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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所有亲王及文武大臣均赶到宫中。在未见皇上之前,都互相打听是什么事让皇上将大家全召来了。因为自从立国以来,还没有将所有亲王与文武大臣一同召来议朝的先例。然而,谁也不知其原因。
等众人行礼之后,大殿之中一片宁静。
康熙帝笑着问:“朕闻各位亲王与一些大臣认为须将主张撤藩之臣杀了,才能安抚吴三桂之心,达平乱保国之效,可有此事么?”
大殿之上立时跪倒一大片,齐声高呼:“臣等均是此意!”
康熙帝笑着问:“难道就没有反对的意见?”
大殿之上,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无人言语。
康熙帝望着明珠和米翰思说:“难道二位也同意朕诛杀了主张撤藩之人以安吴三桂之心么?”
米翰思越众而出说:“若杀臣能安吴三桂之心,平天下之乱,臣愿意以死相报皇上!”
康熙帝问米翰思:“爱卿认为杀了你就能安吴三桂之心么?”
米翰思喃喃而言:“臣不知道!”
康熙帝厉声道:“你不知道,为何还要朕诛杀你等以安吴三桂之心呢?难道你想陷朕于不仁不义之境么?”
米翰思立即跪倒说:“微臣不敢!”
康熙帝看到熊赐履也跪在请求皇上杀主张撤藩之人之列,便喊道:“熊赐履!”
熊赐履连忙称“喳”。
康熙帝说:“别人要求杀主张撤藩之人情有可原,而大学士你明明知道主张撤藩之人正是朕,为何还要要求杀主张撤藩之人呢?难道你想让朕死么?”
熊赐履一听此言,吓得哪里还有魂在!立即结结巴巴地说:“微臣死罪!”
所跪之人均战栗起来。
康熙帝突然大笑起来,然后正色地说:“主张撤藩之人,并非别人,而正是朕本人!若杀之,必先杀朕!尔等为我大臣,是早已包藏祸心么?吴三桂反与不反,其因并不在于撤藩不撤藩,而在于他是否愿居朕下!若依众爱卿之言,今日有人反朕,朕杀大臣以谢罪,明日有人反朕,朕亦杀大臣以谢罪,要不了多久,众爱卿都会成冤死之鬼!而朕便会真正成为孤家寡人!朕可不想做孤家寡人!”
康熙帝一番慷慨激昂之言,说得众大臣对他肃然起敬,而米翰思等人更是激动不已热泪盈眶。康熙帝见众人如此,便将语气一转,继续说:“我大清自入关以来,不断纠错自省,励精图治,善待天下民众,此乃天下之人有目共睹!朕就不信天下之民人心思乱,民众会拥护欺压民众的三藩。所以,朕认为此乱缘自三藩有叛乱之心,非撤藩所带之祸乱。朕断定贼军陷我城池,掠我土地,其势虽盛,但不能长也!只要你们与朕同心协力,三藩之乱便指日可平。”
群臣之情绪顿时被康熙帝完全煽动起来,他们仿佛觉得三藩之乱已在举手之间平了。
正在此时,太监高声报道:“撤藩特使扎尔肯、傅达礼二位大人回朝——!”
大殿之上顿时为之骚动起来。
康熙帝一听此言,惊喜异常,立即高呼:“急宣二位进见。”
扎尔肯,傅达礼二人趔趔趄趄地奔到大殿里,老远便向康熙帝跪拜下去了,然后便号啕大哭起来。
康熙帝见二人哭毕,便问:“吴三桂为何肯放你们二人回来?”
扎尔肯说:“只因他让我与傅达礼送信给皇上!”然后抖抖索索地掏出来。
康熙帝说:“不用给朕,让熊学士念给众人听听!”
熊赐履将信读了。原来吴三桂之信的大意是:他起兵的意图是为了实践当日山海关之盟,为天下汉人讨回江山。若康熙帝为明智之君,便率满人撤出关外,放还他儿子吴应熊。否则,他将率兵直抵北京等等。
大殿之上的文武大臣一听此言,更加肃然。
康熙帝问:“吴三桂是何时起兵?”
扎尔肯说:“吴三桂已在我二人到达之前便谋划起兵了!”
康熙帝说:“众位爱卿都听清楚了么?今后休言杀主张撤藩之人!”然后神色一正,冷冽地说:“立刻处决吴应熊,以明朕平乱之心。”
康熙帝之言久久于殿堂之上飘荡。
二、康熙帝放回王辅臣之子
康熙帝杀了吴应熊,京中之官无人敢再言三藩之乱是撤藩之过。而一些对撤藩之事颇有微词的大臣们也积极筹划平乱。
康熙帝见人心统一,大势已成,自然非常高兴。但他内心其实也明白三藩之乱,其势甚大,若以兵力平之,胜败之数实难预料,至少是一件长期艰巨之事。因此,他觉得须用其他之法。
于是,他将明珠、索额图、米翰思,熊赐履等人召来,一起商讨大计。
康熙帝说:“朕思平乱之事不可只是力击,还需智取,但朕尚无良策,故将众爱卿召来商量。众爱卿不必有所顾忌,尽管直言便是。”
索额图说:“皇上还记得臣昔日之言么?”
康熙帝问:“可是左翼与右翼之论?”
索额图说:“正是!”
众人连忙问何为左翼与右翼?
索额图说:“我认为三藩之势虽大,不足以为虑,所虑是左右翼之乱。王辅臣起兵,便如吴三桂之左翼,而耿精忠起兵,便如吴三桂之右翼,如今左右翼之势既成,要以兵力胜之,实在是难!臣估摸着,若想取胜,仍先从左右翼入手!”
众人齐问:“如何下手?”
索额图说:“王辅臣起兵,不同于三藩!一是三藩当时面临着要撤藩,他们因利益要受影响而起兵的。而王辅臣本是陕西的提督,撤藩之事对他并无影响,他之所以起兵是因人所迫。二是三藩之起兵是为了夺取天下,而王辅臣之起兵是为了免除灾祸。由于皇上所派钦差大臣莫洛被人所杀,他自知难逃其责,故起兵响应吴三桂。三是三藩之起兵是密谋已久之事,军中之大将早已是众志成城!若非从力量上击垮它,其他方法是难以奏效的。而王辅臣之起兵是仓促之行为,其手下虽有吴三桂之旧部,但他们的心志未必坚强,若从此处瓦解,想必容易生效!”
康熙帝连连点头,说:“爱卿之分析确实有理,只是如何才能瓦解王辅臣?”
索额图说:“示恩于王辅臣。”
康熙帝笑道:“只怕朕之皇恩,未必能动王辅臣之心!”
索额图问:“为何?”
康熙帝说:“朕本来待他不薄,他为何还要起兵反朕呢?”
索额图说:“那是因为皇上虽然示恩于他,却未示信于他。”
康熙帝问:“朕何以没示信于他?”
索额图说:“皇上让王辅臣之子在京为官,本是皇上恩泽于他,然而王辅臣却认为是皇上不信任他,才将他儿子留于京中作人质。这便是他认为皇上没示信于他之处。”
康熙帝笑道:“皇上真是难做!朕若每天都顾虑这些小事,哪里还有精力操持国家大事?”
众人笑起来,其内心却不免有些酸楚。其实,只要是官场中人,谁不琢磨自己的上司?猜他对自己有什么看法?猜他是否将自己当做心腹?猜他是否愿意提携自己等等不一而足,更何况一国之君的康熙帝呢?他是神州大地最大的官,中国所有人的生死荣辱都在他手中捏着。所以,也不能责怪官们用尽心思去琢磨皇上,看他性格如何?看他有什么嗜好?看他有哪些皇亲国戚等等。
所以官场之上,是最磨练人的地方!官员最大的本领便是琢磨人。无官不琢磨别人,无官不被别人琢磨,而皇上更是天下之官要琢磨的对象!
康熙帝见大家不语,便说:“朕觉得索额图的话有些道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米翰思说:“索额图之言虽然有理,而王辅臣却未必会好收拾!”
索额图说:“王辅臣会不会投降,取决于我大清的形势。像如今之形势,吴三桂势如中天,王辅臣自然不会心有所动,但如果形势发生变化,主客之势改变,臣认为王辅臣必会最先动摇。”
众人均认为索额图之言有理。
康熙帝问:“既然如此,朕以何法笼络王辅臣呢?”
熊赐履说:“奴才倒有一计,不知行不行?”
康熙帝笑道:“说来听听。”
熊赐履说:“如今之朝野,对皇上诛杀吴应熊大加赞叹,而对皇上不杀王继贞且不闻不问颇有微词。其意大概是说皇上应该将王继贞杀了。奴才认为,倒不如将王继贞放了,以示皇上对吴三桂与王辅臣有些区别,从心理上间离王辅臣与吴三桂!”
明珠断然说:“此计不行!”
康熙帝问:“为何?”
明珠说:“王辅臣起兵造反,按大清法律应将王继贞处死,如今皇上不处死他也罢了,反而还要将他放了,岂不是示弱于王辅臣么?”
米翰思说:“群臣对皇上给王辅臣脱籍抬旗之事,本来已有微词,如今再将王继贞放了,恐难令群臣心服!”
熊赐履说:“奴才认为,王继贞与吴应熊其实完全不同,又不喜与人交往,所以没有势力。杀不杀王继贞都对王辅臣没有影响。而吴应熊则不同,他位高不算,又爱结交权贵,京中之官有许多人曾是他的座上客,不杀吴应熊,便难令京中之官归心!所以,奴才认为,与其将这废物杀了,倒不如将其放回去。即便不能令王辅臣立即投降,至少可以令王辅臣于心难安!”
康熙帝沉思片刻,说:“传王继贞进见!”
王继贞踉踉跄跄走进来,大老远地跪了下去,然后像狗一样地爬到康熙帝身边,战战兢兢道:“奴才王继贞恭请圣安。”
康熙帝用余光瞟了王继贞一眼,心里对他便有了结论。康熙帝心想:王辅臣长得人高马大剽悍异常,又出身于强盗,胆量超人,为何会生出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康熙帝说:“你父已反,你可知罪?”
王继贞立刻伏地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康熙帝说:“朕若将你放回西安,你将如何感谢朕?”
王继贞神情恐惧地看着康熙帝却不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皇上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明珠见他这窝囊的样子,心中更加鄙视他,恶声道:“皇上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话?”
王继贞连忙说:“皇上若赐奴才不死,奴才愿为皇上做牛做马!”
康熙帝笑道:“当年朕为你家脱籍抬旗之时,你父也是这般对朕说的。可是,事到如今,你父不照样反朕了么?”
王继贞的身子立即如筛般颤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