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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他们的婚礼,他也推说路途遥远,父母身体不好,不便前来,只说以后回老家再补办酒席。
而现在,黛儿这态度,难道他的家人竟不知道他已娶妻?他也并未禀告父母家人?
虽说他们在广州是自由恋爱,举行的是新式婚礼,可在这里,恐怕还是需要父母之命、媒酌之言。
看他在这里的行事举止,以及穿着用度,他家少不得也是一个大户人家,这样的人家,规矩向来不少,如果他竟瞒住父母成婚,那她以后要如何与他的家人相处?
再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毫无倚傍,她的心不由愈加忐忑起来。
眼见叶蕴仪溢于言表的不安神色,潘启文心里一紧,他赶紧对黛儿笑道:“黛儿,你偷看过我钱夹子里的照片的,你忘记了?”
听了潘启文的话,黛儿猛然想起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人儿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可是,文四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潘启文嘴角带笑,眼神却是死死地盯着黛儿,那眼中的一丝急切、狠戾,让黛儿一凛。
黛儿暗自咬咬牙,嘴角往上一弯,强自笑道:“她就是叶家姐姐?”
潘启文眼里泛起一丝轻松的笑,忙对叶蕴仪解释道:“她跟我一样,以为你没了,所以才会这样,你不要往心里去!”
叶蕴仪心里一松,不由玩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瞒着家里跟我结婚呢!我还想着,这可要怎么相处才好?”
听了这话,潘启文脸色一白,回头却见黛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向黛儿一瞪眼,没有说话。
叶蕴仪伸出手去,又想去拉黛儿,却又怕她是不喜人碰触,手伸到半途,又缩了回来。
潘启文看在眼中,心里不由一疼:她是接受西洋教育的新式女,向来落落大方,何曾这样小心翼翼过?
只听她对黛儿笑道:“我们也正要家去呢,黛儿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潘启文忙笑道:“他们都不住镇上呢,乡下大宅里人多,规矩大,我怕你不习惯,所以我们单独住。”
叶蕴仪听了心里一暖,懂事地说道:“还是应该先拜见公公婆婆的。”
潘启文一怔,随即对叶蕴仪笑道:“有个亲戚嫁女儿,他们出远门走亲戚了呢,等他们回来再见不迟。”
他又对黛儿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该干嘛干嘛去!”
黛儿紧咬着嘴唇,看看潘启文,再看看叶蕴仪,终是默默地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却听潘启文突然叫住她:“等等!”
黛儿转过身来,只见潘启文目光中带着一丝狠色,冷冷地对她说道:“你告诉黎昕,不要惹我!这不是他能乱来的事!”
一股从未有过的冷意穿过黛儿的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眼神复杂地瞟了叶蕴仪一眼,什么也没说,径自转身离开。
、自有乾坤
马车在一个精致的院落前停下,潘启文牵着叶蕴仪的手,将她扶下马车。
叶蕴仪的第一感觉是这大门好高,高到她要退后两步,抬头望去,才能看见那朱红色的大门上方,书写着的龙飞凤舞的那两个大字---“德园”。
叶蕴仪回眸笑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字‘德众‘,这个德园,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潘启文心里如被轻羽撩过,软软痒痒的,他嘴角一勾:“你不是说你国学不好的?我还以为你记不住。”
叶蕴仪在美国出生,至到10岁才随父母回国,从小接受的便是西式教育,父母虽说给她请了国文老师,但她总说自己底子不够厚,肤浅得很。
那时,他们一帮军校的同学,总爱以“儒将”作为标榜,闲暇时,偶尔会凑在一起舞文弄墨,有时便干脆凑到叶教官家中去,顺便向师母混餐饭吃。
她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热切地看着他拽文掉字。
他极享受这样的情形,所以他总是拉着她一起。
同时内心里,他还带着一层炫耀的心思:谁不知道叶教官的女儿,与师母一样,美得不可方物,又是洋学堂的才女,会英、法、德、日四门外语,且眼高于顶,那么多的追求者中,她,却偏只爱上了他潘启文。
每次,同学们起哄,要她也露一手,她总是一扬眉,自信地笑道:“我知道自己国学底子不好,肤浅得很,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出那个丑!不过,要说别的,你们未必便强过我了!”
如果在她家,她就总是落落大方地坐到钢琴前,为大家弹上一曲。她一惯开朗,所以她选的曲子也多是如清泉般欢快。
那帮毛头小子们连钢琴都少见,哪里听得懂那曲中的意境来?但即便是这样,所有的人都安静地聆听着,在那如天籁般的琴音中,更有人以热烈的眼光,毫不避讳地追随着她。那方宗尧便是其中一个。
每当这时,他又懊恼起来,恨不能将所有人的眼睛蒙起来,又恨不能把她给藏起来,只许自己一个人看。
如果他们的聚会不在她家,她就会拿出一套棋盘来,让大家来打擂台。
她说那棋叫国际象棋,那天,她眼中流光四溢,调皮地笑:“中国象棋的车、马、炮都是躺着的,所以咱们老打败仗,这国际象棋的所有人都是站着前进的,你们这些未来的将军们,得要顶天立地的,才能打胜仗,所以你们得跟我学国际象棋。”
于是乎,他们这一帮子个个都学会了下那“立着打仗”的象棋,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勤学苦练,他们这帮“未来的将军们”,就是下不过她。
唯有他,十回里能赢个两三回,便因为这,他居然也有了一批的崇拜者,一有时间就拉着他练手。
加之后来叶教官的一席话:“棋盘如战场,不会下棋,便不会打仗!而我们以后免不了与列强一战,所以,西方的战略战术不可不学,那么,这国际象棋就不可不会!”
于是乎,国际象棋便风靡了整个军校,而叶蕴仪更因无人能胜而名声大噪。
而这时,在德园前,叶蕴仪见潘启文笑话她的国文不好,不由眉一挑:“我可是带了棋盘来的,要不要来一盘?”
只听一个声音爽朗地笑道:“呵呵,看不出叶小姐如此一娇弱女子,竟也有男儿气势啊!”
、潘家天一
叶蕴仪侧目一看,却正是今天在盛世茶楼见过的那位“潘少爷”!只不过他原本一袭长衫,这时却换上了一身深黄色军装,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如若不是今天小清的事坏了印象,这人看上去倒是一英挺男子。
看清来人,潘启文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潘少爷”微微一笑:“当然是有重要的公事找你。”
潘启文不耐地挥挥手:“你看着办就好了,这几天都别来找我!”
“潘少爷”瞟了立于一旁的叶蕴仪一眼,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沉声道:“百合会馆!”
潘启文脸色一变,他一挥右手,止住了“潘少爷”后面的话。
他转头对叶蕴仪柔声说道:“让文四先带你去后院,你先看看有什么东西还不齐整的,也好吩咐文四去置办。我说两句话,马上就来。”
说完,扬声道:“文四,带少奶奶去后院,好生伺候着。”
文四答应了,对叶蕴仪一躬身:“少奶奶,这边请。”
叶蕴仪看了看潘启文,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跟着文四进去了。
潘启文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叶蕴仪的身影,直到她跨进大门,转过影壁,看不见了,才掉过头来,对“潘少爷”说道:“进去说!”
两人径直来到前厅,潘启文一撂长衫,在正对厅门的主位坐下,“潘少爷”则在侧面落了座。
早有小丫头奉了茶上来,潘启文挥手让人退下,他端起茶杯,用盖子在茶面上拂了拂,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说吧!”
只见侧面的人皱眉道:“你这是打算对她隐瞒你的身份?为什么?因为黛儿?”
潘启文面色一沉,眼中竟带上了一股恨色:“黎昕!今天你第一眼就认出她了吧?可你却想把我支开!你以为我不知,你又是为了什么?”
然而对方却并不理会,只冷笑一声说道:“你潘天一、潘家大少爷,这潘家集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又能瞒得了多久?”
潘启文手中的茶杯一颤,他将杯子重重地往方桌上一搁,冷声道:“黎昕,我警告过你,不要惹我!你倒底有没有正事?”
黎昕眼神一闪,正色道:“查到了,那家百合会馆,现在的幕后老板的确是日本人。”
潘启文眉头轻蹙,眼中有些许怀疑:“他们表面上是开赌场和妓院,主要目的却是贩卖烟土?”
黎昕神色凝重起来,他直视着潘启文:“恐怕远不止于此。那个日本人叫小腾,他从原来的老板手里高价买下这家会馆之时,正是你刚回来一个月的时候。”
听到这个时间,潘启文眼中风暴骤起,阴鸷的眼神直直逼视着黎昕,问道:“林婵凤是那之后进的会馆还是之前?”
黎昕回答得简洁明了:“之后!”
潘启文点点头,再沉声问道:“那有没有查到林婵凤的来历?”
黎昕摇摇头:“只查到她来之前曾在广州呆过一段时间,其他的什么资料都没有。”
潘启文蹭地一下站起来,在广州呆过?
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那林婵凤外貌、体态与蕴仪长得如此相象,连神韵都学足了七、八分,如果是一早策划的……
、百合会馆
潘启文眉头紧蹙,他烦躁地在厅里踱来踱去,然而,这样的举动却压不下他心底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慌乱。
黎昕心里一紧:这位潘家大少爷从小就胆大心细,虽说去年回来后脾气变得阴沉暴躁,但正事上却一直沉稳冷静,然而,他现在却在潘启文身上看到了那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惶恐?
黎昕不由对潘启文笑道:“日本人借个女人能成什么事?你在担心什么?”
只听“啪”的一声,潘启文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方桌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栗,对黎昕低吼道:“让情报处派专人去广州查,查军校的高级教官叶翔宇夫妇是怎么死的!是什么人干的!我要知道详细的情报,尽快去,越快越好!”
黎昕一凛:“你是说?叶蕴仪的父母?”
想起某种可能,他不由骇然道:“难道日本人一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