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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东辞没说话,只安静靠着船舷坐在她身边。霍锦骁沐浴在浅金的阳光里; 一手为枕,一手为盖,躺得舒坦,她易了容,看不出本来模样,只有唇没变,仍是微微翘起,像朱色的菱角,也不知咬一口下去,会不会尝到鲜嫩的白菱肉?
他看得有些失神。
她长大了,出落得更加迷人,他再也无法用小时候纯粹欢喜的目光看她,有些让人躁动的心情像魔念般抽芽生叶,发疯般爬满心头。
他凑近她一些俯下头,盯着她绵弹的唇。
霍锦骁轻吸吸鼻子,觉得药香浓了些,那香气很好闻,叫人安心,恍恍惚惚间,又有道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她觉得痒便挠了挠脸。似乎有人面朝面靠过来,已经离她很近很近,近到她能感受他身上起伏的心跳。
她一惊,睁开眼。
东辞俯望而的脸庞就停在眼前,鼻头几乎撞上她的鼻尖。
两人四目相交,大眼相瞪,各自石化。
他这一眼,有让人脸红心跳的灼热,不是儿时的温柔,于她而言太过陌生。
“师兄……你要做什么?”霍锦骁抿了下唇才开口,声音微沙。
东辞猛地惊醒,目光从她唇间挪开。
“你刚才睡着做了噩梦,一直喊我名字,所以我来看看。”他坐直身子,镇定解释。
“噩梦?你确定?”霍锦骁盯着他发红的耳根。
这人只在两种情况下会耳根发红,一种是喝酒,另一种……
十一岁那年,她趁他睡着时偷偷亲过他一次,就眼睁睁看着他从脸红到耳朵,熟透一样。
“我是来叫你吃早饭的。”魏东辞已经站起来,“你要是倦得慌,就先回舱去睡会,在这儿睡容易着凉。回头我把吃食送去你舱房。”
霍锦骁不说话,心里狐疑。
噩梦?她压根就没睡着,做哪门子噩梦?
————
因即将到达小岛,霍锦骁也不准备睡,回舱胡乱洗漱一番,抹了些东辞给的醒神药便又出了舱房。魏东辞正坐在船舷上等她,船摇来晃去像要把人颠进海里,霍锦骁皱着眉上前。
“你别坐这儿,一会该被颠进海里。”
“有你在。你水性那么好,不会见死不救。”魏东辞不以为意道。
霍锦骁接过他递来的馒头慢条斯理吃起,一边瞪他道:“不救!”
“真不救?为什么?”魏东辞从她手上掰走一小角馒头送入自己口中。
“你自己作死,我为何要救?”霍锦骁护住馒头不让他抢。
“哦。”魏东辞拉长声音,神色黯然,假意失落。
霍锦骁见惯他假模假样装可怜,冷哼着往甲板中间走,才走出没两步,海上突然涌来大浪,船身剧烈颠起,她被颠得踉跄几步,船上响起一片惊呼,她身后更是传来“扑通”一声,有物入水。
她急忙转头,船舷上却没了人影,她飞扑到船舷探身望去,只看到海面上水花溅落,魏东辞不见踪影。
见鬼,她这张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
魏东辞本就不擅水,这里又是海,底下暗流复杂,更是危险。霍锦骁心里一急,不作多想就自船舷上跳下,一头扎入海里。
这里水深,她看不到底,下头一片深蓝,只有些鱼群游过,海面下的视线不清,她找不到东辞踪迹,心急如焚。在水里转了两圈没发现人,她猛地将头探出水面四望。
四周水面一片寂静,除了波浪翻涌而至将人推远。船舷上已有许多人探身望来,大声向她呼喝并抛来绳索。
霍锦骁抹了把脸上的水,压抑不住心里忧惧,心神皆乱,在海面喊了几声,又要往水里扎下去,冷不妨身后水花“哗啦”直响,有人贴着她的背浮出水面。
“在找我?”
熟悉的声音让她欣喜若狂地转身。
果然,身后之人是东辞。
“你没事吧?”霍锦骁与他相视而浮,毫无意识自己已贴近他胸膛。
魏东辞摇摇头,抚上她眉眼:“眼睛怎么红了?我吓到你了?”
霍锦骁双眼通红,仿似哭泣。
“海水泡的。”她揉揉眼,不肯承认心急,“你怎么……”
“你师兄没你想得那样一无是处。除了武功之外,只要能学的,将来可以派上用场的,我都会学。小梨儿,保护人不一定需要武功。”魏东辞来三港两年,早将水性摸透。
虽然没有武功,但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但凡能自保救人的本事,他有机会就都学,只不过他的小梨儿本事大,还无须别人保护,他亦希望永远不会有用到的时刻,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她一直以为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是她在追逐他的脚步,却不知他为了追上她的成长不断逼自己强大,就像比肩而生的两棵树,从过去到现在。
“所以你才刚骗我?”霍锦骁拉长脸,想着刚才寻不着他时的心情,那股后怕就化作怒焰。
“我没说我不会水,是你先入为主。”他正说着,就见她红通通的眼眶里聚起水雾。
他有多年没见她哭过,如今乍一见胸口骤紧,不由伸手在水里环上她的腰:“我……我错……”
时光仿佛回到小时候,她只要扁嘴红眼,他就会笨拙哄她,那么伶俐的口齿竟一点用场都派不上,连她父母都感叹,这是遇上天敌。
霍锦骁天生就是用来克他魏东辞的。
“泅水是这两年刚学的,我还来不及告诉你,才刚只是与你说笑,谁知道那浪头来得巧,定是罚我逗你,你别生气。得空我把这四年的事都告诉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魏东辞见她眨一下眼就眨出颗泪珠,收紧手臂将人抱到怀里安慰。
“谁要听你说这些陈年旧事,你一别两年,音信全无,生死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霍锦骁怒上心头,新仇旧账一起来,将他狠狠推开,扯着身边的绳索施力一跃,人从海面飞起。
“喂!你好歹也带我上船!”魏东辞见她抛下自己上船,哭笑不得唤道。
他的轻功还没好到能轻松爬上船的地步。
“你本事那么大,自己上来。”霍锦骁已经站到甲板上,阴阴回了句,转头看到佟岳生又小声道,“佟叔,麻烦你拉他上来。”
说罢,她将手中长绳抛回海中。
佟岳生点点头,看这两人极是无语。
魏东辞抬头已看不到她的身影,正无奈非常,却见长绳飞回,不偏不倚落在自己身边,他正要笑,就听到佟岳生道:“公子,拽紧绳,我拉你上来。”
“……”魏东辞默默拉紧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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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霍锦骁却连衣裳也不及换,便去找黄浩。
“黄把总,海里的浪不对,前面恐怕天象有异。”
气归气,她没忘记正事,适才下水时她已察觉海中浪涌有异,水流气息不对,那异样感觉在船上并不明显,到了水里就突然清晰,连鱼群的游移都有些乱。
黄浩听完她的解释蹙眉不语,听她所言天象有异之处恐怕就在他们航道之上,若要避让航向就要偏离,可眼下晴空万里,除了刚才一阵急浪外,并无丝毫异象。
“我让瞭望手盯紧些,一旦发现异常马上应对。”
霍锦骁知道他不信自己,事实上她自己也觉得奇怪,眼下风平浪静不像是有异常,这种情况她随祁望出海这两年里并没遇过,希望是她的错觉,横竖也快到目的地,当下她便也不强求,告辞回舱里,要水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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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清洗过后,她换过干衣出来,正撞见魏东辞倚在甬道墙上。
他也换过衣裳,潮湿的发尤显黑青,没有绾髻,松松半束,簪了枚檀色云纹簪,两绺长发自双鬓前落下,眼神惑人。
见她过来,他拦到甬道中间。
“让开。”霍锦骁冷道。
“还气?”魏东辞笑起,愈发蛊心。
“没有。”霍锦骁撇开头。
“给你,赔不是。”他将手里摩娑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她低头一看,是枚碧青剔透的玉簪,簪头刻着小巧梨花,花蕊与瓣纹细腻,再仔细点便可以瞧见簪身中的一缕墨线,宛如碧湖沉墨。
“这是何物?”
“当年本要送你的及笄礼。”魏东辞笑容微黯。
霍锦骁失神,沉默片刻终于接下,道:“多谢。”
玉簪入手,犹带他手上温度。
“小梨儿,这簪子里……有只墨玉蛊,既能杀人,也能解毒,给你防身。”魏东辞一边说,一边小心看她。
果然,她蹙了眉。
“又是蛊?”霍锦骁正想问他,船忽左右晃起。
两人在甬道里站不稳,都靠到墙上,霍锦骁脸色微变,不再问簪子的事,将梨玉簪往发髻里一插,道:“海上不太平,出去看看。”
语罢,她便越过东辞出了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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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站上甲板时,船还摇晃不停,可奇怪的是,天空依旧是万里晴空,四周几乎无风,但浪却涌得非常凶,就像有东西在海里搅动般。
这次就连黄浩也察觉到异常,站在甲板上各自攀着桅杆扶手等物四下张望。
瞭望手依旧看不到任何古怪。
“黄把总,这情况太奇怪了,浪头越打越大,我看不如让甲板上不相干的人先进甲板下暂避,以防突发情况。”霍锦骁便建议道。
黄浩也点头向众人下令:“情况未明,甲板上所有人员回舱暂避,不得违令。”
此令一下,甲板上的船员便都往甲板下跑,黄浩去舵室寻梢工与火长商量,虽说有些乱,众人却也不惊。
“我不下去,舱里又黑又闷,我才出来呢。”唯一不满的声音,来自程雪君,“这天象不是好好的,为何要避?大惊小怪,我不进舱。”
“就是。”杏妍附和自家姑娘。
大小姐不进去,程家随行的两个弟子便也不敢离开,只得陪她站在船右侧。
浪花一浪大过一浪,白色水花溅上甲板,程雪君觉得有趣,自以为胆子大地伸手往外去拔,岂料大浪忽来,像要卷人般沷上她,她立时尖叫出声,一个程家弟子见了,立刻伸手拉她,不料船晃得厉害,他只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