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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黛良瞥见一个影子逃往下方,喊道:“哪里跑!”一步追上,火焰枪从上往下一劈,乒乓声中,将那影子打得粉碎。她定睛一瞧,见那影子是个红翡翠的假人,心中一凛,回身用长枪一挡,将安蝉掌力拦住。
安蝉已离开胡黛良三十丈远,他遥遥问道:“仙子,我自问并未得罪于你,你何必痛下杀手?”
胡黛良目露寒光,道:“你还记得阿浩么?”
安蝉略一思索,道:“阿浩,阿浩,是那个神裔?他是你什么人?”
胡黛良道:“他正是我与凡间一国君王生的儿子。”
安蝉叹道:“他纵然是神裔,但终究是个凡人。你并非不知天庭朝政的凶险,却将他带至天庭为官,他焉有善终之理?”
胡黛良眼中唯有怒火,并未流露出伤感,她道:“阿浩这孩子天生神力,聪颖过人,最是刚正不阿,我对他寄予厚望,这才提拔他至天界泣露县为县官,但三年之后,他却被人陷害,死于天牢之中。安蝉,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安蝉想了片刻,笑道:“他违反天条而死,为何仙子会认定是我所害?”
胡黛良道:“他违反的是哪门子天条?”
安蝉道:“我记得是勒索财物,祸害仙女,德行败坏,滥杀无辜等罪名。”
胡黛良道:“我这孩子嫉恶如仇,怎会犯这些罪?他定是被人蒙住了心,洗过了脑,才会丧心病狂,鬼迷心窍。我查明案发前后,他与你走得最近,收了你许多翡翠,你那翡翠之中,定然暗藏凶险,饱含毒咒。”
安蝉叹了口气,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记了起来,此子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我在泣露县有一宅子,那一日恰在宴请宾客,此子率领一群天兵不请而来,说我这翡翠神穷奢极欲,贪赃枉法,想要罚我的钱财。嘿嘿嘿嘿,真是后生可畏。他头一日当县官,官府账上已有亏空,他自以为聪明,又有胆气,是想杀鸡儆猴,威震乡里,便找上了我。”
胡黛良手中长枪藏于身后,无一丝颤动,她道:“所以你就陷害他了?”
安蝉道:“我敬佩此子,倒也想试试他的定力,遂认了罚,缴了款。只不过我用凡间的翡翠付账。唉,你也知道,凡间的钱财中虽有真气,在天界也是通用,只不过这翡翠未免有些不干净,令公子为其所迷,说不定就此失常了。”
胡黛良忽然“呵呵”娇笑,她道:“听闻翡翠神手中的翡翠,凡人可碰不得,一碰之下,便会想要更多,想要更多,便会不择手段,饥不择食,整个人变得好逸恶劳,贪图享乐,短短时日之内面目全非。莫说是凡人,就算天上的神仙,能抵挡诱惑得也着实不多。”
安蝉道:“你总该明白,天庭就是这么个地方,那孩子不过是一张白纸,在这漫天污秽之处,若不被染黑,也会活不下去。他下场早已注定,仙子何必在此满腹仇恨地怨天尤人?”
三十 古神未长眠
胡黛良道:“确是我疏忽了,不料天道险恶至斯,是我照顾不周,害了那孩子。//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然则世上凡人,谁又能长生不死?”
她说到那个“死”字,长枪朝天一指,竟突然变出漫天火箭,射向安蝉。安蝉朝旁一跃,将火箭避开大半,另一小半用掌力防下。胡黛良欺近,以枪做刀,安蝉闷哼一声,已被胡黛良斩伤,肋部流出血来。胡黛良再一枪斜刺,火箭不知从何处发出,照着安蝉一通乱射,安蝉手忙脚乱,挡得住火焰枪,便挡不住那火箭,挡得住火箭,便挡不住火焰枪,只听扑哧声响,胡黛良一枪洞穿安蝉胸口,安蝉再挨了几箭,喷出一大口血。
群仙最爱幸灾乐祸,又对这胡黛良好感更大,一齐鼓掌道:“仙子,好一手惊世骇俗的武艺!”他们知道这胡黛良绝杀不死安蝉,但这安蝉权势太大,行事张扬,素来惹人不喜,他们都乐于见他死去活来,大栽跟头。俗语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这安蝉并非什么无辜之辈。
胡黛良笑道:“多谢你给我这一回报仇雪恨的良机!”再一枪刺中安蝉喉咙,安蝉瞪目看她,颤巍巍向后退。太白老仙等安蝉心腹急道:“仙子手下留情!此次比武,目的并非公报私仇!”
胡黛良道:“少废话!先前公报私仇之举还见得少么?”
忽然间,安蝉取出一锦囊,飞快解开,那锦囊中飞出大量翡翠,如小山倒塌般砸向胡黛良。胡黛良猝不及防,被砸中数下,饶是她身躯坚硬,仍感疼痛,于是暂避至远处。安蝉取两块翡翠,塞入自己身子破洞中,须臾间已痊愈无恙。
胡黛良见自己错失良机,惊怒交加,正欲再度抢攻。安蝉一拳打中那翡翠山,数块翡翠飞向胡黛良。胡黛良将长枪转得如同飞轮,乒乒乓乓,将翡翠击碎,那翡翠中飞出灰色真气,弥漫扩散,胡黛良吸了一口,眼前迷糊,急忙再后撤数步,她道:“这就是你用来害阿浩的翡翠?”
安蝉道:“这世上的翡翠谁人不爱?连天神亦难免俗!这翡翠中饱含信仰与真气,仙子莫要客气!”他躲在翡翠山之后,拳打脚踢,翡翠如炮弹般飞向胡黛良,无论胡黛良是躲是闪,这翡翠总在她近处炸裂,放出那有毒气息,胡黛良一身功力并不在安蝉之下,可面对这毒气却无抗拒之力,即便运功抵挡,那毒气也会融入她真气之中。胡黛良头脑迷糊,手一松,长枪滚落在地,随后她也跪倒,呼吸异常艰难。
安蝉笑道:“人总难免有私心,但凡有了私心,便会有欲望。有了欲望,便会贪婪,难挡钱财诱惑。胡黛良,你自诩清高,装作圣洁,可其实你我又有何不同?”
胡黛良怒道:“胡说!”她见安蝉竟走近了自己,陡然鼓足余力,一枪朝安蝉刺去,但见火焰汹烈,极其庞大壮观,霎时将安蝉吞没。
安蝉哈哈笑道:“你看看自己烧得是什么?你现在眼里唯有翡翠么?”
胡黛良定睛一瞧,自己烧毁的竟是一处翡翠小山。那翡翠小山中毒气涌动,胡黛良惨叫道:“你。。。你这奸贼!”
安蝉道:“你这虚伪小人的面具已被撕下了,从此以后,你与你那儿子一样,也会不顾一切,谋求钱权,满足私欲。这才是咱们天神该有的面貌,千万年都不会改变!”他拍出数掌,胡黛良鲜血狂喷,倒下昏迷不醒。数个武将匆匆上前相救,可一靠近那翡翠毒气,也立刻摔倒不起。
太白老仙见看台上有人被熏,神情痛苦,道:“大人,快熄灭这毒火。”
安蝉道:“任由它烧,我要让这自命不凡的胡黛良无可救药,堕落深渊!”
形骸听心中的声音说:“仇恨永恒不灭,怒火炽烈无比。你还记得费兰曲吗?你还记得嫦楠仙子吗?你还记得神荼吗?”
形骸都记得,他们全因仇恨而发狂,因仇恨而不顾一切。
声音说道:“当遭遇了不公,而天地给不了你公道,仇恨将会蜕变,人会堕入疯魔之道。那有错吗?并没错。天地讲究均衡,若有不平,必有反抗。当你的仇人权势大如天地,你的仇恨也会殃及整个世界。
若你不了解仇恨,如何化解仇恨?如果你不知报仇雪恨的怒火、残忍、杀戮、疯癫,又如何炼成包容、慈善、隐忍、平静的心?
疯狂中有智慧,仇恨中何尝没有?
关键不在于超脱与宽恕,关键在于沉醉于仇恨,并从中返回,找到曾经的自己。
还记得死在你手中的夏夏吗?那是你仇恨的开端,也是你收获的智慧。”
那声音已并非冥虎,而是刑天。
形骸心想:“你已经醒了?”
刑天说:“我一直醒着。”
形骸有许多话想问,但刑天已给出了答案:“我必须让你亲自去体会,让你亲自濒临绝境,让你感受到死亡的寂静,灵阳仙的狂热,仙灵的痴狂,青阳的孤傲。你已遗忘了伍斧的一切,所以你必须从头学起,并且比伍斧走的更远,达到我梦寐以求的境界。”
形骸问:“你能赢得了龙蜒吗?”
刑天道:“我不能,从一开始我就明白我赢不了,但我已找到了能够取胜的人。”
形骸伸出手,对准数百丈之外的翡翠毒山,刹那间,毒气凝固,滚烫的翡翠停止了燃烧。他的真气涌入胡黛良体内,胡黛良连声咳嗽,吐出一滩黑血。她神色茫然而惊讶,望向这一边,却并未找到她的救助者。
刑天道:“做的不错,但你还有很多要学。”
胡黛良站起身,不确定是何人出手相救,但知道此人神功惊天动地,乾坤罕有,却不想让人察觉。她并不点破,只朝某个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旋即飘然下场。
安蝉勃然变色,道:“是什么人坏我好事?”
群仙探头探脑,目光乱找一通,毫无所获,场中唯有夷芒与太乙知情,太乙微笑地点了点头,夷芒则满脸惊讶,一时只觉难以置信。
太白老仙道:“盟主,你消消气,下场休息休息。”
安蝉重重一哼,拂袖而下,台上那几处翡翠山也全都消失了。
随后众神再度抽签,中签者是那生死之神枯草,这神仙虽号称掌管生死,实则不过是监督尸体由完整至腐烂的过程。她本不该有多少信徒,但由于常年行走于阴影境地,反而受到阴间亡灵的推崇,久而久之,成了天庭中少数对阴间了如指掌者,亦位列一品天官之位。
枯草道:“我选拜戚和尚。纯火寺的秃驴,我一个都不能饶!”
拜戚只冲着圣莲而来,与其余神仙并无冲突,不料竟有仇家,他道:“仙家为何对纯火寺有怨?”
枯草道:“纯火寺不许凡间保留尸体,命凡人尽快火化!此等行径,等若扇我耳光,刺我心肺!老秃驴,你说这是不是不共戴天之仇?”
拜戚摇头道:“此事非我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