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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了饭,有侍卫要送韩若冰去姑苏寻找那本账簿。
韩再冰道:“姐,我也去!”
“你刚出来,身体还弱呢,你陪娘在这儿等着,我办完差就回来。”韩若冰叮嘱道:“我不在,你要好好儿孝敬娘、照顾娘。”
韩若冰离开了,余氏与韩再冰却留了下来。后,贺兰夫人替他们母子新安置了一处院落,对外只说被害忠臣的遗孀、妻儿。
温彩曾令双双给他们母女送了两套换洗衣衫又一百两银钱过去。
余氏是个闲不住的,竟帮着府中下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琐事,而韩再冰则在用心读书。
*
这日,慕容恒从外头赴宴归来,欢喜地道:“顺娘,我们可以回京了。”
“什么时候?”
“十月十二就能动身。扬州知州、姑苏知州、临安知府都已有人选,扬州知州已经接任,听说是同时启程上路的,想来姑苏、临安两地的官员过几日也到了。我手头的事务已移交刑部和贺兰大人。”他轻叹了一声,“太子大婚,我是赶不上了,但礼物已着人送入京师。”
“大婚……”
“哦。”慕容恒拉她坐下
,细细地道:“皇后娘娘原订下两广大都督郑光之女郑莹为太子妃,可太子力争说他一早中了谢丞相之女谢纤尘,最后二女皆为太子侧妃,不分大小。”
“那……谢纤云呢?”
怎么又变了,难不成早前的只是谣传并没有订下。
“指给赵王世子。”
温彩吃惊不少,这与红燕早前告诉她的可不一样,红燕面露窘容:“属下早前听到的消息只是京城的谣言,并没有正式颁旨下文,作不得数。”
想想也对,早前温彩还在京城,关于太子妃、侧妃人选的事就闹得满城风雨。
温彩问:“这回是颁旨下文的?”
慕容恒道:“否则我也不会知道十月初二太子要大婚,郑、谢两女同嫁太子府。”
“那洛玉县主呢?”
“指给长宁候世子了。”
李洛玉一心想嫁入皇家为妇,更对太子妃的位置志在必得,谁能想到竟是这般个结果。
青莺轻呼一声,“周家与田耀祖的关系匪浅,这婚事一定是皇上指的,若是皇后娘娘指婚定会指给皇族。”
温彩道:“这是朝堂上的权衡之术。若是周家失势,这朝堂上岂不成顾家一头大。”皇帝没有贬废周妃,田耀祖一死,周贵妃竟再复恩宠,这里面也有补偿周贵妃之意,难道这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
对于皇帝来,不仅是前朝的权势得互为牵制,这后廷的势力也不会减势。
“田耀祖能在江南一手遮天,最大的原因是周家。若本王没猜错,定是周家暂时还动不得,为稳住周家,父皇方才做主把洛玉指给长宁候世子。”
“若是把九公主指给周家不是更好?”
“谁都知道九公主庆阳在宫里的处境,庆阳是不得宠的公主,若将她下嫁周家没有任何意义,庆阳的重量远不及洛玉。”
庆阳的亲娘被贬为从嫔位又降为贵人,胞兄又成了戴罪之身的皇子。冷家更难依仗,冷家虽有两个候爵,却没有实权。冷昭虽能打仗,可在为人处事方面却颇是欠缺。萧彩云自幼缺少妇人管教,对这块儿也是应付艰难,难成大器。冷敦虽行事沉稳,却经不住有一个时常惹事的子侄,再难成气候。
洛玉的母亲是寿春长公主,是皇帝最宠家的妹妹,而洛玉也是家中最得宠的女儿,以洛玉在朝廷和政治上的份量远胜庆阳。
温彩忆起,前世的洛玉嫁给了长宁候世子周禄,夫妻二人恩爱过一阵子,后来不知何故洛玉与周世子日渐疏远。在新君登基后,这个秘密得已解开,洛玉竟在背里好几年就与慕容悰勾/搭上了,甚至还替慕容悰生了一个女儿。
慕容悰登基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周家,削夺周家两爵位,再满门抄斩,罪及六族。之后,慕容悰听从瑞王的主意“亲王、郡王、候爷只能是皇族中人,皇家自比寻常百姓要尊贵,臣子有功,升了官职便是恩赐,何需再赐爵位。这些京城权贵仗着是世家大族,连皇族子弟都想欺负,当削爵!”
慕容悰为拉拢皇族,在一番犹豫后的确认清了世家大族的危害,当即立断实施“削爵”,削的是百年大族的爵位,而温青也在那时失去了爵位,被人寻了短,降为西北边城守将,从此不得诏令难入京城。
温彩笑问:“洛玉那样骄傲的人让她配长宁候世子着实委屈了一些。”
“周家人许还觉得他自家的儿子委屈,洛玉那等霸道脾气,定不许周世子纳妾、设通房。这次洛玉嫁周家,父皇又赏她二等郡主位,这可是亲王府庶女才有的位分,可见她更得张扬。”
两人闲聊了一阵京城就近发生的琐事。
温彩道:“既定了行程,把一部分东西先交给虎威镖局押送回京。”
“听你的。”
☆、第211章 开解
次晨,青莺领着侍卫送一车物什前往虎威镖局,又通过驿馆给京中递了几封书信。
温彩在贺兰府的花园里见过余氏几次,她不是在帮贺兰府的花房侍弄花木,就是帮贺兰府的绣房做些绣活,又或是帮衬大厨房的下人摘洗菜蔬。
余氏是一个勤劳而善良的妇人。
当她看着韩再冰时,会偶尔走神,在那一刹那,她的眸底静若幽潭,死如井水,仿佛再也泛不起丁点的涟漪。
青莺道:“郡主,韩余氏的眼神不对。伧”
双双接过话,“那眼神是了却心愿再无牵绊……”
“后日一早,我们就要离开了。我今儿与她谈谈,将她请到花厅,稍后再把韩再冰请来。袋”
双双应声。
花厅里,余氏小心翼翼地立在一侧,卑微又谨慎的,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就连眼神也是怯懦的,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身上却承荷太多的委屈。
温彩道:“韩太太,坐。”她坐在面向院门的位置上,韩余氏只能背向院门,小声道了句“谢玉郡主恩赏!”温彩笑了一下,“杜家没了,你不必再这样小心翼翼。不知韩太太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她垂着头,从牢里出来时,她就一直在想他日的路该如何走。而在牢里时,她满腹的怨恨,杜家害了她一家,可她却不能为夫报仇,她始终牢牢记着韩家老太太的临终遗言“秀云,你记住了,替我们韩家保住最后的血脉,你一定要把孩子抚养长大,不可再轻生,带着孩子好好地活下去。无论你做了什么,只要你养大我韩家的子嗣,我和伯昌泉下也知也会原谅你……”
因为韩老太太的一句话,即便受尽屈辱,她都坚韧活着,哪怕活得卑微,失了尊严,岁月与生活的磨难,让她再没有了昔日的骄傲,让她活得像个奴婢,都尽皆抛于脑后。
她道:“待新任凌波县知县大人上任,贱妇就去县衙告状,请知县做主还我丈夫一个清白。”
温彩心里暗道:她果然是想好的。“然后呢。”院门外,红燕领进了韩再冰,这少年虽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清瘦高挑,那一张俊美的面容里有五分韩余氏的眉眼,剩下五分当是属于韩父的吧,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再过三四年,这少年定是一个容貌魅惑的男子。
“然后,我带着儿女,扶婆母、丈夫的灵柩回福星县,叶落归根,十四年了,他们该回到故土了……”她平静诉说,眼里氲氤着水气,这就像冬日井水里升起的水雾,若心如死灰,却还有晓疼痛、悲伤。
“再然后呢?”
温彩问出时,余氏的眼里掠过一丝异色。
余氏声声沉吟:“然后……然后……”不似在想,而是不愿说,嘴里极低地道:“我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
“要不是我身边的侍女提醒,我还不知道你真生了轻生之念。韩太太,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若不是为了你的一双儿女,你早就自尽辞世。如今苦尽甘来,日子瞧着要好过了,你只想着替夫伸冤,想着一双儿女能为福星县认祖归宗便了结性命……”
韩再冰听着温彩的声音,心下一阵紧张,红燕与他打了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你可想过韩若冰、韩再冰姐弟。人世间,最大的苦不是仇恨,不是认仇人为夫、为父;是子欲养而亲不在。你悲苦一生,怎能在一双儿女回归故土之后就产生自尽身亡的念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为了他们,你不是更应该好好活着。”
“活着……”她的泪顷刻间如雨而下,“我有什么面目活着?丈夫被仇人害死,我还改嫁给仇人为妾,我无颜面对韩家的列祖列宗,我……”
“你所有的委屈,都是为了替韩家保住一双儿女,你保全韩家的香火、血脉,你是韩家最大的功臣。你对丈夫的义,乃人间大义;不孝有二,无后为大,你给韩家育了儿女,你无愧韩家,你便是世上最有孝心的妇人;你又是世上最慈爱的母亲,换成旁的母亲,在那等逆境之下,早已几近疯狂,可你依然勤劳,依然保持着一份良善,并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韩太太,这世上有太多的苦命人。你虽不幸,但又何其有幸,有一双好儿女。你不可再有轻生之念,你得为他们继续活下去,你要活着鹤发鸡皮,要活得长命百岁。我只盼你往后行事,能多为他们想想。”
“郡主说的话,贱妇明白。贱妇正是因为他们,才有此念……”
她不想他们被人嘲笑,被人轻看,韩太太认为自己更不能活在人世。她是一个失节的女人,是她连累了丈夫、气死了婆母,她又如何面对留望姐弟,她是一个让人不耻的母亲……
在儿女面前,她失去了一个母亲应有的尊严,这些年活得卑微,活得愧疚,对她来说唯有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韩再冰泪流满面,一直以来余氏从不曾打消过轻生之念,这些她苟延残喘,虽还活着,却早如一个没有魂灵的躯壳。他一个没控制住,大呼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