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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眉头紧了紧,拍了拍身后的筱蓉,小心地笑着:“那些银子不是每年都让你带回来了?我身上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主子一家把我给辞退了。”
“什么?把你给辞退了?为的什么?”张顺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鼻子里喷出一股酒气,熏得筱蓉差点儿没有吐出来。
“还不是因为见我干活儿不利索。”李氏低头呐呐地说着,脸上已经隐隐地有了泪痕。
“啪”地一声,李氏脸上已经着了一下子,她捂着脸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凶神恶煞般的张顺,不敢多说一句话。
铁牛儿忙窜到父母中间,拉着张顺的衣角大喊:“爹,你不能打娘……”
“小兔崽子,连你也上了?好不好,我把你们都卖了,让你们还敢和老子瞪眼?”
铁牛儿怒视着张顺,一点儿畏惧都没有,高声叫着:“赌,赌,赌,你赌得什么都没有了就要卖我们,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爹!等我长大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好好,敢和老子犟嘴了,看老子不打死你!”张顺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追着铁牛儿满院子跑。
吓得李氏忙大喊:“铁牛儿,快跑!”
张顺长期酗酒赌博,身子早就被掏空了,追了几个回合就累得气喘吁吁,坐在门槛上只喘粗气。
铁牛儿则笑嘻嘻地站在篱笆院门口,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顺。
张顺气得把那跟棍子往铁牛儿身上掷去,铁牛儿离得他远,也不躲不避,那棍子堪堪地落在铁牛儿脚下,没有伤着他一丝分毫。
逮不着儿子,张顺索性又坐到那张黑得发亮的破桌子前,喝起酒来。
也没有什么下酒菜,李氏见他不闹了,忙走到锅屋里给他凉拌了一个木耳,又把煮熟的獾子肉给他肥肥地切了一块。有吃的有喝的,张顺也就不碍事了。
李氏又从从盆子里捞出两尾半尺长的“柳叶儿”收拾干净,放到锅里炖上了,筱蓉懂事地坐在一边儿,伸出那双稚嫩的小手,给灶底烧着火。
前日里,邻居狗子妈还送了一把玉米面,李氏和了水揉成面团,做了几个饼子贴在锅边儿。
一顿饭凑凑合合的,倒也吃得尽兴。
夜幕降临时分,李氏从壁龛里拿出油灯,倒满了白日里才炸的獾子油,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筱蓉笑咪咪地看着,心里总算是有了底儿,这日子会好起来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庄稼人睡得都很早,一家子人收拾完了,早早地就上床睡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李氏就起来烧了一锅稀粥,又捞了几条小鱼用獾子油煎了,配着昨儿晚上蒸的玉米饼子,倒也能填饱肚子。
吃过饭,张顺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李氏则带了筱蓉和铁牛儿上山了。趁着天儿还热,以后他们得勤快点儿,这山上的好东西那么多,多采摘点儿蘑菇、木耳的晒干了,拿到集市上还能换回一些米面呢。
只是今儿运气有些不好,铁牛儿找了半天,也没能叉到一个猎物,不由地有些垂头丧气。
李氏忙笑着安慰他:“你还小,哪能天天都能打到猎物啊?家里还有几条鱼,能对付几天。你还是和我们一起采蘑菇、摘木耳吧?”
她们的背篼里已经装了大半,筱蓉两手不停,在林间的草丛里不断地寻找着。多采一些,她们才能有的吃。
铁牛儿气得索性坐在一块山石上,恨恨地拿那把铁叉捣在石头上:“我不信今儿抓不到猎物!”
正懊恼着,忽然有一只野兔晃晃悠悠地从他面前跑过,两只兔耳朵直直竖起,竟不怕铁牛儿。
铁牛儿一见,顿时来了精神,起身就拿了铁叉朝兔子扎去,平日里矫捷的兔子似乎没了力气,竟轻而易举地就被铁牛儿叉住了,挣扎了几下,就死了。
铁牛儿大喜,一蹦三尺高:“哈哈,我又捉到了野兔了……”
还未等他说完,山顶上就有一个声音大喊:“那是我的,快还我!”
李氏和筱蓉惊得都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级和铁牛儿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手举着一张精致的小弓箭,站在山头上正朝这边张望。
那孩子身着一件月白实地纱缂丝箭袖,一条玄色嵌玉石的带子横系腰间。额头上勒着二龙戏水金抹额,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支玉头箍束着。
脚下一双黑色鹿皮小靴,大红的裤脚掖在里头,干净利落,英气勃发。
待他走近了,才看清他面如敷粉,眉若春山,鬓如刀裁,端地一副好相貌!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铁牛儿跟前,一把就拎起了那只死兔子,说道:“这兔子是我射下的,你得还我!”
见那孩子拎了兔子就想走,铁牛儿急了,这可是他们家好几天的口粮啊,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他给拿走了。
铁叉一横拦住了那孩子,铁牛儿一双大大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星来:“这兔子是我叉的,你不能拿走!”
“你可要看仔细了,这兔子我先射了一箭,中了箭之后就跑了。”那孩子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言语里满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铁牛儿哪里肯信?那铁叉只是横在他面前,并不松手。见那孩子神色里满是倨傲,铁牛儿不服,气得直喊:“你说你射的,那箭呢?”
语气里有点儿无赖,反正他没看到兔子身上有箭!
卷一 血海深仇 二十一章 两小争霸
那丰神俊朗的男孩子似乎并不着急,只把死兔子肚皮翻上来,那里赫然有个血窟窿。“看到了吗?这就是箭射过的伤口,至于那支箭,许是兔子跑的时候在草丛里蹭掉了。”
“有血窟窿也不能就证明这兔子是你的,”铁牛儿两只眼睛一瞪,威风凛凛地辩解:“我还说这血窟窿是我叉的呢。”
望着铁牛儿一脸的无谓,男孩子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终于化作一声冷笑:“没想到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混小子,你想要兔子可以,凭真本事叉去,别抢人家的!”
铁牛儿显然被这孩子的话给激怒了,大踏一步上前就要去推那男孩子,却被他轻巧地闪过了,手心里唯有一把空气。
那男孩子也不示弱,冷哼道:“怎么?说不过我就要动手吗?你也得看看是不是小爷的对手!”
语气里满是不屑,斜睨的眼神落在铁牛儿一身结实的身板上,笑了一下:“倒是快好料,只是太横了些。”
李氏和筱蓉见两个孩子几句话不合就要动手,忙喝住了铁牛儿:“有话儿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跟人家动手!既然兔子是人家射下的,就还给人家。”
铁牛儿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直喊:“娘,你怎么尽向着外人啊?这兔子明明是我叉的!”
“你没看到那肚皮上的窟窿吗?你叉在兔子的肋骨上,就那一下子,哪能有两个窟窿?”李氏实话实说。
铁牛儿一张黑红的脸涨得紫红,不安地盯了男孩儿一眼,手里的铁叉并不松开。
男孩儿面有得色,看了眼铁牛儿局促不安的神色,笑道:“小子,快给我吧。看看,连你娘都这么说了。”
“不给,就是不给。”铁牛儿手疾眼快地一把抢下死兔子背到身后,“这是我一家好几口的吃食,凭什么给你啊?”他也是急了,见了吃的就不松手。
急得李氏在一边大喊:“铁牛儿听话,咱家里还有獾子肉呢,盆里还养着几条鱼,加上这蘑菇、木耳,够对付几天了。快还给人家,不然娘就生气了。”
铁牛儿瞧了瞧李氏的神色,不敢违拗,只好把兔子递给男孩儿。
男孩儿满面笑容地就伸了手去接,嘴里却还不放过他:“早知道这样,刚才何必逞强呢。明明是我射死的兔子,偏要抢来,当这便宜这么好占的!”
一语未完,铁牛儿的神色已是大变,将要递过去的兔子被他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扛了铁叉就往李氏身边走去。
受了如此羞辱的男孩儿也不是个吃素的,看也不看那兔子一眼,一个跨步迈上前,就拎起了铁牛儿的后衣领。
只往后轻轻一扯,悴不及防的铁牛儿就仰倒在地,身上扛着的铁叉也撒手往后飞去,扎在了一片湿润的草地上!
李氏见情况不好,连忙放下背篼,上前就要扶起铁牛儿。
谁料到铁牛儿吃了暗亏,哪里心服?竟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对着男孩儿就是一拳。
躲避不及的男孩儿脸上不偏不倚地着了一下,也顾不得身上穿着名贵的实地纱衫,扭着铁牛儿两个人就滚倒在草丛里。
李氏吓得又喊又叫,上前拼命地想把两个孩子拉开。
半大的孩子又都是在气头上,哪里容易分开?两个人在草丛里滚来滚去,掐胳膊拧腿的,打得似乎毫无章法。
铁牛儿一身的蛮力,那穿月白纱衫的男孩儿看起来清秀文弱,可是在扭打的过程中,好像一点儿都不费力。
看得筱蓉是眼花缭乱,担惊受怕的,生怕两个人有什么差错。
那男孩儿一看就是出于富贵人家,铁牛儿万一把人家给打伤了可怎么办?
李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拉了这个扶了那个。正吵嚷着,山头上呼呼地跑来四五个黑衣劲装的大汉,一个个身手矫捷、步履从容。
远远地,见到地上滚着的两个人,就大喊:“世子……你怎么了?”
筱蓉一听头都大了,天,这男孩儿竟然是世子?这万一要是追究起来,他们一家岂不……?
简直不敢想象下去,她无语望天空,怎么今天这么倒霉,偏偏惹火了一个世子?
想想这事儿也不能怪铁牛儿,他一个孩子,怕家里没吃的,就是想争那只野兔罢了。那男孩子辛苦射来的兔子,自然也不想放手。
孩子都没有错儿,怪只怪不该惹上身份这么高的世子!
那几个虬髯大汉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铁牛儿和那男孩儿旁边,一把就把他们从地上拉起来。
铁牛儿鼻青脸肿的,头上沾满了草屑,一件对襟小褂早就撕得七零八落。
再看那男孩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头上的束发玉箍早掉了,一头墨黑的发披散着,面色红涨,上面还有几道爪印。
月白实地纱衫被撕扯出一道大口子,那条玄色的碧玉腰带也开了。
两个人都兀自不服气,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