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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知道,你不必多说。”
蔺伯钦将古玩店的老板扶起,正想再安慰几句,就听街道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隐隐约约声音听着熟悉,他和顾景同忙追出去一看,就见谢落英跌坐在地,脚边散落着梨子,双目正怒视着吴光弼。
“当官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谢落英大喊一句。
吴光弼身边的随从,方才不小心撞到了她,反而还大言不惭的骂她不长眼睛,谢落英回了嘴,才发现这一行人都是当官的。她心头有气,这句大不敬的话便脱口而出。
吴光弼倒也不在意,只是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珠子在谢落英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
“啧”道:“姑娘模样倒是俊俏。”
不似江南水乡的女子婉约,眉目间反而一股英气,就像一匹烈马,等人驯服。
谢落英冷冷的侧过头,觉得这当官的说话好不中听。
吴光弼出来几日,都没有找姑娘寻欢,这会儿瞧见谢落英心又痒痒,忍不住低声凑近了,问道:“跟着本官,带你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如何?”
谢落英闻言大惊失色,瞪着他仿佛不可置信一个当官的,会在大街上说出这种话!
吴光弼却以为谢落英是在惊喜。
他上前两步,想将她拉起来,谢落英却仿佛躲避瘟神一样的瑟缩回手。
吴光弼炽热大胆的目光落在谢落英身上,似乎想要将她里里外外看穿,面对着一行官员,这种感觉让谢落英恐慌。她多希望这时候有人能来保护她,能帮她解围……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萧琸背着长剑从转角处路过。
谢落英一眼看见他,又惊又喜:“萧大哥!”
萧琸本是来清远县找冯河论剑,却没想碰到谢落英跌坐在雪地里,脸都被冻红了。
他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将谢落英一把拉起:“落英,你怎会在此?”
谢落英看了眼吴光弼等人,目光犹豫,扯了扯他的衣角:“……萧大哥,我们还是走吧。”
吴光弼以为萧琸看着他会行礼惊怕,却不料对方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便牵着美人离开。吴光弼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被两个草民忽视,他追上前便要将二人抓起来治罪,萧琸背后却好像长了眼睛,他蓦然回头,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寒然瞪了一眼吴光弼。
背后的长剑映着雪光,让吴光弼胆战心惊。
这人……是个游侠。
大元朝游侠杀人,向来随心所欲,且武功高强,没谁能抓得住,即便抓住了,也有人来劫狱什么的搞得十分棘手。
吴光弼的同僚就有被游侠刺杀身亡的。
他到底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咬了咬牙,暗恨着目送二人离开。
顾景同看旁边的蔺伯钦不为所动,于是硬着头皮过去与吴光弼说话,岔开话题:“吴大人什么时候去下一个县城巡察?”
吴光弼捋了捋小胡子,扯了下嘴角:“不急,在清远县留一段时间再说。”
想他在京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个女人见了他不为之疯狂,可这个谢落英倒眼高于顶。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子是不是真那么难搞到手。
蔺伯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蹙眉不语。
是夜。
蔺伯钦顾景同准备把县衙收拾出来,让给吴光弼一行人暂住。
杨腊胡裕还在铺床,可就在此时,就听衙役来报,吴光弼等人去了翠红院,今晚怕是不会归了。他阴沉着脸,不悦道:“这吴光弼,哪像是来巡察的?我看他就是一路上寻欢作乐。”
顾景同叹气道:“就算人家寻欢作乐,那也是应该的。等你当了那么大的官儿……”
蔺伯钦看他一眼。
顾景同话锋一转,摇着折扇笑起来:“等你当了那么大的官儿,你就可以惩处这些贪官污吏了。”他语气一顿,又说,“所以嘛,我现在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来,你就别看不惯了。”
蔺伯钦垂下眼帘,喟叹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可瞧见了,仍无法过心底那关。”
他的心清如镜明如水,揉不得一点沙子。
顾景同推开窗户,见外头又开始飘雪,感慨道:“你就是操心太多,其实啊,管好自己就行了。吴光弼反正不会在清远县长住,只要他不杀人犯法,其它爱怎么就怎么吧。”
“你倒是心宽。”
蔺伯钦无奈的苦笑。
他望着外头茫茫然的冰冷夜色,暗暗希望吴光弼快些离开。
然而,天不遂人愿。
翌日天光刚亮,新雪之后,杨腊一路三摔连滚带爬的跑进县衙,颤抖着声音,传来一个天大的消息:“吴光弼吴大人……他,他……被刺身亡了!”
正文 七七章
翠红院在清远县开了这么多年,蔺伯钦还是头次踏足。
吴光弼的两个随从,坐在翠红院角落的锦凳上,早已经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蔺伯钦带着胡裕杨腊一帮衙役赶到二楼的雅间,就见翠红院的头牌邀月,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冤枉啊,奴家真的冤枉!奴家当时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邀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想到之前那两个官爷要把她抓去治罪,她便又忍不住哭。
蔺伯钦被她哭的心烦,上前两步,沉声问:“邀月,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从实招来。”
邀月抬袖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回答:“启禀大人,奴家昨晚儿伺候吴大人,伺候的好好地,喝了酒便一起上榻了……”她说到此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蔺伯钦,想必大家都懂。
“吴大人精力好,奴家又喝多了酒,后半夜实在支持不住,就睡了过去。”她不知想到什么,眸中略带惊恐,“晨时奴家尿急,便醒了过来。可就在这时,发现吴大人胸口竟然插着一把剑,血铺了一床都是……我很害怕,抬手去听吴大人的心跳,才发现他手脚冰凉,怕是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一把剑?”
“一把青铜长剑。”
邀月提起裙摆站起身,拨开珠帘,带着蔺伯钦一行往里屋走。
里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就摆着一张大圆榻,坠着粉红色的纱帐和金线,看起来十分旖旎梦幻。隔着层层纱帐,里面隐约显出一个人影。
蔺伯钦走上前,抬手撩开纱帐。
但见吴光弼只着了一条袭裤,双目圆睁,脸色青紫,肋骨至心脏处插着一柄古朴的青铜重剑。身子底下全是血,因为天气严寒,此时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
谁人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蔺伯钦脸色一沉,抬手招来仵作薛遥,让他检查一番。
就在验尸的档口,顾景同带着赵琦、蔡高义走过来,他对蔺伯钦道:“昨夜三位大人都在一处,约莫子时才分开。卯时邀月才发现吴大人身死,因此凶手作案时间只有丑时和寅时。”
蔡高义脸色很不好,不知是因为吴光弼死了,还是因为朝廷的问责。
他看向蔺伯钦,叹道:“不管怎样,这件案子一定要尽快查清,我明日再给上头递折子……估计……哎,估计清远县这次是难辞其咎了。”
蔺伯钦何尝不知道。
但他却不惧,而是道:“当务之急,是找出杀害吴大人的凶手。”
至于贬官还是问责,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蔺伯钦又问了问吴光弼的两个随从,二人吓的牙关打颤,说的话也没任何有用的信息。关键人物全都抓瞎,蔺伯钦也不知从何查起,正皱眉思索着,就见薛遥将凶器青铜长剑呈上:“启禀大人,吴大人遇刺时间应在寅时三刻左右,这柄长剑穿破肺骨,乃致命伤。”
蔡高义皱了皱眉,总结道:“既如此,找到这柄剑的主人,就能找到凶手了。”
蔺伯钦看着这柄剑,眸光晦暗莫名。
剑很眼熟。
若没有记错,萧琸便是背着这样的一把青铜长剑,边缘刻着鱼鳞一样的花纹,寒光毕露……但,这仅仅是怀疑。天下游侠无数,铸剑师更甚,谁敢保证这柄剑是萧琸的呢?
因此,他迟疑道:“蔡大人这番话有失偏颇,也许这柄剑的主人,与此事无关。”
蔡高义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武断,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摆了摆手:“不管怎样,这把剑的主人都与本案有莫大关联,希望在朝廷的罪罚降下以前,蔺大人能快些破案。不仅仅是为了替吴大人伸冤,更为了保住你我的乌纱帽!”
他说完,又看了眼吴光弼的尸体,叹了叹气,拂袖离开。
自己仕途本就坎坷,如今好不容易陪同监察御史出巡,结果监察御史被人给砍死了,他蔡高义,简直是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这话不用蔡高义提醒,蔺伯钦也明白。
他将后续处理的事务交给顾景同,便吩咐胡裕和杨腊,去找萧琸来衙门。
两人是见过萧琸的,在春二姐的黑店客栈,还多亏了萧琸出手相助。
胡裕和杨腊对视一眼,迟疑问:“难道大人是怀疑……”
蔺伯钦沉着脸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不必惊扰旁人,也不用写拘令,就说我有一事相询。”
两人领了命,便转身快步离去。
然而他们找遍了整个清远县,也不知萧琸去了哪里。
***
翠红院人多口杂,不久整个清远县都听说了京城里来的大官,被人行刺杀死了,现在尸体都还摆在县衙。
楚姮是在谢落英那儿听到的这个消息。
彼时,两人坐在亭子里煮茶观雪,苏钰和谢彤彤两个在凉亭外打雪仗。苏钰的雪球不小心砸到了楚姮的裤脚,她也没有回过神来。
“吴光弼真死了?”她拢了拢白色狐毛手插,讶异极了。
谢落英点了点头,倒是神色平常:“蔺大人这几日没给夫人说吗?不光清远县,就连望州府衙都忙的团团转,势必要将杀人凶手给缉拿归案。”她语气一顿,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