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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疏疏落落的星星,正挂在高而远的天空上。芷筠悄眼看看殷超凡,模模糊糊的感到,在许
许多多“单调”的日子里,这一夜,仿佛不尽然是单调的。
迎面吹来一股晚风,带著一份清新的凉爽,轻拂著芷筠的头发,她仰头看看夜空,掠了
掠披肩的长发,感到那晚风里,带来了第一抹秋天的气息。秋歌3/422
殷超凡对这一带的环境并不了解,走入这条小巷,完全是“鬼使神差”,他只想穿捷径
快些回家,抱著一些基本的方向意识,不知怎么就转入到这条巷子里来了。事实上,这是他
第一次进入这条巷子。因而,走出了董芷筠的大门,他才看到对面墙上用油漆涂著的几个大
字:
“饶河街三○五巷十五弄”
饶河街?生平没听过这条街名!但他知道附近接驳著八德路、基隆路和松山区。略一思
索,他说:
“车子放在你家门口,吃完饭我再来拿。”
芷筠对那辆红色的、擦得发亮、而且几乎是崭新的摩托车看了一眼,那一跤刮伤了车子
的油漆,挡风玻璃也裂了!奇怪,他居然不去试试,到底马达有没有损坏?却急急于先吃一
顿!她用手摸摸车子,想著这一带的环境,想著霍氏兄弟……这辆车子太引人注目了!
“把车子推进去吧,我把房门锁起来。”她说。
殷超凡看了她一眼,无可不可的把车子推进了小屋。芷筠小心的锁好房门,又试了试门
锁,才转过身子来。殷超凡心中有些好笑,女孩子!真要偷这辆车,又岂是这扇三夹板的小
木门所能阻挡的?回过身来,殷超凡略微迟疑了一下,就伸手叫了一辆计程车。竹伟有些吃
惊了,他不安的看看车子,又狐疑的望著芷筠:“姐,坐汽车吗?我……我们不是去吃饭
吗?姐,我……我不去……”他的声音低而畏怯:“不去医院。”
“不是去医院,我们是去吃饭。”芷筠用手扶著竹伟的手臂。竹伟仔细的看著芷筠,芷
筠对他温和的微笑著。于是,那“大男孩”放了心,他钻进了汽车,仰靠在椅背上,对车窗
外注视著,脸上露出一个安静而天真的微笑,那对黑而亮的眼睛像极了芷筠。只是,他的眼
光里充满了和平与喜悦,芷筠的眼光里却充满了无奈与轻愁。殷超凡望著这一切,很奇怪,
他心底竟有种莫名其妙的,近乎感动的情绪,像海底深处的波涛,沉重、缓慢、无形的在波
动起来。
车子到了“小憩”,这是殷超凡常来的地方,不是大餐厅,却布置得雅洁可喜。找了一
个卡座,他们坐了下来,侍应生熟悉的和殷超凡打招呼,一面好奇的望著芷筠。芷筠不太留
意这些,因为,她发现殷超凡手肘处的绷带上,正微微渗透出血迹来。“你该去看医生。”
她说。
“我很好,”殷超凡望望那伤口,皱了皱眉头,把手肘挪后了一些,似乎要隐藏那血
迹。“你吃什么?”
“随便。”“奇怪,”殷超凡笑了笑。“我每次带女孩子出来吃饭,明知道问她吃什
么,答案一定是‘随便’,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声。”芷筠也笑了,一面笑著,一面拿
过菜单,她研究著那菜名,心里模糊的想著,殷超凡所用的“每次”那两个字。“每次”带
女孩子出来吃饭!他是经常带女孩子出来吃饭的了?但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明天,这男
孩就会远离了她的世界,遗忘掉这个又撞车、又摔跤、又遇到一对奇奇怪怪的姐弟的这个晚
上……对他而言,他们大概是他生活中一件意外的点缀,如此而已!对她,又何尝不是如
此?多年以来,她早知道自己的生命和竹伟的锁在一起,不允许她,也没条件让她去顾虑自
身的一切!想到这儿,她的面容就变得严肃而端庄了。她点了一些点心,这是家江浙馆子。
为竹伟点了小笼包和蒸饺,为自己点了一碗油豆腐细粉。殷超凡叫了盘炒年糕。东西送来
了,竹伟像个大孩子一般,又兴奋,又开心,也像个孩子般有极佳的胃口,他大口大口的
吃,除了吃,他对周遭的事都漠不关心,对芷筠和殷超凡的谈话也漠不关心。
“你每天去上班的时候,他怎么办?”殷超凡好奇的问,看著竹伟那无忧无虑的吃相。
“我早上帮他做好便当,他饿了自然会吃。”芷筠也看了竹伟一眼,眼底却有股纵容的
怜惜。“只是,他常常在上午十点多种,就把便当吃掉了,那他就要一直饿到我下班回来。
好在,邻居们的孩子虽然会欺侮他,大人还是常帮著照顾他的,尤其是附近的几个老朋友,
我们在这一带住了很多很多年了,房子还是爸爸留给我们的。事实上,他并不经常惹麻
烦……像今晚这种事,是……完全意料不到的。都怪我,不该去买那盒……”她把“草莓”
那两个字及时咽进肚子里,因为竹伟显然已经忘记了草莓,最好别再去提醒他。“他是个好
弟弟,真的。”她认真的说,像是在和谁辩论:“只要你不把他看成十八岁。他心地善良,
爱小动物,爱朋友……至于淘气,那个孩子不淘气呢!”殷超凡深深的凝视她。
“你很爱护他!”“你有兄弟姐妹吗?”她反问。
“只有姐姐,我有三个姐姐。”
“她们爱你吗?”他侧著头想了想。奇怪,他一直没想过这问题。
“我想是的。”她笑了,眼睛温柔而真挚。
“你瞧,这是本能。你一定会爱你的兄弟姐妹。当然,一般家庭里的兄弟姐妹,大家都
正常健康,谁也不必照顾谁,这种爱可能就潜伏著不易表现出来。我对竹伟……”她再看看
他,听到自己的名字,竹伟警觉的抬起头来,大睁著眼睛,含著一口食物,口齿不清的问:
“我做错事了?”“没有,没有,没有。”芷筠慌忙说,拍了拍他的膝,受到抚慰的竹
伟,心思立刻又回到自己的食物上去了。芷筠叹了口气,眉端浮起了一抹自责的轻愁。“你
看到了,他总担心我在骂他,这证明我对他并不好。他每次让我烦心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要
责备他……我对他……”她深思的望著面前的碗筷。“我想,我对他仍然是太苛求了。”
殷超凡注视著芷筠,心底除了感动,还有更多的惊奇。他望著面前这个女孩,不太高,
小巧的个子,玲珑的身材,长得也并不算很美,和范书婷比起来,书婷要比她现代化而实在
得多。但是,她那纤柔的线条,深沉的眼睛,和眉端嘴角,那份淡淡的哀愁,却使她显出一
股颇不平凡的美来。美!与其用这个字,不如用“动人”两个字。美丽的女孩很多,动人的
女孩却少!使他惊奇的,并不在于她那种动人的韵味,而在她身上所压负的那层无形的重
担!她才多大?二十?二十一?不会超过二十二岁!这样一个正在青春年华中的少女,要肩
负如此沉重的担子——尤其,这沉沉重担,何时能卸?——
上帝对人类,未免太不公平了!
“你在想什么?”她问,在他敏锐而专注的注视下有些不安了,她微微的红了脸,用手
指拉了拉衣领——她穿著件白麻纱的洋装,剪裁简单而大方。她懂得自己适合穿什么。他想
著。自幼在女孩子堆中长大,使他对女孩的服装相当熟悉——这件衣服和她的人一样,纯白
而雅致。
“我在想——”他坦白的说:“你不是对他太苛求,你是对自己太苛求了!”她微微的
震动了一下。
“是吗?”她凝视他,仿佛想看进他内心深处去。“为什么?”
“我不用问你,我也知道你为他牺牲了很多东西,包括欢乐和自由,他——拴住了你。
身为一个姐姐,你已经做得太多了!”“不,不!”她很快的接口:“请你不要这样说,这
给我逃避责任的理由,不瞒你,我常想不通,我心里也曾有股潜在的坏力量,让我像一只蚕
蛹一般,想从这茧壳里冲出去……”她住了嘴,垂下睫毛,声音变低了,低而沮丧:“我不
该说这些!三年前,父亲病重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和竹伟叫到床前,什么话都没
说,只是望著我,然后,他把竹伟的手交到我手里……”她扬起睫毛,注视著他,句子的尾
音降低而咽住了。半晌,她摇了摇头,说:“你不了解的!”
是的,他不了解,他不能完全了解,把一个低能的孩子,托付给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姐
姐。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份“爱”是不是有些残忍?他忽然困惑了,迷糊了,事实上,这整
晚的遭遇都让他困惑和迷糊。他分析不出来,只觉得面前有个“问题”,而这“问题”却吸
引他去找答案。他深思的、研究的看著芷筠那对“欲语还休”的眸子,忽然想,人生的许多
“问题”,可能根本没有“答案”!这世界不像他一向面临的那么简单!二十四年来,他是
在“温室”中长大的,何尝费心去研究过其他的人?
“是的,”他迎视著她的目光。“我承认,我并不太了解,但是,过一段时间,我会了
解的!”
过一段时间!这几个字颇使她有种惊悸的感觉,于是,她心底就又震动了!睁大眼睛,
她看著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孩子,那对灼灼逼人的眼睛里似乎藏著无尽的深意,那富轮廓的嘴
角和下巴,却是相当倔强和自负的!不行!她心底有个小声音在说;他和你不是同类,躲开
他!躲得远远的!他和你属于两个世界,甚至两个星球,那距离一定好长好长!何况,他的
话可能并没有意义,他可以“每次”都对新认识的女孩子说:“过一段时间,我会了解你
的!”她的背脊挺直了。“你在读书吗?”她问。
“我像个学生吗?”他反问。
“有点像。”“我很伤心,”他笑了笑。“我以为我已经很成熟了。”
“学生并不是不成熟。”她说:“很多人活到很老还不成熟,也有很多人很小就成熟
了。”
他再一次锐利的盯著她。近乎惊愕的体会到她那远超过外表年龄的思想和智慧。他那探
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