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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皇后用手拍了拍许允炆的手,指甲套子缓缓的拖过他的手背,金属的甲套凉冰冰的,似乎触及了他的心底,一阵战栗。
许允炆听着梁皇后轻描淡写般,他的婚事就已经定了下来,不免有点失落:“母后方才不是说苏太傅家哪位九小姐不错吗?为何不等明年再定下她……”
梁皇后的眼睛缓缓扫了过来,带着一丝怒其不争的冷冽:“炆儿,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魏贵妃生的那个去年就已经成亲,只是他那个皇子妃肚子忒争气,一点点音信儿都没有。若是这次宫里大挑给他再选几位侧妃,指不定皇长孙就是落在他家了!你哪有时间去等明年?我可是一刻儿也挨不过了,巴不得明天就给你指个妃子呢!”
看了看许允炆失落的眼神,梁皇后把手放在许允炆肩头,语重心长的说:“炆儿,想成大事者,必须放弃儿女私情。那苏太傅的孙女离及笄时间还长,你得了储君之位后,自可再纳她为妃,多宠着些也是了。若是炆儿真心喜欢她,觉得对她有所愧疚,承继大统以后封她做皇后也足以弥补她了。”
听着梁皇后这话,许允炆这才开心起来,似乎看到万里江山如画,而他携着润璃的手在城墙上放眼欣赏着大好河山,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上扬,抱住了梁皇后的肩膀:“母后,还是你想得周到,炆儿按照母后安排行事便是了。”
看着许允炆这样子,梁皇后的心悬了起来,情之一字,能毁去太多东西,想要有所作为,需得做到“拔慧剑,斩情丝”,在炆儿没有把储君之位纳入怀中之前,要防止那苏太傅的孙女和他接触过密,尽量不让她进宫才是。
“炆儿,你是不是很喜欢苏太傅的孙女?”梁皇后和蔼的看着许允炆,轻声问道。
许允炆没有料到梁皇后有次一问,窘迫不安起来,脸上有着一种羞涩不安:“母后,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若是炆儿真的很喜欢她,那最后尽量让她少进宫。刚刚你也听到了今日她出宫时遇到了魏贵妃想刁难她,若是没有韬儿,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苦。在你储君之位稳固时再接她进宫,那时候自然没有人再敢来对付她,这样做岂不是更美?”
梁伯韬听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母后说的是,炆儿记下了。”
此时的润璃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梁皇后母子口里谈论的话题,她正带着丫鬟们和苏润璘许仁知走在回府的路上。
“丫头,那梁小子到底靠不靠得住哇?”南山隐叟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我总觉得这些王孙公子都不可靠,侯府王府都是些腌臜的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烂污事情!”
靠不靠得住?润璃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静静的思索。
靠得住,和梁伯韬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靠不住,自己带着几个丫鬟出来,立个女户自己过一辈子。睁开眼睛一日,闭上眼睛一日,怎么样都是过日子,就看自己打算怎么过。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有着新思想的人,她从来没有打算过去靠梁伯韬过日子,即算是嫁给了他,自己也要有属于自己的领域,而不是把他当做自己唯一的一片天空,躲在他的羽翼下,透过缝隙去仰望蓝天。
“姑娘,下车了。”门外传来嫣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
葱翠打起了马车上的软帘,一角阳光便泄了进来,原来外面雪已经停了,地面上有着深深浅浅的脚印。
从外院走进了凌云园,换回女儿装扮以后,润璃想了想:“你们随我过去庆瑞堂。”
“姑娘,我就不跟着去了,我倦了,怕到老夫人那边不小心打起瞌睡被她揪着了!”品蓝闪了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润璃。
“去罢。”润璃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谁叫你上次在庆瑞堂瞌睡打了老太太喜爱的茶盅儿,她当然生气了!”
品蓝朝她们吐了下舌头,飞奔着进了含芳小筑的后院。
润璃见她那调皮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丫鬟们去了庆瑞堂。
苏老太太正在内室休息,瑞云看着润璃带了丫鬟过来,轻声问:“九小姐,老太太歇息呢,可有事情要通传?”
润璃笑着摆摆手道:“既然祖母已经歇下,那我就不叨扰了,该时间来看她老人家。”
刚准备转身,就听里边传来苏老太太的声音:“璃丫头来了?”
“哟,老太太醒过来了。”瑞云一脸温柔的微笑:“九小姐真真是老太太心尖上的孙女,刚刚来呢,老太太就有感觉,醒了!”
听着这话,润璃真不得不佩服这瑞云的伶俐,这话说得八面玲珑四角俱全,既体现了苏老太太爱惜晚辈,又恭维了她是个得宠的。瞅着瑞云走进去帮着老太太穿衣裳的当儿,润璃小声对绒黄说:“我觉得你该到瑞云这里来好好学下才是。”
“是呢,姑娘。”绒黄点点头:“我们都一个个笨嘴笨舌的,没由得让姑娘不欢喜,哪日该端着酒盏儿,乘着上好的百花蜜,请瑞云姐姐教下,怎么样才能把蜜擦在嘴上又不招蚊虫和蚂蚁!”
旁边嫣红葱翠听着,吃吃笑个不停,只有黛青,依旧一副不喜不悲的模样儿站在那里。瑞云听得外边一片欢声笑语,一边给苏老太太穿衣,一边笑着说:“也就九小姐的丫鬟成天这般快活,叫人见了眼热。”
苏老太太瞧了她一眼,也眯眯的笑:“若是你眼热,那我就打发你去九小姐那边做丫鬟,如何?”
瑞云低下头,咬着嘴唇吃吃的笑:“老太太早就厌着我,我自己心里清楚呢!但我可是牛皮糖,老太太不管怎么不喜,我还得贴着老太太来,谁叫您是苏府的老祖宗呢!”
苏老太太嗔怪的打了一下瑞云的手:“小蹄子,就会油嘴滑舌!”抬头看了看瑞云那脸盘子,心里暗暗叹气:日子一天天过去,瑞云这丫头也越发眉眼渐开,长得怪叫人疼爱的,也不知道该给她配什么样的人才不辱没了她这长相和细致心思。若她还是以前那个身份,现儿求亲的人恐怕会踏破了门槛,可现在的瑞云却不是以前的那个瑞云了。
瑞云仿佛不知道苏老太太在想什么,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她身边,微笑的扶着她的手往外边走了出去。
刚走出内室,苏老太太便见润璃带着丫鬟们恭恭敬敬的向她请安,心中大乐,上前抓住润璃的手道:“璃丫头,这个时候怎么来看祖母了?”
润璃看着苏老太太身上那身正红的衣裳,突然心里不知升起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就想依偎在她身边,听她说说话,感受到老太太的睿智:“祖母,璃儿有些事情想和您私下说说,所以冒昧来了庆瑞堂,却是打扰祖母歇息了。”
苏老太太瞧了瞧润璃脸上有些犹豫的神色,显见得是有什么为难事儿,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咱们祖孙两还说什么客套话!既然璃丫头有话想对祖母说,那咱们就去庆瑞堂后边转转,掏心窝子说说话!”
听到这句话,瑞云赶紧去内室取了件哆罗呢大毛披风出来:“老太太,外边冷,仔细冻着,披件大毛披风遮遮寒气儿!”
“也就你想得多,这点子雪还能冻了我去?”苏老太太斜着瞟了瑞云一眼,但还是由着她给自己穿上大毛披风,携着润璃的手便往庆瑞堂后院去了,几个丫鬟紧紧的跟了上去。
“璃丫头,你说说看,有些什么烦心事?”苏老太太扶着润璃的手,走到了梅林里,鲜艳的梅花映着她身上的哆罗呢披风,似乎两种红色融到了一起,非常协调的红成了一片。
“祖母,我今日和哥哥出府了。”润璃先忐忑的开了个头,因为害怕苏老太太不赞成她的行为,只敢偷眼看着她的脸色。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母亲和我报备过了。”苏老太太点点头:“听说你师傅在济世堂做坐堂大夫,遇到了一个疑难病人,把你找了去,然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润璃心中一惊,悲喜交加,有这样一位精明的祖母不知道是自己的福气还是不幸?这位老太太真是目光如炬,看到她来庆瑞堂,就知道她必然在外边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想找她来诉苦,也不知她听说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祖母,你看这对玉镯如何?”润璃伸出了手腕,荧荧的雪光照映下,皓腕似雪,玉镯发出柔润的微光,里面的血色玛瑙似乎在随着雪色流动,格外的耀眼。
“这不是凡品。”苏老太太取下玉镯,对着天空眯着眼睛看了看:“内壁还有御制刻字——璃丫头,这镯子是打哪里来的?”
润璃抬起头来,眼睛坚定的看着苏老太太:“这就是璃儿想要找祖母的原因。今日璃儿去了济世堂,方知那个病人是当今皇后娘娘,璃儿假扮男子和师傅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被娘娘看出身份,这对玉镯就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璃儿没有及时回府禀报,请祖母恕罪。”
举着玉镯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苏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润璃一番,眼神冰冷:“你可曾想过如此胆大妄为可会给苏府带来灭顶之灾?”
那眼神儿似乎比这寒冬的冰雪更冷,润璃看着,心头也突然一紧,深深懊悔起自己经不住撺掇就跟着师傅进宫,或许因为她的鲁莽,说不定便连苏府这个栖身之所都会被摧毁,苏府上下几百号人,都会因为她的举动而遭殃。看着苏老太太那冰冷的眼神,她不由慢慢的顺着目光跪了下来:
“是璃儿无知,求祖母惩罚。”
“你起来!”苏老太太厉声制止了她:“苏府的女儿虽不是男子,却也要一样膝下有黄金,不要轻易下跪!你和我说说,皇后娘娘究竟是什么病,你们可治好了她?”
听着苏老太太的疾言厉语,润璃缓缓站了起来:“祖母,我当时看四皇子求得热切,所以就跟着他进宫了……”
“璃丫头,我也不是说你不能去给皇后娘娘看诊,只是以后做事都要多想下,权衡利弊,今儿没什么事情,指不定下次就有事情了。皇宫可不是好生存的地方,一个不小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苏老太太叹了口气,幽幽的看着眼前的梅林:“想当年,我也是曾经要去进宫候选的,却不料因为有人担心我会挡路,就弄了些动作,我父亲意外被人参了一本,遭了场冤狱,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