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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马车终于缓缓停下。
虞挽歌也从昏昏欲睡中舒醒过来,掀开车帘,天水城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巍峨的城墙上驻兵来回巡视,铠甲发出簌簌的声响,南昭的军旗斜插在高墙之上,迎风而舞,让她鼻子一酸,忍不住再次想到当年她挥舞着军旗,指挥着大军,一次次厮杀在战场之上。
只是,这天下百姓,这无数铁血的将士,可曾知道,有时候,那一次次浴血奔赴疆场,却并不能实现他们心中保家卫国的崇高理想,也不能达成他们建功立业的宏伟夙愿。
只是,猜测终究是猜测,一切尚需要证据来说话。
幽幽叹息一声,虞挽歌对小盛子开口道:“先去郊外的灵音寺。”
小盛子重新驱使马车,经过城门时,拿出了此前北棠妖买通的一名南昭官员的文书,顺利进入天水。
斜阳笼罩着一座并不繁盛的寺庙,但是因为毗邻帝都,它的香火却极为旺盛。
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淡淡的从寺庙内飘散至马车之中。
北棠妖小心的扶着虞挽歌从马车中走了下来,在她身上系上一件披风。
虞挽歌站在寺庙门口,看着小和尚扫着门前的落叶,不再耽搁,直接走了进去。
寺庙里传来浅吟的诵经声,让人心绪渐渐变得宁静起来,缓缓走入佛堂,佛堂中间竖立着三座金身的巨大佛像,庄严肃穆,却又怜悯苍生。
佛像两侧则是摆放着许多供奉和祈福的牌位,上面记载着一个个人名,牌位前后被清扫的没有一丝灰尘,可见寺庙的用心。
牌位一侧有一张桌案,桌案旁坐着一位身着黄色僧袍的老僧,正在执笔记录着什么,而一旁的小和尚手中也捧着一本册子,不断翻看着并同老僧核实。
虞挽歌的目光落在祈福的牌位之上,冯季的名字依旧陈列其中,寺庙并未因为这几年她不曾继续供奉香火钱,就将其移走,反而牌位崭新,发出润泽的光芒。
当年得知碧雪和冯季出事,她忧心不已,曾为他们在这寺庙祈福。
只是不曾想,未过多久,她这祈福人却也身首异处。
无论她同碧雪有怎样的恩怨,当年她同冯季却是挚友,因为冯季是年少有为的将军,她同他甚至几次并肩作战,同生共死,所以感情自然不浅,后来他同碧雪两相有意,她也乐得欢喜,却不想,昔日把酒言欢的三人,如今阴阳相隔,反目成仇。
冯季,你在另一端可否一切安好?你的一腔热血抛洒在南昭的每一寸土地,我相信,终有无数的百姓和将士会记得你曾存在过。
来到老僧面前,虞挽歌拿出一万两银票,交给老僧。
“我来续香火钱。”虞挽歌轻声开口。
老僧点点头,翻开手中的册子,询问道:“敢问施主,是为何人祈福?”
虞挽歌的目光落在冯季的祈福牌上,开口道:“冯季。”
老僧翻找了许久,却并未在这本册子中找到,虞挽歌见他找的辛苦,再次开口道:“上一次交付香火钱大概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老僧微微一顿,点点头,缓慢的起身道:“原来是是这样,施主请稍等,这册子一年就要变更一次,施主是四年前前来祈福的,理应在别的册子上。”
果不其然,没多久,老僧就在另一本册子上找到了冯季的名字。
虞挽歌将一万两银票交给老僧,开口道:“这几年多谢你们的悉心照料,我怕是不能常来,下次供奉香火钱也不知要到何时,所以这一万两银票你们便先收下吧。”
老僧一旁的小僧清点银票之后,瞧见冯季的名字开口道:“哎?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为这位施主祈福的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女施主,如今想来,这施主已经几年未来了。”
小僧看向虞挽歌和善道:“这位施主,您同那位女施主是朋友么?”
老僧在一旁规劝道:“不要随意过问施主之事。”
小僧解释道:“是,师父,弟子只是想起那位女施主多年未来,不知她是否安好。”
虞挽歌微微晃神,没想到一个小和尚竟然还会记得当年的她:“小师傅的记性真是好,那女子如今。。一切安好。”
小僧继续道:“本非是我记性好,只是正巧不久前,另一位女施主前来查找过当年为冯季祈福的记录,问及当年那位女施主,所以小僧才有些印象。”
虞挽歌微微一愣,另一人?
北棠妖在一旁轻声道:“想来该是碧雪。”
虞挽歌点点头。
这时,老僧将笔递给虞挽歌,请她在时间和名字的地方留字。
虞挽歌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在落款处留下了她的名字,虞挽歌。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何,许是当年同如今的心境不同了吧,如今几经生死,她被南昭驱逐而出,身死于此,最终却再次回到这里。
她仿佛只是想借着这个名字来证明着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证明自己曾经留下过痕迹。
“走吧。”放下笔虞挽歌仿佛将这些陈年往事一一放下,了却一桩心事,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一位妙龄女子走了进来,身着一身素纱罗裙,头戴几只银簪,皆是过了时的款式,可见或者并非名门,或者地位不高。
虞挽歌本不打算理会,却在瞧见女子的动作时一顿。
女子眼含热泪,扑在了冯季的祈福牌之上:“哥哥,你为何扔下我和娘不管?哥哥。。为什么你这么狠的心肠。。。”
女子脸上的泪珠不似作假,一滴滴滚烫晶莹的水珠扑簌而下。
虞挽歌站定脚步,仔细端详起女子的容貌,却是同冯季有几分相似,回想起来,冯季正是有一个妹妹,看起年岁,也是符合,如此说来,此人倒真是冯季的妹妹了。
虞挽歌微微蹙眉,看其穿着,不难想象,这女子在家中的地位并不好过。
女子失声痛哭了许久,终于再次断断续续的开口:“哥哥,你可知道,爹竟然要将我嫁给刘太守那个混账儿子,我该如何是好啊?哥哥,若你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我跟娘过的是什么日子,府中的姨娘如今都已经骑到娘的头上去了,哥哥,若是你在,一切必然不会是这样。”
虞挽歌沉默不语,可以想象,在这样的世阀门亭,失去了儿子的当家主母地位并不会太好,再加上冯季的母亲并不擅长心计手段,想必日子很是艰难。
女子失声痛哭了许久,想来是常来这里。
就这样,女子在那里痛哭了许久,终于缓缓站起身来,擦干眼泪,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却无动于衷。
来到老僧面前,女子拿出了十余两碎银,交给老僧,一面道:“我要为我哥哥冯季祈福。”
老僧翻开刚刚的那本册子,将女子的银钱写了上去,继而将笔交给女子,让她留下字迹。
女子正要落笔的时候,却恍然瞧见了一旁的落款,虞挽歌。
三个字如此刺目,让她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喃喃道:“怎么会是虞挽歌,她不是死了么?不是死了么?”
女子的双目越发的红了起来。
‘撕拉’
女子上前毫不犹豫的将整页纸都扯了下来:“虞挽歌!虞挽歌!我哥哥才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你这个虚伪恶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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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进入冯府!
看着忽然有些疯癫的女子,老僧举起一只手掌,垂目道:“阿弥陀佛。”
小和尚也安静的看着,待到女子稍稍平静下来后,轻声道:“施主请息怒,佛门重地,还请保持清净。”
女子一点点回过神来,眼中挂着泪痕,看着手中的被揉成一团的纸张,缓缓开口道:“刚刚是否有来为我哥哥祈福的人?她人在哪?长什么模样?揠”
女子越问越急切,小盛子看着这一幕想要上前,却被虞挽歌拦住花。
老僧缓缓道:“阿弥陀佛。”
见着老僧并不告知,女子将揉做一团的纸团缓缓打开,细细的打量着虞挽歌三个字,似乎想要深深烙刻在脑海。
半晌后,女子闭目垂眸,将纸张叠起来收于袖口,对着老僧道:“今日多有得罪了,还望大师海涵,这张纸暂且借用一番,不日后,我定将归还。”
老僧没有为难她,想必是看出她有着不小的苦楚。
女子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从虞挽歌的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很快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主子。。?”小盛子轻声道。
虞挽歌将目光从她的背影中缓缓收回,沉声道:“没有想到,自冯季死后,她们母女竟然过着这等日子。”
虞挽歌的目光再次落在冯季的牌位上,眸子中闪过一抹犀利的光,幽幽开口道:“冯大哥,你且安息,我自会照顾你的母亲和妹妹,将当年的事查个水落石出,还你公道。”
虞挽歌不再留恋,决然的转身离去,像是一个英勇的战士,一次次奔赴疆场,无法停歇。
回到马车上,北棠妖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为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回去你先休息,我去安排一番,明日我们便入冯府,想必这件事同当年你所经历的一切也有所关联,入得冯府,也许会查出蛛丝马迹,未尝不是一个突破口。”
虞挽歌转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温柔,带着盈盈的水润,像极了盛放的栀子花:“北棠妖,谢谢你。”
妖异的面庞越来越大,倒映在女子黝黑的瞳孔中,一张冷冽的薄唇狠狠覆上女子粉嫩的小嘴。
“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人我替你杀,天下我为你争,刀山火海我陪你去,你只管胡作非为,而我来万里厮杀,金戈铁马。”北棠妖的眼角流淌着一抹温柔。
虞挽歌微微动容,却也早已习惯了不溢于言表,睫毛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