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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一个胆儿略大的女娃带着欢喜。
稍小的道:“五姐,他说的是京城话,是京城人啊!真好听!”
“祖母和祖父也会说京城话……”
几个孩子议论开来。
秦太太出了屋,手里拿着一只千层底,带着审视地打量着慕容恒,左看右瞧一阵:“这后生好生眼熟。”
慕容恒站好,深深一揖:“我是受秦怀璧之后前来探望秦将军一家。”
此话落音,秦太太面容俱变,她难怪瞧着慕容恒眼熟,他可不与自家的小姑子长得有六七分相似,不同的是面前是个男子。
秦太太大喝一声:“枣花,把孩子们送到后院去。我陪贵客说话,让二爷去趟阳关,把将军请回来。
”
二安子站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秦太太定定地望了慕容恒许久,“像,你与惜若长得很像,一别十几载,只有梦里才能再回京城……”她似在沉吟,又似在叹息。
慕容恒听她提到“惜若”这名,只觉得眼熟得紧,是了,小时候有一次他误入养性殿,彼时皇帝大醉,躺在龙榻上,嘴里唤的正是“惜若”这个名字。“舅母,惜若……惜若是……”
秦太太眸中含泪,“惜若是你母亲的乳字,她入宫之后,少有人唤她乳字,难怪你不知道。”她垂眸落泪。
惜若,竟然会是秦荣妃。
顿时间,慕容恒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些深埋在心底的画面,那日在养性殿,他隐约听到后殿有个女人唤皇帝“二郎”,只觉声音熟悉,可那语调是他从未听过的,一声“二郎”情意绵绵,他一直以为,母妃的心里是怨恨父皇的,因为她从来不曾说过皇帝的半句不是,有时候越不说出,心里就越是怨恨,原来不是这样,因为秦荣妃从来没有怨恨过皇帝,她对皇帝只有脉脉情深。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荣妃被贬入冷宫,一住十几载,他的舅舅为何在阳关做了十年的守将,却又更换了名字。
慕容恒审视着这座院子,分前后两院,是特有的西北居民风格,前院有正房、左右又有厢房,西北人喜欢把正房正屋给家中辈份最高者住,如这正屋便是秦将军夫妇住的,又称为上房。
秦太太勾唇笑道:“你是惜若所出的皇子,怎会来西北?惜若现在可好?当年我们全家能保住性命,是惜若跪求皇上,却因触怒皇上被打入冷宫……唉,这么多年,怀玉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想立下大功,换得惜若走出冷宫。偏西凉人二十五年前吃了败仗,再不愿兵犯边境。几年前倒是闹过一回,却被玉门关守将给击退了,犯兵三万,一个不少全被他灭杀了……”
秦太太心头激动,她几乎不用确认,就因慕容恒的容貌十足地相信:这是惜若的孩子,是他们的外甥。
慕容恒恭敬地道:“我母妃现在很好。数年前,我年满十五,自请前往北疆征战,立有薄功,皇上封我做了雍郡王。两年前母妃走出了冷宫,对了,我有一个妹妹小十,封号安阳,是母妃在冷宫生的。”
虽是亲人,却生死两茫茫,对彼此的事知晓不多。
秦太太又是一阵唏嘘。“这些年辛苦你们母子三人了。”她推开窗户,对着外头大喊:“枣花,枣花!给客人烧茶,预备午饭吧,你爹一会儿就回来了。”
十几年的岁月,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的秦太太早已经变了,融入了西北的生活,融入了百姓之中,那奇大的嗓门,那放声的呼唤,让慕容恒觉得亲切,耳畔又忆起秦荣妃的声音“你舅母出身武将世家,曾经的西军都督冯家,到了她这辈,她的武功比她的兄弟还学得好,偏生她的兄弟就没个争气的,到底是丢了西军都督的世袭官职……”
☆、第307章 尘封的真相
言语之间,秦荣妃有很多的遗憾,却又不失对秦太太冯氏的敬重与欣赏。
想到此处,慕容恒回过神来:冯氏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女子。当年她嫁给秦怀玉,就是因看中秦怀玉的人品、武功。
秦太太道:“你怎么来西北了?”
慕容恒垂首答:“我的封地在肃州。”
难不成慕容恒并不受宠,一个母亲曾是冷宫嫔妃所生的孩子,又能好到哪儿去,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的照顾,秦太太阖了阖眸,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悲伤匀。
“你可成亲了?”
“成亲了,娶的是京城西山县世家大族的小姐。掇”
“温氏!”秦太太一语道破,那些久远却又清晰地记忆像洪水般涌了出来。
“正是。”
秦太太“哦”了一声,“我知道温氏,当年西山县出了一个有名的节妇,先帝曾下旨嘉赏,那温汪氏可是个贤惠女人,年轻守寡,却教出了两个进士儿子,一时在京城传为佳话……”
慕容恒颇是得意地道:“回舅母,我妻子正是这温汪氏的嫡孙女,是她一手带大的。”
“啊——”秦太太眼睛发亮,“这么说来,你妻子是个贤惠能干的女子。”
“是,她很能干,能干得有时候让我惭愧。”
秦太太得意地笑了,“当年我还待字闺中时,就曾说要做一个不输男儿的女子,哈哈……”
可仕途、军营到底容不得女子啊,冯家的兄弟个个怕她与他们争抢官位,变着方儿、想着法儿地要把她嫁出去。更有自幼感情好的兄弟,将她扮成男儿,领着她满京城的乱跑,就是为了让她动心,好让她早日出阁。
那些日子,年少的秦太太见过了很多的京城英俊后生,才子、侠士都曾见过,可她就是谁也看不中。
那日,她与兄弟俩在街头闲逛,一抬头就看到一队奉旨征讨西凉的军队,领首的是京城秦守将,此人正是秦怀玉的父亲,据说曾平叛过山东匪乱,又曾打过南边海匪,颇会打仗。而秦怀玉正值年少,那时他是十八岁,秦太太还能清楚记得秦怀玉当年的风姿。秦怀玉意气风发、威风凛凛,骑在骏马背上,手提长枪,那一身风姿刹那征服了她的心。
只一眼,她就认定他了,便放下话道:“我冯莲这辈子要嫁就嫁秦怀玉”,兄弟们竟个个慌了神,说我怎么能嫁给京城守将秦守将之子,这才是五品武官啊。
她不管不顾“要么让我嫁,要么我一辈子不嫁,我还想女承父业。”最后几字,才是兄弟们最怕的,只因她的武功、兵法比兄弟们学得还好,他们打不过她,只能与她说软话,甚至还帮她说服了父母双亲。
冯老太爷那时还健在,时常摇头叹息:“莲儿若是男儿身,我们冯家中兴有望。”然,他的儿子们到底没保住西军都督的世袭官职。
秦太太的笑声很爽朗,那是不屈的、坚强的笑声,就似雪地里埋着的草根让人看到了春天蓬勃的希望,又似白雪世界里的红梅,凌寒不畏,傲然而立。
叫枣花的妇人捧来了茶水,笑盈盈地道:“贵客用茶。”
这是河西人特有的待客之道,若有贵客来了,捧上自家做的油饼、点心,再倒一盅热茶,茶是放过白糖的,喝起来有些甜,还有的放咸,喝着极浓的茶,吃着油饼,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河西人通常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便是煮茶吃点心,对于贫寒人家来说,买不起茶叶,就自行采摘春草叶儿、或是春树嫩芽制成茶叶,用来当茶喝。
秦太太笑道:“阿恒,你坐,我下厨给你做面吃。”
慕容恒想阻,秦太太已经穿上鞋进了厨房。
这里,就是秦家人住的地方,地方不大。
进门右厢房是厨房,厨房通常是家中专伺做饭的儿媳夫妇所住,多是长房长媳,秦家也不例外,住在厨房的是秦大爷夫妇。厨房有灶台,置有两口大锅,一个是砂锅,一口是大黑铁锅。另一侧就是火炕,炕上整齐地叠放被褥,上头盖着一块布,布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颜色已经褪掉,想来这布已经用了多年。
左厢房住着秦二爷一家,炕头也叠着被褥,一个妇人头裹着白巾,正怀抱着孩子在哄。
在通往后院的地方有一道破旧的木门,那边传来了几个女娃的说话声,却是孩子正在给几只羊喂干草,时不时传出羊儿的咩咩声。
大些的女孩歪头走来,在离慕容恒几步外时,道:“我娘说,你是我们家同乡,为甚我以前没见过你?”
慕容恒道:“隔得太远,故没来往。”
秦怀玉有两个儿子,现已在此地娶妻生子,长子媳闺字刘枣花,育有三子两女,次子娶妻郭春分,据说是春分那日生的,育有两子两女。男除了嫡长孙跟着祖父、父亲时常行走军营,其余四子皆在镇上唯一的私塾里读书。
郭春分前几日刚产生了一个女儿,正在坐月子,便是慕容恒站在院子里瞧见的那
tang个头裹帕子的妇人。
秦家的三个女孩并未上学,素日就由秦太太教导着,然后大的教小的,倒也认得不少字,只是说到写字,一个个就跟狗儿趴似的,但家里人也不拘着他们,用秦太太的话说“你们会认就行,免得将来大了,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写得差些没关系,但总得会写。”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叩门声。
乳字秦五姐的姑娘飞野似地打开门,一看到人就大喊:“是祖父回来了!是祖父……”
几个姑娘一下子围了过来。
秦怀玉笑声朗朗,一把抱起其中一人,从怀里掏了一把糖:“来,你们分作吃了,记得给你们哥哥也留上几块。”
刘枣花伸颈探头,“五姐儿,你多大了,还跟着妹妹们闹,快来厨房帮忙,你祖母得陪客人,越发没个规矩。”
秦五姐吐着舌头,一扭头扎入了厨房帮忙。
秦怀玉立在院子里,望着慕容恒久久说不出一个字,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眼里似有激动,却最终化成了一句:“坐炕上吧!”
“好!”慕容恒随他进了上房,甥舅俩双双坐在炕上。
秦怀玉道:“你娘可好?”
“好。”
秦太太便将自己知道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