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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又慈爱的加了一句:“他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弟弟!”她一连用了三个“很好”,
似乎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然后,掉转身子,她走了。于是,这天下班后,芷筠没有立刻回
家。多了一千元!她更该给竹伟买东西了。去了西门町,她买了汗衫、短裤、衬衫、袜子、
鞋子……几乎用光了那一千元。抱著大包小包的东西,转了两趟公共汽车,她在暮色苍茫中
才回到家里。
推开门,一个人影蓦然闪到她面前,以为是竹伟,她正要说什么,再一看,那深黝的黑
眼珠,那挺直的鼻梁,那笑嘻嘻的嘴角……是殷超凡!
她的心脏猛然加速了跳动,血液一下子冲进了脑子里。从上次摔跤到现在,几天?五天
了!他从没有出现过,像是一颗流星一般,在她面前就那样一闪而逝。她早以为,他已从她
的世界里消灭,再也不会出现了。可是,现在,他来了,他竟然又来了!如果他那天晚上,
不那么肯定而坚决的抛下一句话:“我明天晚上来看你!”她决不会去等待他,也决不会去
期盼他。人,只要不期望,就不会失望。原以为他“一定”会来,他“居然”不来,她就觉
得自己被嘲弄、被伤害了。她为自己的认真生气,她也为自己的期待而生气,人家顺口一句
话,你就认了真!别人为什么一定要再见到你呢?你只是个卑微、渺小的女孩!但是,那等
待中的分分秒秒,竟会变得那样漫长而难耐!生平第一次,知道时间也会像刀子般割痛人心
的。而现在,她已从那朦胧的痛楚中恢复了,他却又带著毫不在乎的笑容出现了!想必,今
晚又“路过”了这儿,忽然心血来潮,想看看那对奇怪的姐弟吧!她走到桌边,把手里的东
西堆在桌上,脸色是庄重的,严肃的,不苟言笑的。
“竹伟呢?”她问。像是在回答她的问话,竹伟的脑袋从卧室中伸了出来,笑嘻嘻的
说:“姐,殷大哥带我去吃了牛肉面,还送了我好多弹珠儿!”他捧著一手的弹珠给芷筠
看,得意得眼睛都亮了,就这样说了一句,他就缩回身子去,在屋里一个人兴高采烈的玩起
弹珠来了。殷超凡望著芷筠:“我下午就来了,以为星期六下午,你不会上班,谁知左等你
也不回来,右等你也不回来,竹伟一直叫肚子饿,我就干脆带他出去吃了牛肉面!你猜他吃
了几碗?”他扬著眉毛:“三大碗,你信吗?”她望著他。下午就来了?难道是特地来看她
的吗?唉!少胡思乱想吧,即使是特地,又怎样呢?他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遥远的世
界!她张开嘴,声音冷冰冰的:
“不敢当,如此麻烦你!”
他锐利的盯著她。“你在生气吗?”“什么话!”她的声音更冷了。“为什么要生气
呢?你帮我照顾了竹伟,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会生气?”
他的眼珠深沉的,一瞬也不瞬的注视著她。那眼光如此紧迫,竟像带著某种无形的热
力,在尖锐的刺进她内心深处去。“我被家里给‘扣’住了!”他说:“摩托车也被扣了,
我并不是安心要失约!”“失约?”她自卫的、退避的、语气含糊的说:“什么失约?”
他像挨了一棒。原来……原来她根本不认为他们之间有约会!原来她没有等待过,也没
有重视过他那一句话!怪不得她的脸色如此冷淡,她的神情如此漠然!殷超凡啊殷超凡,他
叫著自己的名字,当你躺在床上做梦的时候,她根本已经忘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你!本来
嘛,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你凭什么要求她记忆中有你?
“看样子,”他自嘲的冷笑了一下。“我才真正是殷家的人,专门会——小题大作!”
她不懂他话里的含意,但却一眼看出了他感情上的狼狈,她的心就一下子沉进一湖温软
的水里去了。于是,她眼中不自觉的涌起了一片温柔,声音里也带著诚挚的关切。她说:
“手臂怎样了?伤好了吗?怎么还绑著绷带呢?有没有看过医生?”一连串的问题唤回
了他的希望,本能的倔强却使他嘲弄的回了一句:“原来你记得我是谁!”
她柔柔的看著他。他的心跳了,神志飘忽了,这眼光如此清亮,如此温存,如此蒙蒙
然,像雾里的两盏小灯,放射著幽柔如梦的微光。似乎在那儿作无言的低语:
“何苦找麻烦呵!”他的倔强粉碎了,他的自尊飞走了。他的心脏像迎风的帆,张开
了,鼓满了。“你没吃饭,是吗?”他问,生气又充斥在他的眼睛里。“我陪你吃点东西
去!”“怎么每次一见面,你就提议吃东西呢?”她笑了,左颊上那个小涡儿在跳跃著。
“你把我们姐弟两个,都当成了饭桶了吗?”“吃饭是人生大事,有什么不好?”他问,伸
手拉住她的胳膊:“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望著他。唉!不要去!你该躲开这个男孩子,你该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呵!但是,那
张兴高采烈的脸,那对充满活力与期望的眼光,是这样让人无法拒绝呵!她点了点头:
“等一等,让我对竹伟交代一声!”
她抱起竹伟的那些衣物,走进竹伟的房间。竹伟正蹲在地上,专心一致的弹著弹珠,那
些彩色的玻璃球滚了一地,迎著灯光,像一地璀璨的星星。怎么!即使是一些玻璃弹珠,也
会绽放著如此美丽的光华!
“竹伟,”她说:“你看好家,不要出去,姐去吃点东西,马上就回来,好不好?”竹
伟抬头看著她。“如果霍大哥来,我可不可以跟他出去呢?”
芷筠愣了愣。“霍大哥很忙,你不要去烦人家!”
“霍大哥是好人!”竹伟争辩似的说:“我要跟霍大哥出去!霍大哥会讲故事给我
听!”
“好吧!如果他愿意带你出去,”她勉强的说:“但是,如果你出去,一定要锁好
门!”
走出竹伟的房间,殷超凡正深思的站在那儿,沉吟的用牙齿半咬著嘴唇。“我们走
吧!”她说。踏著夜雾,走出了那条小巷,街灯把他们的影子斜斜的投射在地上,一忽儿
前,一忽儿后。殷超凡没有叫车,只是深思的望著脚下的红方砖,有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
没开口,然后,他忽然说:“霍大哥是个何许人?”秋歌8/42
她怔了怔,微笑了。“一位邻居而已。”邻居“而已”!仅仅是个“而已”!他释然
了,精神全来了。扬起头,他冲著她笑,伸手叫了计程车。
他们去了一家新开的咖啡馆,名字叫“红叶”,坐在幽柔的灯光下,他喝咖啡,给她叫
了咖哩鸡饭和牛肉茶。她一面吃著,一面打量他。今晚,他穿了件深咖啡色的衬衫,和同色
的长裤。谁说男孩子的服装不重要?
“你一定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她说。“你一定很得父母的喜欢!”“那个父母不喜欢
子女呢?”他问:“可是,过分的宠爱往往会增加子女的负担,你信吗?”
她深沉的看了他一眼。
“人类是很难伺候的动物。当父母宠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他们是负担,一旦像我一样,
失去了父母的时候,想求这份负担都求不到了。我常想,我和竹伟,好像彼此一直在给彼此
负担,但是,我们也享受这份负担。爱的本身,就是有负担的。”他情不自禁的动容了。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他由衷的说。“你总在美化你周围的一切,不管那是
好的还是坏的。但,你又摆脱不开一些无可奈何,你是矛盾的!”
“你呢?难道你从没矛盾过?”她感动的问。
他微微一怔,靠在沙发里,他认真的思想起来。
“是的,我矛盾,我一直是很矛盾的。无论学业或事业,我一天到晚在努力想开一条路
径,却又顺从家里的意思去做他们要我做的事。我责备自己不够独立,却又不忍心太独
立……”他顿住了,望著她。“你不会懂的,是不是?因为你那么独立!”“你错了,”她
轻声说:“我并不独立。”
“怎么讲?”他不解的:“你还不算独立吗?像你这样年轻,已经挑起抚养弟弟的责
任!”
“在外表看,是竹伟在倚赖我,”她望著桌上小花瓶里的一枝玫瑰。“事实上,我也倚
赖他。”
“我不懂。”“这没什么难懂,我倚赖他的倚赖我,因为有他的倚赖,我必须站得直,
走得稳。如果没有他的倚赖,我或者早就倒下去了。所以,我在倚赖他的倚赖我。”
他迷惑的望著她。“我说的,你总有理由去美化你周围的一切。”他愣愣的说:“我希
望,也有人能倚赖我。”
她扬起睫毛,眼珠像浸在水雾里的黑葡萄。
“必然有人在倚赖你,”她微笑的,那小涡儿在面颊上轻漾。“爱你的人都倚赖你,我
猜……”那笑意在她脸上更生动的化开。“爱你的人一定很多!”
“在目前,我只希望一个……”他低低的,自语似的说著。“嗯,哼!”她轻咳一声,
打断了他。“告诉我你的事!”
“哪一方面?”“各方面!”“你要我向你背家谱吗?我有三个姐姐,大姐二姐都出国
了,也结婚了,三姐也快结婚了……”
“你也快了吧?”她打断他。
“为什么你认为我快了?”
“你父母一定急著抱孙子!中国的传统观念嘛!”
“事实上,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一个儿子了!”他注视著她,一本正经的。“真
的?”她有些惊讶。
“当然是假的!”她笑了起来,他也笑了。空气里开始浮荡著欢乐与融洽的气息,他们
不知不觉的谈了很多很多。欢愉的时刻里,时间似乎消逝得特别快,只一忽儿,夜色已深。
但是,在室内那橙红色的灯光下,他们仍然没有觉察。从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夜晚,从不知道
也有这种宁静柔美的人生!芷筠几乎是感动的领略著这种崭新的感觉,捕捉著每一个温馨的
刹那。在座位的右前方,有个女孩子一直在弹奏著电子琴,那轻柔的音符,跳跃在温馨如梦
的夜色里。
“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