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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山希正打算命手下保持精戒轮流休息,猛然间,大营左侧翼的黑暗里升腾起一朵绚丽的烟花,照的左边的天空一片绚烂;那烟花昙花一现般的闪亮爆炸之后,迅速的熄灭,天地又恢复了漆黑一片。
众辽兵正惊愕间,正面夏军大营方向仿佛呼应般的升腾起三只冲天而起烟花,烟花爆炸熄灭之后,前方黑暗的地平线上,忽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光,紧接着呐喊声传来,密密麻麻的火光迅速的朝本方大营前沿移动,越来越近,速度飞快。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萧山希大叫道。
一名前方指挥的副将喘着粗气快速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禀报萧副统领,好像是敌军攻过来了。”
萧山希头皮一阵发麻,到底是被敌军发觉了,敌军如此狡猾,趁着主力大军完全的离开大营的时候便展开进攻,倒像是计划好的,这下敌军多出数倍,怕是难以抵挡了。
但使命在身,即便是难以抵挡,也要拼死拒敌,断后大军的使命便是要在敌军进攻之时拖延阻击他们,掩护主力大军和皇上到达贺兰山口,萧山希别无选择。
“各部将领率本部进入工事,雪深难行,敌军骑兵冲击速度不快,用弓箭大量杀伤,逼退敌军。”萧山希大声下令。
传令兵迅速吹响号角,将命令传达下去,辽军士兵们纷纷进入一人多高用碎石烂泥雪块堆积起来的工事中,弯弓搭箭对准敌军进攻的方向,这些工事虽然是因地制宜的简陋工事,但严寒让大营工事外墙冻得**的,坚硬如铁,庇护作用想必不会太差。
对方前进的速度超出萧山希的想象,五六里的距离,不到盏茶功夫便可以看见黑压压敌军的前队,那是一排排马背上空无一人的战马,它们的身后拖拽着的是敞口大车,每辆车上都战立着七八名士兵,车边插着几只燃烧的火把。
“搞得什么鬼?骑兵不骑马怎么改坐战车了。开弓,she死他们。”萧山希怒骂道。
“放箭!”战鼓咚咚,工事中万箭齐发,空中划过一道乌云般的暗影,落在冲锋而来的夏军阵型之中,顿时上千匹拉车的战马被she中,数百辆大车开始失速翻滚,巨大的惯性激起厚厚的雪粉漫天飞扬;战车倾覆之后,上面的士兵开始抛飞,有的还没落地,便被空中的羽箭she成刺猬,直直的落入雪地里,像是在雪地里栽了一排排的人树。
但这一切并未阻挡住敌军进攻的脚步,五六里宽的战场上,除非能长期保持攒she箭支的密度,否则呈散兵阵型的敌军根本无可遏制,辽军开始还能按照事前的安排将箭支集中倾泻一面,造成百步内的巨大杀伤面,但其他地方的夏军冲锋接近,顾此失彼之下再也不能保持攒she,只能哪里的敌军冲的更近便往哪里she,杀伤力也顿时大减。
足足she出五轮之后,夏军终于冲到了工事面前,萧山希一声令下,弓箭被丢弃在地,七万辽军两两一组,合力抬起粗如儿臂长达两丈八尺的巨型长枪对准夏军冲锋而来的方向,三万多杆大枪组成了一道长枪的森林,冲锋的夏军爷根本没有回旋余地,连人带马外加坚固的大车车厢狠狠的撞在枪尖上,顿时闷响连声。
战马悲嘶之声,车体散架之声,飞旋的人体,翻滚的雪浪,四溅的冒着热气的血肉,整个工事前沿像是突然兴起一股巨浪,巨浪落下,巨大的涟漪朝两边扩散开去,工事里外的夏军和辽兵都受波及,外边夏军车马互撞,士兵们飞上天空直摔入对方阵中,像是浪里窜起的白鱼,而工事以内的辽军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往后飞抛,更有不少士兵被断裂的长枪钝面反刺入体,长枪就像是烧烤的竹签,一头穿着夏军的士兵或者马匹,另一头则是辽军的身体。
仅仅就这短短的一个照面,双方死伤人数超过三千,看似冻得坚硬的泥水和雪块堆积的工事暴露出他们易碎的弱点,数十处的工事墙体灰飞烟灭。
“冲,冲进去。”任敬德举着大刀站在一辆大车上,眼珠子被火光映得血红。
“挡住,挡住,堵住缺口。”同样眼珠子血红的还有萧山希,他知道一旦没有工事做掩护,肉搏战的后果自己必败,因为自己的人数少的不是一万两万,而是少了好几倍。
几十处缺口处,夏军的马拉雪橇蜂拥而入,像是决堤的洪流,根本无法挡住,车上的夏军士兵两人持大盾挡住前方和侧翼,三名弓箭手两名长枪手便开始对周围的辽军士兵展开进攻;辽军士兵仗着初始的人数优势,在缺口处堵成一道屏障,手中的长枪砍刀玩命的朝车上的夏军招呼,双方的死伤人数直线飙升,有几处缺口居然被尸体堵塞,死去的尸体很快的冷却下来,冻成**的人棍,被马蹄和人脚踩来踩去不ch門gr門形。
死亡已经不是最令人恐怖的东西,因为在这片荒野之上,死亡无处不在,已经司空见惯,士兵们机械的挥动手中的兵刃朝另一个人的身上乱砍;刚刚砍翻一名敌军,下一刻会发现自己的前胸也会透出一只滴血的刀尖,或者是你刚刚砍翻身边的所有人,却会突然发现,身边倒下的居然是自己的兄弟。
随着肉搏的升级,士兵们已经丧失理智,甚至不分敌我。
第九三三章 驱狼吞虎(二十一)
夏军大帐内,苏锦独坐案前。
他没有像张元等人一样挤在大营高高的土台上观战,战争的结果其实早已注定,当辽军决定退兵的那一刻,胜负已分。
苏锦只是不想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罢了,虽然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导演,苏锦也没觉的做错了什么,但是良心上的谴责依旧难以挥去。
苏锦了解自己,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个铁血之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在一场厮杀中将会消逝无数,这和苏锦从后世而来根深蒂固的观念相抵触;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时代弱肉强食乃是基本的生存法则,保全自身的唯一途径便是要比别人强大,从自己的生死被别人掌控到操控别人的生死,这其中自然要经历诸多的苦楚,甚至是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可是自己却不得不这么做,他别无选择 。
站在大宋的立场上,无论是从真实的历史和现状来看,丝毫不能有半分的仁慈,否则大宋即将迎来悲惨的命运,如果此刻的杀戮能阻止明日大宋百姓被杀戮的命运,苏锦当然会选择前者;即便自责,即便不忍,他也只能如此。
“苏大人,您怎么躲在这里,您不去看看外边的精彩大戏么?任敬德已经攻进敌军大营了,细母将军和浪讹将军也已经攻破侧翼,辽军断后大军要完蛋了,大快人心啊,真是痛快。”张元裹夹着一股寒气冲进帐幕来报喜,满脸的兴奋之色。
苏锦微笑道:“意料之中的事,何须如此惊喜,我只是不愿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罢了,张相国自去观战,要任敬德细母嵬名等人速战速决,大战还在后面。”
张元点头道:“好好,老夫这便去催促他们,不过即便不用催,半个时辰之内,战事也会结束了;苏大人,是不是该命主力准备出击了?”
苏锦道:“再等等,等天亮再行追击,我们没有更多的火把照明,避免不必要的混乱。”
“可是我担心辽军主力会逃走呢。”
“此去贺兰山口半日路程,如今这情形,他们起码要走上一天半,咱们大可不必着急,绝对能赶上;而且夜空星光乍现,天明必是雪霁天晴之日,天不下雪,他们的踪迹便不会被覆盖,也不会有让他们另寻他路逃脱的可能。”
“好吧,既然苏大人成竹在胸,老夫便听你的,老夫去安排。”张元转身往外便走。
苏锦忽然问了句道:“伤亡如何?”
张元道:“我大夏伤亡逾三万,敌军七万大军恐无一能活。”
苏锦想了想道:“战事结束,伤兵积极救治,不许就地处决,俘虏的敌兵可随军做劳役,不要滥杀;拿着武器的是敌军,放下武器的便只是普通的百姓罢了。”
张元微笑道:“苏大人什么时候有妇人之仁了?我大夏可没有善待俘虏的传统。”
苏锦叹道:“就当为我破一次例吧,张相国看着办吧,我也不强求。”
张元想了想道:“罢了,照你说的办。”
……
雪光的映衬下,天色亮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是天色大亮。
战事接近尾声,在十六万夏军的猛烈进攻之下,辽军七万断后大军全军覆没,夏军最终付出了近四万的伤亡,大多数都是新近招募的炮灰新兵。
辽人也确实悍勇,在兵力及其悬殊而且无法上马作战的极端劣势之下,硬是拖住夏军一个多时辰,并造成大量的杀伤,虽然最终寡不敌众,但为主力大军的撤离争取了不少时间,战事结束之时,辽军大军已经在三十里外,而耶律宗真的车驾已经在五十里之外了。
战场上一片狼藉,偶尔传来的零星的惨叫声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刺耳,那是夏军士兵在挨个的了结必死的伤兵,躺在雪地里慢慢的煎熬还不如给他们个痛快,这一幕虽然仍旧是杀人,却是今夜以来最为人道的一幕。
遍地的白雪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泥浆,就像铺在地上的一层粉红的鲜花地毯,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水开始凝固变黑,整块战场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死亡之地,就像僵尸片中蔓延的尸毒。
夏军大营中号角长鸣,旌旗招展,除了昨夜参战的士兵,剩余的二十余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数万辆改装的雪橇战车遍布方圆十里之地,就像是等待最后的发令枪响,便会蜂拥向前,冲向死亡的终端。
苏锦全身盔甲,羊毛大氅披在身后,站在高高的平台之上,伸手接过身边士兵递过来的巨大鼓槌,高声喝道:“最后一战,出发。”
鼓声咚咚,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里,震得心脏咚咚乱跳,低沉的号角发出莽莽的颤音,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大手助推了一下,数万战车几乎同时移动,如万千雪上滑梭飞快的向东方而去。
辽军二十万人走过的道路很清晰,马蹄脚步将雪原踩出一条宽数里的泥泞大道;只是雪水被踩化了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