烂整片天空。
见到她的正面后我立时有些无语。并下意识地往门楣旁那两盏灯笼望去。灯光将她的侧脸线条一露无遗地描亮在我面前,而廊下挂着的灯笼上贴着个“曹”字。因母亲向来高高在上,导致我也不太有机会与各位公主来往,但眼前这位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不认得,她有着与刘彻九分相似的侧脸,而且住在平阳侯曹寿的府邸,那么我再笨也知道她便是我的大姑子、当今太后的大女儿、刘彻的亲姐姐平阳公主刘娉。
刘娉七年前就尚给了曹寿为妻,那时我年纪还不大,尚且有许多事情吸引我的注意力,虽然心知她会跟我有些关系,但因为年纪相差悬殊,我与她并无什么交集。即便是进宫觐见王太后及太皇太后,也是各有门出入,加之出嫁后她又与曹寿去往洛阳住了几年,则更是少见面。
我逃命居然逃到了她的门前,真不知道这叫不叫做命中注定。
平阳边理着绣着金丝百灵雀的衣袖,边朝两位仆妇道:“侯爷回来不曾?”
仆妇答:“回公主,侯爷日落时便已回府,回府后听说公主今夜也将回府来,便一直等侯在紫雎阁。”
她冷笑了笑,而后于灯光下微仰起脸来。人常说平阳侯夫妇大婚以来皆是夫唱妻随,甚至连公主本来的封号“阳信”也随夫号改成了平阳,眼下提到他时她竟是这样表情,我却是看不懂。
“叫几个人来把车上的箱子卸下,小心别磕着了。”她示意道。
先前两个男仆立即入内喊人。她皱眉又道:“小声些,找几个稳健些的,别弄得满院子都不得安宁。”
两个仆妇中微胖的那个便涎着脸道:“既如此,不如让奴妇去唤人罢,奴妇的汉子和小叔子都在后巷的老浑头家唠磕吃酒,绕个弯儿也就到了。他们力气又大,定能办好这差事的。”
平阳沉吟片刻,竟点头同意了。
我闻言不由咽起口水,路只有前后两头,假如仆妇顺道走到这边来我这位假侍卫岂不曝光于天下?平阳虽不见得立时能认出我便是她弟妹,但是这么多灯光照耀下,要瞧出我女子身份应该不会很难。
我探头又望了望那边,仆妇果然已经喜颠颠往这边走来。我已经来不及跑了,再跑只怕会被当小偷捉住,而那样只会更加不可收拾。于是情急之后把侍卫服脱下来反穿在身上,将腰上的玉玦玉佩什么的一股脑儿解下塞进袖笼里,然后将额前头发乱抓下来些,扮成落魄书生的模样,垂首立在墙根。
035 书生与公主
更新时间2010…9…18 12:05:01 字数:2312
“哎呀,这么晚了这里竟还有人?”
仆妇在距离我约还有三五步时吃惊大叫,手里的灯笼也跟着有节奏地颤抖起来。她的叫声立即引来了车马旁所有人的目光,平阳蹙眉望向这边,“什么事?”
我瞧这情景不出声已是不行的了,便装成百姓们见到权贵时的样子往灯光下站了站,哑声说:“小的无家可归,想依侯府的墙根过一宿,打扰了公主殿下,真是罪该万死。请公主恕罪,小的这便且走。”
“站住。”
我刚转了身她便沉声道。于是我只好站住,听着她衣袂挪动的悉梭声由远而近到了背后,顿了顿,又慢步挪到了我面前,令我即使垂着眼也能瞧见她金丝海棠的绣花鞋,以及闭着眼也能闻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微带着丝暖意的馨香。
如果说十八瓣的牡丹是窦太主所特有的标志物的话,那么面前这腥红的海棠便就代表了当今这位长公主的身份。这个虽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但自她及笄时景帝赐与她的服饰上绣有这海棠,便就与诰告天下无异了。
“抬起头来我瞧瞧。”
她如此说。声音里带着股贵族式的慵懒,这让我瞬时想起了母亲。
我踟踟蹰蹰地抬了头,从乱发底下与她对视。
她长得很像太后王娡,但气质却与她全然不同。我在心里暗叹多时未见,这位大姑子竟然又美艳了好几分。
“身上乱糟糟的,眼睛倒是十分澄静清亮。身量虽是矮了些,却也颇有倾城之姿。”
她扬起唇来笑了笑,与生俱来的一股媚态于言笑间尽露无遗。我被她如此称赞,脸上倒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道:“谢公主谬赞,小的觉得公主才堪称美艳无双。”这句话我说的绝对有诚意,但可惜说完之后我才恍然懊悔自己竟没有半分女扮男装的自觉,殊不知这话从个男人口里说出来已经很是轻薄。
我惴惴瞄了她一眼,生怕她立即喊人来拖我下去棍杖伺侯。她唇角微扬目光莫明,却是紧盯着我而迟迟未有出声。
怔忡之时,她忽而伸手来拂我额前的头发,我慌忙低着头退后两步,哆嗦转过了脸。
——开玩笑,相隔这么近,若被她认出我来岂非后患无穷。
她笑了笑,收了手,顺势交叠在腹前,“你既然无家可归,到了我这门前也算是缘份,瞧着你倒也不像别的人般小家子气,想来也见过些世面。我身边正好缺个小厮,你可愿留下来伺侯我?”
我顿时哑然。
留下来伺侯你,我想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我同意,你弟弟会同意么?我可还管着他这几个月的食宿呢,我收了他的钱却跑来伺侯你,他岂不跟我拼命。于是我讪讪笑道:“谢公主厚爱,只是小的已经自由散漫惯了,怕是做不好伺候公主的差事。若是不经意冒犯了公主反为不好,倒不如……”
“没有什么不如不如。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是不可改变的?”她浅笑,左手十分撩人地轻轻握住我的手,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我步向大门。
我被她弄得失措了片刻,等回过神时已然被她牵着走到了门槛。我此时已十分明白她此时已经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因汉服的特征,宽阔的袍袖已把我十指蔻丹遮住,又把我的腰掐得细细,加上我五官尚算过得去,于是在眼下看来我还真像个无助且迷茫的小白脸。
“那个,”我慌神地攀住门框不肯再走了,“公主殿下,您还是放了我吧,进这么大的宅子我会害怕的,何况还有侯爷在。”
“侯爷?”她懒洋洋挑了眉,轻捏着我手心嗤道:“有我在,你怕他做什么?”而后便又一笑,从容拉着我进了门。
我无语良久。怔忡中跟着她顺着长廊迈进。我忽地想起了母亲与董偃,她当初在劝他留下的时候是否也如眼前平阳这般霸道,而董偃是否也曾有过抗拒和不甘,我竟然十分之不愿想象。
拉着我进了内府后她便放了手,大约是猜着木已成舟,我必不会提出要走了,而要走也不会那般容易,于是冲着我笑了笑,而后又示意我跟进靠西首的房内。
从飘着荷香的空气中看来,此院必是靠近府里的湖泊。屋里陈设十分华丽,但比起堂邑侯府来仍是不及。即便是出嫁前我的房内,也比这还要奢华上许多。想来即便都是长公主,若是权势不大后台不硬,当中待遇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