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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看见兮伯吉甫的一瞬间,眼中莫名地涌出了泪水。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纷纷后退几步,为他让出一条去路。
太甲真人径直走向兮伯吉甫,一头磕在地上,激动地说道:
“姜太公在上!受徒儿一拜!”
兮伯吉甫迟疑了一下,道:“前辈认错了。我不是你师父。”
太甲真人一脸茫然,伸手指着桌子上的一排空碗,说道:“这般酒量不是姜太公!还会是谁?”
兮伯吉甫摇了摇头,慢慢将他扶了起。
这时,苏季和狐九也走了过来。
太甲真人望着迎面走来的两人,眼中泛起一丝迷离,喃喃地说:
“大师兄?二师兄?连你们也来了!”
说罢,他分别紧紧握住苏季和狐九的一只手。
苏季看着疯疯癫癫的太甲真人,蓦然想起狐九说过,神仙倒喝多了会产生幻觉。他意识到现在的太甲真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大师兄,把狐九当成了他的二师兄。
“咱们师兄弟三人,百年后终于有机会聚到一起了。正好师傅也在,咱们给他老人家磕头!”
“师叔,跟我回去。”郁红枝连忙扶住他,阻止他继续发疯。
太甲真人两眼直勾勾盯着郁红枝,脸上的神情愈发复杂。
苏季心想,莫不是他又要看错人了?
太甲真人的目光黯淡下来,低声说道:“小红枝,自从大师兄把你从河边捡回来,师叔便看着你慢慢长大。记得你以前和师叔最亲,师叔也对你最好。你喜欢扎着小辫儿,师叔也跟着你扎着小辫儿;你喜欢光着脚丫来跑来跑去,师叔也跟你光着脚丫跑来跑去。你还说等你的小脚长大的时候,就要做师叔的新娘子。师叔这些年一直光着脚丫,打着光棍,等了你整整十七年……”
苏季暗暗在心里骂他真不要脸,明明是自己找不到媳妇,还要怪在别人身上。
郁红枝眼光低垂,沉声道:“师叔,你真的醉了。”
太甲真人叹息了一声,微笑道:“傻孩子,你就算真要嫁给师叔,师叔也是不会答应的。尽管你现在修为快要超过师叔了,但在师叔眼里,都只把你当做我最心疼的女儿。想到……你以前小小的,一转眼就这般亭亭玉立,却终究要喜欢上别人,师叔这心里……”
语声中,太甲真人已是老泪纵横,喉咙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眼角的皱纹愈加深了。
郁红枝望着那苍老的脸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季平心而论,太甲真人对自己的娘亲一直是很不错的。当年他去青灵庙寻找玄物,就是为了给郁红枝报仇,可惜最后却落了个生不如死的下场。苏季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一身白衣的郁红枝身上,会看到沐灵雨的影子。也许太甲真人收沐灵雨做徒弟,就是为了缅怀自己不幸离世的女儿。
想到这儿,苏季觉得心里酸酸的,觉得太甲真人不仅可笑,可悲,还很可怜。
苏季来到他面前,俯下身子,装作他大师兄的口吻轻声说道:
“师弟,我知道你心里苦,而我又何尝不与你一样难过。可是雏鸟终有离巢的一天,孩子长大了,总有一天要离开我们。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至少……你还有师兄一直陪在你身边……”
“大师兄……还是你最懂我!”太甲真人泪如雨下,抱着苏季嚎啕大哭起来。
郁红枝把太甲真人凌乱的衣服拉好,柔声道:“帮我把他扶到屋里,莫让他着凉了,再给他一碗酸梅汤解解酒。”
狐九摇摇头,道:“这神仙醉不是酸梅汤就能解的,除非有人把他打晕,否则他一口气喝了这么多酒,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恢复清醒。”
“一个月?”郁红枝惊愕地说道:“寐境一日,人间一年。若真躺上一个月,那师叔岂不是要误了三十年的修行!”
狐九无奈地耸了耸肩,说:“要么这酒怎么叫神仙倒呢。”
就在人们考虑谁来把他打晕的时候,太甲真人突然自己跳了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只见太甲真人嘴里发出一阵狂笑,对郁红枝醉熏熏地说:
“小红枝,你还记得小时候穿着小红肚兜,光屁股跑的时候,管我叫什么吗?”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很清朗,连一旁的酒客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郁红枝的脸色突然变了。
太甲真人噗嗤一笑,道:“你叫我老相公,我叫你小娘……”
“子”字还未说完,郁红枝的拳头已经打在他的脸上。
太甲真人顿时倒飞出去,身子撞开一片人群,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旁边的酒客吓得目瞪口呆,纷纷落荒而逃。
狐九和兮伯吉甫也已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若这一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恐怕就不只是昏过去这么简单了。
苏季摇头叹道:“早该这么做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郁红枝喘息了一阵,目光扫视身旁的三个,问道:“师叔说的……你们都听见了?”
兮伯吉甫连忙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听见……。”
苏季一边挖着耳朵,一边大声喊道:“你问什么?我刚才耳朵飞进一只苍蝇,什么也没听见!”
狐九连忙附和道:“哎呦!我的耳朵也进了一只。”
“听见也好,没听见也罢,胆敢说出去一个字,下次落在你们脸上的就不是拳头,而是它!”
郁红枝抽出桃木剑,剑锋指向兮伯吉甫,说道:
“这次是你赢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亲自讨回造化玉牒。”
语罢,她化作一阵微风翩然离去。
郁红枝走了,狐九却傻了眼,脸上的表情仿佛末日降临。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更是死也想不到,苏季会偷偷在兮伯吉甫的酒里掺水……(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八十二章 刻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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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骨楼斗酒后的第二天,兮伯吉甫没有来。
苏季从白天等到晚上,空等了整整两天,他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第三天早晨,外面下了一场大雪,气氛阴沉而晦暗。
苏季推开窗户,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笼罩大地,将天地融为一体。
积雪足有半尺厚,一行长长的脚印横在雪地上,显得异常凄迷。
脚印从远处的海棠林一直延伸过来。一个身披貂裘男人在雪中默默前行,腋下夹着一个墨绿色的木匣。他走得很慢,脚步一下一下缓慢落在厚厚的积雪上。
苏季就算站在楼上,也仿佛能听见那沉重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雪中的男人面孔黄里带白,瘦得令人担心,头发披散在肩头,腮边和下巴上长满了浓密的胡须,显然好久没剪了。颓然之中,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给人一种矛盾的印象。
直到这个人走进楼里,苏季才人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兮伯吉甫。
苏季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以往他都是傍晚来,今天却是早晨来。而且两天不见,他好像突然老了十岁。
他在这两年来都经历了什么?
苏季上前拍落他身上的雪,把他请到桌位上,将一杯热酒推到他面前,不曾想被他用手轻轻推了回去。
“我已经两年没喝酒了。”兮伯吉甫的语气少了些许温和,多了一丝沧桑的意味。
“为什么忌酒?”
“喝酒会让我想起去年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想起她……”
苏季当然知道“她”是谁,试探性地问道:“想必这两年来,你和她之间一定发生了不少事。”
兮伯吉甫摇了摇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说道:“自从上一次从这与她分别,我就再没见过她。原以为她会来找我索要造化玉牒,但我等了一年,她却始终没有出现。我为了见她一面,千里迢迢去昆仑山找她,才知道阐教把导致太甲真人昏迷三十年的罪过,算到了她的身上。师门对她下了禁足令作为惩戒,让她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洞府中闭关修炼,直到修为突破玄清九境,否则永远不许出关。”
苏季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两年没有阐教的人来找你,说明她没有把造化玉牒在你这里的事情告诉别人。”
“她去年今天说要亲自取回造化玉牒,当然不会言而无信。”
“但你又绝对不会给她,因为你也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是的。”
“可是你又觉得是你害了她,一切都是你的错。”
兮伯吉甫没有回答,脸上落寞的表情已经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在酒里掺水,错也有我一份。”
“贤兄,你非但没有错。我反而应该谢你。那天赤脚道士暗中使诈,要不是你帮我解围,恐怕现在昏睡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苏季坐在他身边,脸颊都能感到那沉重的呼吸。
“贤兄,女人是世上最麻烦的东西。女人就像一把火,她能把你燎得火热,也随时能把你烧成灰!你何必年纪轻轻就往火坑里跳呢?”
兮伯吉甫听得出来,苏季这是在用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挖苦他,不禁叹道:
“你不帮我想办法也就算了,还说风凉话,亏我还当你是兄弟。”
嘴上这么说,他脸颊上却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苏季心中暗想,你本来就不是兄弟,你可是我父亲啊。望着父亲僵硬的笑容,苏季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此时,两个人谈话的时候,感觉屋里越来越热。
苏季推开窗户,只见窗外已是春暖花开。
明明刚才还是飞雪连天,现在地上却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连冰雪消融的一丝痕迹都看不到。
苏季见兮伯吉甫不喝酒,索性与他来到室外的湖边漫步。
春色中的莲湖,景色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