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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一愣,冷峻的面孔蓄起不好意思的表情,“五天前抱着昏睡中的你赶路,还带包米,忘了买别的。”
“那你这五天都吃什么?”
“吃点干粮。”也就几个饼,说实话,他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离市集大约有五十里路,太远了,我去打点野味……”
“不用了。随便弄点吃的吧。”上官惊鸿在屋子里到处找,只在一个缸子里找到了把干菜,“我跟你都太久没进食,要是一顿就吃得太饱对肠胃不好。这一顿就喝粥。”
“惊儿决定。”祁煜突然觉得自己像白痴,活了快三十年,连个饭都不会做。
她开始洗菜切菜,动作十分麻利,还好现成的厨具都有,而且还有半罐没用完的盐。
祁煜冷峻的面色漾着迷恋,光是看着她,都觉得好满足。
没过多久,一大锅香喷喷的干菜粥煮好了,厨房里飘散着诱人的香气。
“洗两个碗。”上官惊鸿淡淡地说。
“好。”祁煜将桶中从井里打的水倒进木盆里,刚拿起抹布擦,哐啷一声,一个碗打破,他红了脸,“我……”又洗一个,又是不小心破了碗,“这碗……”
“不是碗的问题,是你没做过家务的问题。”她碗的碎片整理到角落,另打了盆水洗了两个碗。
他握住她因碰了冷水而冻得通红的小手,“惊儿,以后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做。”
“洗碗可以先烧点热水洗。这次就算了。”她说。
“好。”他点头,“我会学习好好做家务。”
“看来,你的野心已经彻底灭绝了。”
“灭不灭绝,都已经没有办法了。”祁煜神情不甘,却又无可耐何,“东祁国皇子并不是只有我祁煜一个。哪怕将来祁云不在……还有大皇兄祁戬。父皇永远不会将皇位传给一个谋反的逆子。我成了人人欲捕杀的通缉犯,势力早被瓦解,一出现都只有死路一条,更何论东山再起。如今,能与惊儿长厢厮守,已是我唯一的心愿。”
“得九世圣女者,得天下。你不相信这句话?”她挑眉。
“我只相信人定胜天,而我,已经输了。”祁煜漆冷的瞳仁中蕴起卑微的乞求,“惊儿,我已经失去了权势,不能再失去你。”
上官惊鸿盛了两碗粥摆于厨房内的桌上,递了个勺子给他,“先喝粥吧。”
粥香四溢,干菜粥煮细腻而均匀,色香俱全。
祁煜舀了口粥喝,顿时夸赞起来,“味道真好!不咸不淡,米的纯香都散到了粥里,真是太好吃了。我从没喝过这么好的粥……”
上官惊鸿没说话,开始不缓不慢地用餐。也许是太饿,喝了四碗粥才饱。祁煜把其余一大锅都解决了,“意犹未尽,要是天天能喝到惊儿煮的粥……”
“如果你喜欢过这样的日子,换个女子陪伴在你身边,隐姓埋名,可以过得很好。”她冷淡地建议。
他面色变得冰冷,“我以为你为我做饭,肯与我共同进餐,是……”
“是没办法。我也饿了,等不及。再则,我需要与你搞好关系,起码能少受点苦。”
他面色恢复一贯的冷峻,“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放你离开,你的余生,只能陪伴我!”
“这里虽然离北齐国皇宫一百多里,但是,五天下来,就算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搜,也差不多能找到,何况,这座深山的废屋久无人居,方才做饭的炊烟,只要问山下的居民,便可直奔此处而来。”
“我又岂能不知。”他苦笑,“所以,我忍了五天都没做饭,只是用几个干饼免强填了填肚子。别无他法,惊儿,我们只能离开了。”点了她的穴道,揽住她的腰,向屋外走去,见由远而近的几名黑衣人时,冷了眼神,“来得可真快!”
轻功凝运,祁煜搂着她在雪地山林中狂奔了起来,后方的几名黑衣人紧追不舍。
前无去路。
祁煜止了脚步,不幸,竟被逼至山崖边。
底下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几名黑衣人在离他们十步远停了脚步,分成两排让开,一袭青衣的祁云出现,目光凝望上官惊鸿,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愧疚与思念,“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你,你受苦了。”
上官惊鸿回视祁云,冷漠的目光里同样盈着深情。
祁煜彻底受伤了,“为什么,你只有看到他,才会露出含情的目光?你就真的那么看不到我的好?还是嫌弃我只是一个逃犯?”
“二皇兄,鸿她没有嫌你。只是她不会免强自己的感情,爱就是爱,不爱便不爱。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事,而出于同情付出爱。”祁云代为回答。
“是啊,她连同情都不给我。”祁煜冷峻的面庞苍凉无比,“你还叫我一声二皇兄,就不要逼我。”
“我不可能放弃她。”祁云面色坚定。
“你在北齐皇宫答应过君烨熙,你会放弃。”祁煜指出。
“说得对。难道堂堂东祁国的二皇子,水族圣王,要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妖异的嗓音飘荡在寒风里,一袭红裳的君烨熙飘然而至。
“那不过是为了你交出血灵珠维持惊鸿生命的权宜之计。”祁云眸光清逸无波,“我答应过她,不会再松开她的手。为了她,做个背信弃义之人又何妨?”
君烨熙妖瞳微眯,“言而无信。祁云,你连一个男人的尊严都丢了。”
“只要她能安康,我愿倾付一切。”祁云嗓音安和,语气满是坚定。
“你们不用争了。上官惊鸿是我的,谁也抢不走。”祁煜突然猖狂悲凄地笑了,“天下之大,再无我祁煜容身之处。唯有与我爱,地下长眠!”
抱住上官惊鸿向崖下纵身一跃。
“小鸿儿……”
“鸿……”
君烨熙与祁云同时撕心裂肺地狂喊,奔向崖边。
一袭青影直接跳崖追随。
妖异的红影站在了崖边,望着无底的深渊,面色焦急无措,心魂震痛。
“小鸿儿……”无数声痛彻心扉的呼唤,回响的,只有耳边呼啸的寒风。
心,仿佛被掏空了般,空洞无力。又若被人活活剜了道口子,巨痛无比。
有一瞬的冲动,想跳下去。
终归没有。
自幼时有记忆以来,霸权江山的野心,蕴量了太多年,北齐国经过数日来的部署夺权,已尽握手中。
一统天下,征服苍生在望,又岂能因一个女人而终结?
即使,是他深爱的女人。
爱,他真的爱上官惊鸿。只是他君烨熙注定不被任何人掌控,注定是天下的王者,可以宠爱、疼惜、怜悯一个女人,却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更惶论生命。
所以,他犹豫。
一犹豫,就会理智。
祁云跟着跳崖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就那么跳了。他不会有心细想是否能存活于这个世间多久,只是反射性的跟随。
这一刻,君烨熙恍然明白。
为何,她的选择,是祁云。
她的要爱情是重视她胜于一切,包括生命。
祁云能做到。他君烨熙做不到。
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冷凉的鲜血从指缝涔涔滴落,与山崖上的积雪成鲜明的色泽对比。
血冷,雪也冷。
全身没有体温的冷血异类,竟然心痛得像会死去。
面颊痛梦得几乎扭曲,神色却又无比悲凄。
妖异的血瞳闭上,一滴清泪滑落面庞。
祁云带来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离去。
只余那袭崖顶峰傲然挺立的红裳男子,身影般那孤绝,那般悲哀。
红裳飘扬,倾世风华。
……
君烨熙不知道的是,祁煜揽着上官惊鸿跳下万丈深崖,在悬崖峭壁一颗突出来的树阻挡了下坠的力道,祁煜反射性地攀住树干,就这么被挂在了半空,而他双臂原本抱着的上官惊鸿却因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坠漏了下去。
一道紧随其后的青影踹了一脚树干加速下坠的速度,终于抱住了她,“别怕,有我。”
嗓音清澈温柔,不浓不淡,却带着生死相随的坚定。
她眼中蓄起感动的雾气,“真傻,这样只会两个人都摔成肉浆。”
从终于拥住了她的身躯起,他的面色便沉静如玉,心思清明得冷静,能与她共赴黄泉,是他之幸,他的嘴角甚至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峭壁上又一处树干横生,二人的身躯被树干挡了下,祁云毫不犹豫一手抱住上官惊鸿,一手抓住树干。
二人被吊在了半空,幸运的是,往底下看,大约二三十米就到了崖底。
崖底是一汪碧湖。
湖面因严寒而飘浮着一些薄薄的冰。
因为不能动,她低不了头,只得问,“离崖底远吗?”
“不远。”
“崖底是什么”
“湖。”
她蹙眉,“这么冷的气温,要是落入湖里,衣服湿透,非冻死不可。”
“不会。”他倏地松了攀着树干的手,抱着她半坠半使用轻功往前飞跃,一个翩翩旋转,平稳地落了地。
她讶异地睁大眼,“这……”
祁云解了她的穴道,她立即环顾了周围一圈,这真的是在地上,确切来说是湖底的地面。湖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中间分隔出一条两米宽左右的道路,一直通向岸上。
伸手碰了碰左右两旁绿色的湖水墙壁,能摸到冰冷的湖水,抬头一看,离湖水的平面起码五米高。她震惊难掩,“怎么回事?”
“四大古族的首领都有一项特殊异能,你早已知道。其实异能未必能发挥出来。已灭族的雷族首领曾经有传人身体能带电能杀人,只是到灭亡的这一代,并无此异能。君烨熙会隐身术已不是秘密。至于我,可以任意地控制水。只要是水流汇集而成,小到水滴、河流、甚至大海,我都能开辟出一条道。”
她目光满是敬佩,“我派人查过你有什么异能,结果一无所获。还以为你的异能也没发挥出来。原来这么厉害。”
他俊雅的面庞微哂,“过奖了,并没什么用。”
“谁说没用?现在不就有用了。”她感叹地在湖央大道上走来走去,“免了我泡一个大冬澡啊。”
他从背后拥住她,下巴在她肩膀摩蹭,“鸿,吓着我了。我不能失去你。”嗓音里有一丝哽咽。
她回过身环抱住他的腰,“你不会失去我,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