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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亲王、公主,全都出来迎接了。
更让邓骘想不到的是,邓太后不但给他准备了热水澡、新衣服,还送给他一顶漂亮的新帽子。
这帽子的名字,就叫大将军。
人生如此,何憾之有?杀敌不容易,我活着回来就容易吗?在那一刻,邓骘被羌人追杀的耻辱全都烟消云散了。
以战败之功,竟然还能顺风顺水地爬到权力的顶峰,只能说,老天真是太疯狂了。汉朝人没想到,更疯狂的事还在后头。
邓骘回京的第二年,即公元一○九年,春天三月,汉朝发生了史无仅有的大饥饿,犹如风暴席卷天下。首都洛阳城也被殃及到了。有着三百来年历史的光荣而骄傲的汉朝,此时却上演了一幕人间惨剧。因为没饭吃,大家都互相换人煮着吃。
所谓太平盛世,首都人相食,可谓是人间惨剧啊。此情此景,终于让我们再次相信了一句古老的话——老天欲灭谁,必先让谁疯狂。
面对着接连而来的天灾人祸,汉朝上下,包括邓太后在内,全都手足无措。
汉朝三公及部长们,集体跑到宫门前请罪。邓太后挥一挥衣袖,很伤感地说道,如果你们有罪,我也有过,大家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邓太后反省的结果,就是不能乱花钱了。
她下诏废除宫廷很多不必要的花销,节假日什么游园活动、宫廷乐队等,全都撤了。省一点是一点,生活水平降低了也没关系,关键是只要国家还在,权力还在,就不怕明天没饭吃。
邓太后在反省,老哥邓骘也在反省。
说实在的,他头上戴着这个大将军的光环,心里实在虚得很。他现在指望的,就是驻守前线的任尚能够撑住,替他把面子争回来。
很不幸的是,任尚非但没有替邓骘争回面子,反而将他的面子全都赔光了。任尚死命苦撑,还是顶不住羌人车轮式的进攻,火速向中央请求撤退。
听到这个消息时,邓骘抑郁得都想撞墙了。
想想看,庞参给他画的蓝图多好呀。只要任尚能守住前线,让运粮的民夫都回家种地,有了庄稼就有了粮食,有了粮食,咱就有吃的了,无论多大的战争咱都不怕。
现在可好了,任尚守不住,民夫们也种不了庄稼,土地全都荒废了。
邓骘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多好的理念,都不如一个靠谱的执行官。他碰上任尚这等下三滥货色,是汉朝的不幸,更是他的不幸。
不久,汉朝中央批准任尚撤退,命令他驻守旧京都长安。
这是汉朝的底线,如果连长安都守不住,汉朝集体都得喝西北风去了。汉朝何去何从?未来何去何从?
睁眼闭眼,都是羌人之乱,大将军邓骘的心全乱了。
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如果说羌人是一盆大火,要灭火,就必须浇水。邓骘作为汉朝大将军,他缺水吗?说缺,好像也说不过去。所以说,问题不在于水。
那是什么问题呢?
突然,邓骘好像明白了。他当前最缺的不是水,而是优秀的消防队员。消防小队长任尚靠不住,只能另寻高人。一想到高人,邓骘就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曾经于监狱中冒死跑出来救他的庞参。
庞参,字仲达。这不是一个神奇的人,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复合型人才。出来混,机会固然重要,贵人更不可少。当年,庞参初出道,在郡里做事时,天下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后来,顶头上司河南郡太守跟他聊了一番,认为他是天下奇才,即拜他为左校令。
左校令,隶属工程部。工程部分有左校令、右校令,各负责主管一个劳工营。
前面说过,因为工作上的事,庞参被指控犯法,被打进监狱去了。事实上,庞参能被邓太后从监狱里提拔出来,不仅是因为他替邓骘设计了一套安全撤退方案。另外一个贵人,在其背后助力推了他一掌,对他来说,同样重要。
正在此时,当庞参叫儿子替他给邓太后上书时,一封推荐庞参的奏书,也送到了邓太后手里。
推荐庞参的人,是御史中丞樊准。樊准和庞参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私交?没人知道。如果没有私交,怎么两人的奏书,这么巧地同时送到邓太后那里呢?
排除偶然可能,只能说这是庞参和樊准联手策划的好戏。
对邓骘来说,无论庞参政治经历多么传奇,对他都无关紧要。他最想的是,有一个优秀的、能够独当一面的消防队员,替他解决燃眉之急。
毫无疑问,能够让他摆脱眼前困境的,非庞参莫属。
没有邓骘的失败,就不会有庞参的今天。邓骘的事,就是庞参的事。就在这时,庞参给邓骘送来了一套方案,并且详细地简述了他的思路。
庞参这样告诉邓骘:过去,我曾经建议中央放弃西域,西州士大夫还要笑我。事实证明,我说的是对的。如果我们过去不贪那些不毛之地,怎么会惹火烧身,弄到今天天下不安呢?现在,凉州边郡已破败不堪,民不聊生。而长安三辅之地,地广人稀,可以把边郡居民强制迁到三辅,这样可让百姓休而息之,可谓是善之大善啊。
邓骘好像听明白了,如今汉朝兵乏民困,与其被羌人困于凉州边郡,不如一放了之。就好像当初放弃西域一样,道理是一个样的。
邓骘想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是,仅仅为了求得安逸,而放弃凉州,似乎说不过去。必须找一个坚实的借口,将汉朝众卿的嘴堵住。不然,他们就会像泼妇一样,跑到宫里来骂大街。
征伐无术,但要论找借口的技术,邓骘还是可以的。因为摆在大家面前的,就有一个很好的借口。
那就是,南匈奴叛变了。
南匈奴叛变,这对汉朝来说,无亚于超级地震。
要知道,自西汉美女昭君出塞以来,南匈奴跟汉朝的关系,可是亲如手足的。后来王莽当了皇帝后,降低了他们的待遇他们才造反的。刘秀立国以后,南匈奴又投奔大哥来了,双方和好如初。
想想,东汉这些年来,替南匈奴做的也不少了。汉朝对他们给吃的送穿的就不说了,更重要的是还免费保护他们,免于北匈奴骚扰。为此,窦宪还不辞辛苦,将南匈奴的死敌几乎全部消灭。
现在好了,照顾好你了,大哥有难了,小弟就翻脸不认人了。
或许,邓骘对这事想不通。事实上,之前早就有人看到这一天的到来了。
当年,窦宪要征伐北匈奴时,袁安就极力反对。他认为,北匈奴和南匈奴,俩兄弟互相打来打去,对汉朝有利,一旦消灭北匈奴,南匈奴消除了威胁,就会迅速崛起,对汉朝构成威胁。
现在想来,姜还是老的辣,袁安说得那是一个准呀。什么大汉南匈,友谊长青,简直就是屁话。国家政治,只有道德没有利益的外交,苍白如纸;有利益有道德的交往,就会坚如铁石。
而现在,大汉犹如迟暮老人,被南匈奴弃之而去,符合历史事物的发展规律。
说起来,如果把背叛之名全归于南匈奴,可能还有点冤枉人家单于先生了。汉朝应该将首反之罪,推给一个汉人。那个汉人,是一个名副其实、恶心千古的大汉奸,名字就叫韩琮。
西汉时,朝廷曾出了个叫中行说的大汉奸,到了东汉,又冒出了个韩琮,两个人加起来,可谓是汉朝的双绝奸人。如果要论功力,中行说可能还要稍逊于眼前这个姓韩的。
中行说当汉奸时,是被生活所逼,而韩琮则是主动投怀送抱,煽风点火。
韩琮早年混迹于南匈奴人圈子里,羌人造反时,他随南匈奴单于到洛阳城朝见皇帝,回去后,就去游说南匈奴单于造反。他这样告诉南匈奴单于:据他观察,认为汉朝这回不是得重感冒,而是患了重癌,熬不了多久了。这正是我们翻身做大哥的时候了,赶紧动手吧。
就这样,南匈奴单于相信了韩琮的鬼话,就发兵了。
面对南匈奴叛变,邓骘有理由相信:天下纷扰,汉朝中央避重就轻,放弃凉州,防守长安,重点剿灭南匈奴,这是当前国防之大任务。
就这个理由,他的决策,通过应该是没问题的。
果然如此吗?
四 后发制人
开会了。
先点名,汉朝三公,来了;各部长,也都来了。很好,没人缺席,可以说话了。主持会议的是邓骘,议题只有一个,凉州该不该放弃。
邓骘先谈个人主张。
他说:“羌人祸乱,凉州破败;南匈奴造反,北方岌岌可危。这两个地方,大家都看到了,就好像两件美丽的衣服,全被他们搞烂了。我的意思是这样,与其坐等两件衣服烂掉,不如放弃一件,去补另外一件,这样至少还有一件是完好的。”
这话大家都听明白了,放弃凉州,攻打南匈奴,至少还有把握,如果被两边都搞得手忙脚乱,就啥都没有了。
邓骘说完,就开始举行表决,没有人持反对意见。大家步调一致,全票通过。
会议开得如此成功,邓骘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搞得他心里都不由得扬扬得意起来。
没意见,就散会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会议才散完几天,有一个人犹如神灵附体,猛然跳起来吼道:我反悔了,坚决不同意放弃凉州,凉州这事,必须重新开会讨论。
就像一个深水炸弹,炸得皇宫都摇摇欲坠,连邓骘都晕头晕脑的。你以为这是儿戏吗?大家都举手通过了,凭什么还要反对?
心急火燎的邓骘派人去查,到底是谁反对。
一打听,他就傻眼了。反对他作战方案的,竟然是太尉张禹。
张禹,字子文,西汉河内轵(今河南省济源市东)人。前面讲过,刘肇在世时,曾提拔过两个听话的太傅。一个是邓彪,一个就是眼前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