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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看在眼中,转过头来道:“诸位,今日之事,本人站在公道的立场上跟大家说句心里话,其实,你们错怪府尊大人了。”
潘江将酒碗一顿,大声道:“怎地错怪了宋知府了?我等辛辛苦苦七八年,才混到这个位置上,其中艰辛苦楚倒也不说了,但只一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知府大人招呼没一声便跑去将我等停职,若是我潘江行为不端倒也罢了,而是弄个什么克扣兵饷的罪过,这不是那沙子往咱们眼睛里揉么?这事全大宋军营中已成不成文的定律,早些年便有了,宋知府来到扬州已经两年余,为何早不拿这事说话,偏偏挑咱们浴血灭了山寨匪徒之际,真正叫兄弟们寒心。”
宋庠张口欲言,苏锦赶忙将他拉住,笑道:“这便是误会所在了,知府大人难道想在这个时候给诸位添堵么?他也不想啊;据本使所知,昨日上午上面来了行文,乃是针对各地禁军厢军内部进行整顿之务,本来不便跟诸位透露,但既然引起了误会,当然不能不说出来,府尊大人您不会怪罪我吧。”
宋庠再傻也知道这是苏锦的托词,这是杜撰出来这么个公文将责任推往上面,至于上面是谁?谁也不知道。而厢兵们也不可能跑去打听是否有这道行文。
“对对,你等若不信,稍晚本府可拿行文与你们相看,本府也是没有办法。”宋庠道。
苏锦接过话头道:“是啊,非但是你们这里,我带的马军也在查,那龙真克扣军饷,现在证据已经确凿,本使打算将之按律处理,绝不姑息;相比较而言你们算是幸运的了。”
苏锦说完,看了正自顾大嚼的赵都头一眼。
赵都头何其精明,赶紧点头附和道:“确有其事,难怪上午专使大人问我军饷发放之事,卑职还当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潘江等人一下子气顺了许多,连大娘养的禁军都在查,更何况自己这些小娘养的厢兵了,不过总而言之,朝廷来这么一手,让人实在是不能服气。
潘石屹忍不住道:“敢问专使大人,朝廷此举用意何在?这不是让军心不稳么?”
苏锦信口胡诌道:“具体情形本使也不大清楚,但据闻西北前线因克扣粮饷之事引起一都士兵哗变,将都指挥都给宰了,皇上闻听之后大发雷霆之怒,责令严查各地饷银发放之事,所以才有这么一手;当然这是小道消息流传,本使姑且说之,你等姑且听之,听完就算,不得当真;若是流传出去,本使是绝不会承认的。”
宋庠听着苏锦信口胡言,心中暗道:这小子简直是信马由缰,这样的谣言也敢随口捏造,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不过相比较他开仓以军粮济民,又单枪匹马挑了匪巢的事情来说,这些事简直是小的跟芝麻粒子一般,不值得一提。
潘江和潘石屹均信以为真,潘江骂道:“这他娘的是谁啊?定是克扣的狠了,咱们军中都是士兵主动孝敬,这些钱我等也并非揣进腰包中,还不是买酒肉大伙吃吃喝喝的给用了,赶上谁家中有个红白喜事,送礼买纸钱可都是从这里边出的,这也算是克扣么?”
潘石屹也点头道:“对对,潘江兄弟说的是实情,咱们可没贪墨一分带回家,说起来是孝敬我们两的,但是可都还是用在兄弟们身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取之于兵,用之于兵!”潘江纠正道。
苏锦忍不住想笑,丘八拽文,就是这么不伦不类,生造出‘取之于兵用之于兵’这样的词来。
苏锦道:“你当这些事知府大人心中无数么?正是因为如此,这才只给了两人暂停职务放个小小的假期而已,谁知道你们居然闹了起来,全不领府尊大人的一番回护之意。”
“回护之意?”潘江和潘石屹傻眼了,停职也算是回护之意,这可是天下奇谈了。
苏锦皱眉对宋庠道:“知府大人,看来你这番好意人家当了驴肝肺了,你这就叫做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完全的浪费感情。”
宋庠虽不知苏锦到底要如何为自己开脱,但此刻也只能当个搭戏的配角,配合苏锦将戏演下去,所以他含混的叹息一声,算是厮混过去。
潘江和潘石屹如坠云雾之中,完全不懂苏专使在说什么。
“你们就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本使都不稀得说你们,朝廷明知道军中有这弊端在,偏偏要下这个行文,难道不怕动摇军心?但既然下了这道行文,那意思便是要雷厉风行的办一批人,起码也对圣上有个交代,而知府大人为了你们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这个两全其美之策,你们却……哎!”
苏锦叹息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个……专使大人还请说明白一些,卑职等实在愚钝,不明大人深意。”潘江和潘石屹对看一眼,同时拱手道。
苏锦道:“也罢,我便将府尊大人之意说与两位听,他自己当然不方便说,传出去有护短之嫌,于府尊大人的清名有损,还是本使代他说了吧。”
苏锦举起酒碗,逐一跟众人碰了碰,仰脖子喝掉碗中酒,***的双颊升起两片酡红,喷着酒气娓娓道来。
第三八四章 密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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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有旨意下来,知府大人不能不照办,但是你们又是有功之人,平日里勤勉办差,于公务上也无大的差错,至于说兵饷克扣之事,对于西北前线而言或许是重要之事,但是在我们这里,这些事甚至都拿不上台面。”苏锦道。
“那为何还要停我等之职,还当着众多兄弟们的面宣布,这让卑职等人如何能心平气和?”潘江嘀咕道。
苏锦道:“这你就不懂了,知府大人高明之处便在此地,高调宣布停了两位都头之职,乃是掩人耳目之举,便是要告诉他人,知府大人在动真格的,免得有人越级进谗,说知府大人不作为,若是上面派了另外的官员下来查究,事情便不是这般的好想与了。”
潘江摇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让我等做了替罪羊,现在连暂代的都头都提拔好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苏锦问道:“两位指挥,你们明白什么叫‘暂停’和‘暂代’么?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有‘暂代都指挥’之职?这些难道你们便没想过么?”
潘江潘石屹头摇的像风中的黄叶,表示根本不懂。
“所谓暂停你们的职务而非就地革职,乃是府尊大人的缓兵之计,暂停职务之人无需行文上报,也就是说,上面根本无从得知此事,说句大不敬之语,朝廷的下诏办事,哪一次不是一阵风的事,但是当下正是风头上,不做些姿态能成么?待风声一过,府尊大人自会当众宣布经查实你等并无贪墨饷银之举,所扣饷银乃是士兵们自发上会,备作互助救急之用,到时候光明正大的官复原职,岂不是既能过了这道坎,又对你等毫发无伤么?”
所谓‘上会’,潘江等人还是懂的,民间亦多有盛行,贫苦百姓每十余户自发结为一会,每家每月出铜钱数百文存于会首之处,积少成多,每月便有数贯巨款,然后按照顺序每月派发给一家,这样得会之时每家便能得数贯巨款,可堪办一件大事,其实说白了便是积少成多积零为整之意。
潘江潘石屹等人闻言喜笑颜开,忙道:“原来府尊大人还有这番深意在里边,可是为何不跟我等明言呢?”
苏锦斥道:“你们自己性子急,倒还来怪府尊大人,难道上官之意还需跟你们明言不成?君不知为官之道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揣摩上意,你们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的。”
潘江心道:“你们这些家伙一肚子花花肠子,老子们是直性子,哪里能揣摩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来;再说我等只是在军中厮混,跟你们在衙门各部为官又有所不同,谁耐烦猜来猜去的。”
心里虽嘀咕,但是嘴上却不得不赶紧表示谦恭,拉着潘石屹朝宋庠拱手道:“府尊大人,我二人不懂事,没有理解知府大人的一片回护之意,反倒来跟您闹,实在该死,求府尊大人责罚。”
宋庠也是到现在才明白,苏锦绕来绕去把自己的莽撞之举变成了有意为之,自己的形象从一介莽夫瞬间变成运筹帷幄举止有方的孔明式的人物,心里对苏锦大为佩服;这小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拉出来怕是要绕扬州城好几圈,什么事经过他的那张嘴巴一解释,黑的能变成白的,死的能变成活的。
“不知者不罪,本府本打算晚些单独找你们说清楚,却不料你们便带人来闹了,今日大上人多眼杂,我若说出怕是授人以柄,所以只能忍住不说,此刻都是自家人在场,苏专使既然说出来与你们知晓,也自无妨,只是不要大肆外传便是。”宋庠的演技跟苏锦呆的时间长了,自然是突飞猛进,大有进军奥斯卡影帝之势。
“不会不会,我等若再辜负府尊大人之意,那还叫人么?”潘江潘石屹赶紧道。
苏锦哈哈笑道:“还不敬府尊大人一碗酒么?每人敬一碗,以示诚意。”
众人你一碗我一碗纷纷敬酒过来,宋庠酒量再大也禁不住了,很快便熏熏然,到最后已经分不清真假,连他自己也认为苏锦帮他开脱的一番言语本来就是自己有意为之的了。
苏锦命人将醉倒的宋庠扶回内歇息,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微有醉意,心中还记挂着大事,所以便提议宴席就此作罢,他日再饮;众厢兵打着酒嗝三三两两的拜别,苏锦也打算自己回房去休息一会。
刚一转身,却听潘江轻声道:“专使大人留步,卑职有话想跟您说。”
苏锦转头微笑道:“潘指挥有何事赐教?”
潘江左右看了两眼,凑到苏锦耳边道:“大人,借一步说话,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说不出口。”
苏锦看看周围,王朝马汉赵都头以及潘石屹,看来没有什么外人,但看潘江一副神秘的样子,心中一动,于是点头道:“我回住处,你稍后自己来便是,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
潘江眨了眨眼睛,大声道:“专使大人好酒量,喝了五六碗还是这般的精神,卑职想跟大人约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