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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船夫撑开船,船顺着淮河的水流向下游轻快的驶去,不久就消失在寿州城头的官军视线之外。
并不是完全没人注意到这件事,其实寿州城头和守城门的官军还在奇怪,这位明显是送礼的新军大官怎么突然急急忙忙弄了个旧箱子回去。而且比较奇怪的是,这帮人出了城门之后不久,居然稍稍停下来把箱子打开了一条缝,却不知道这帮人弄什么玄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官军早就知道,按照朝廷的计划,自己这些老部队迟早要改编成新军。官场上来来往往送礼的事情多了去了,新军大官弄到一个箱子本来也不稀奇。自己还是别嚼舌头为好。于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今天早晨进了寿州城的胡从简居然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寿州城内消失了。
官军可以不在乎胡从简,但是人民党绝对不会不在乎胡从简。虽然知道自己还在寿州城守城士兵的视线内,但是为了不让箱子头的胡从简被憋死,冒着引起怀疑的危险,战士们依然给箱子开了条缝。一把箱子抬进船舱,大家立刻把胡从简从里头给拽了出来。虽然呼吸微弱,但是胡从简依旧还有气。保险团的情报员都经过全面的训练,捆绑技术相当的高杆。胡从简被堵住了嘴,四肢按到身后倒绑着,牢牢捆成了一个反弓形。在手脚绳索处还绑了块大石头,让他在箱子里头动弹不得分毫。
抓住胡从简的时候,是背后打的闷棍。这家伙吓得从衙门口逃走之后,却没注意衙门口附近的一家店,还有附近的乞丐都有所动作了。消息通过仔细培训的手段进行着传递,实施抓捕工作的战士跟了胡从简两条街,这才在安全的地方下手。胡从简当时失魂落魄,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跟了这么久。一棍子下去之后,胡从简应声而倒。
“就这王八蛋,也敢去告发咱们保险团?”化装成安徽新军官兵的战士检查完胡从简还活着,终于放下了心。若是把胡从简给闷死了,这事情就不好办了。担心消除之后,一直被压抑着的怒气立刻就爆发出来,战士随手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又把帽子带回头上,接着挽了袖子就准备上去踹胡从简。
旁边的人立刻就拦住了他,“你把他打死了怎么办?还得让他交代谁派他来的。”
“小点声,别让这家伙听见了。教官不是说过,完全隔绝消息会引发恐惧。这样让他交代的时候他就容易交代了。”另外一位战士一面从舷窗观察着水面,一面说道。
“就你记住这个了。城里头那些家伙早就把这家伙的耳朵堵住了。”准备动手的战士气哼哼的说道,“到时候一定要让混帐东西老实说话。若是不老实的话……”
“那个可未必,他未必肯说话。”观察舷窗外的战士扭过头笑道。
“不说话,就揍死这家伙!”战士的愤怒是实实在在的。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而且他们不可能像陈克那样对大局有着明晰的把握,被人跑去衙门口状告保险团要造反,真的把战士们给吓住了。
看向舷窗外的战士关上窗户,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船舱板上的胡从简,脸上挂着一种冷冷的笑意,“咱们不是揍他,这家伙若是不说话,咱们就让他唱起来。咱们让他唱多久,他就得唱多久。”
这番同时具备幽默感与实际凶残联想的话很有效的缓解了战士们的情绪,听完这话,一阵爆笑突然就响了起来,在空荡的河面上传出去很远很远。
各式各样的波线 (五)
“胡有道得杀了,还有他这个侄子胡从简,绝对不能放过。”人民党现任七名书记当中唯一一名凤台县本地出身的书记宇文拔发表了自己的言论。由于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愤怒些,宇文拔都拍着桌子大声说道,“一定要杀一批。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不过很明显,这种努力失败了。宇文拔都有着深沉庄重的嗓音,那是一种布道者般低沉浑厚的感觉,有着直指人心的震撼力。当这种声音在屋内自然顺畅的响起时,会让人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感慨。但是当这种沉稳的声音试图变得极为情绪化时,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让大家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笑意。
这次会议是七书记和齐会深一起参加的。看着宇文拔都,目光里头毫无恶意,或者要追究宇文拔都责任的意思。不少人眼中甚至有压抑不住的笑意,不过这时候发笑实在是不合时宜。所以同志们并没发出让宇文拔都尴尬的声音。
由胡有道亲自书写,被胡从简带到了凤阳府通判衙门大门口的那份状纸在桌边的书记们手中传递了一圈。胡从简从衙门大门口逃走的时候,情绪极度激动,所以对状纸的保存就失去了“认真精心的态度”。用力握紧状纸导致的皱褶,以及胡从简情绪激动导致大量出汗后印在状纸上的汗渍,都让这份曾经精心书写和保存的纸张显得皱褶与破旧。
大家传看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之所以有这样的表现,倒不是因为宇文拔都方才其实并不合时宜的表现。这种事情还不足以扰乱众人的心思,而且宇文拔都虽然号称是负责本地群众的工作,实际上承担最多工作的并不是他,而是路辉天与何足道等人。如果冷酷的说,宇文拔都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千金马股”,作为本地人,宇文拔都在保险团身居高位,这个事实的号召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书记们其实并不真的惶恐,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基本没有。如果真的到了危急关头,一贯有着敏锐感觉的陈克肯定会首先定调。而这次陈克在开会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出了这么一件事,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然后就沉默了。基于这些日子以来书记们形成的习惯,大家觉得很是安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反倒没有人急着说话。七位书记里头其他六位不说话,宇文拔都的表态很明显没有得到大家的相应,他更加着急了。好歹名义上,宇文拔都是负责凤台县民事工作的,出了这等事,他有着一定的责任。
陈克看宇文拔都脸涨的通红,知道如果自己还是不说话,未免有些难为宇文拔都了。他笑道:“拔都同志,你不要着急。我们并不是想追究谁的责任。其实就我看,同志们其实没有把这件事当多大个事。”
听了这话,宇文拔都心里头立刻轻松了不少。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被追究责任。如果说别人不知道,宇文拔都不可能不知道现在人民党在做什么。那的的确确就是在造反。所以宇文拔对自己工作内的事情格外的敏感。“这……,陈书记,你让我负责根据地民事工作……”宇文拔都还是觉得自己得表个态。
路辉天负责保险团垦荒旅的工作,作为和宇文拔都同样负责民事工作的书记,他觉得自己此时必须发言了,“拔都同志,这种事情肯定会发生。矛盾么,不以你我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地主阶级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立场。我们人民党有自己的立场,除非我们人民党站到地主的立场上去,成为地主们的走狗。否则这个矛盾只有啥时候激化的问题,不存在是否会激化的问题。张有良反对过我们,现在胡有道反对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地主反对我们,这种事情不是你的责任。”
看着宇文拔都释然的表情,陈克说道:“同志们交心的话暂时说到这里吧。以后咱们需要像这次一样经常交交心,革命不是让咱们铁了心肠去杀人,革命同志们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我们有共同的理想,就是要让咱们的乡亲父老生活得更好,让全中国的百姓们能够更好的生活,咱们中国人谁也不能欺负谁。外国人也不能欺负咱们中国人。”
说到这里,陈克停顿了一下,他用一种稍带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我先做个自我批评,这些日子来我的工作作风一直很霸道。我知道的。也不管同志们能不能理解,只要是我下了决心的事情,我就一定要推行到底。让不少同志觉得委屈,我知道的。在这里,我向大家先陪个不是。”说完,陈克向同志们低下了头。
同志们万万想不到陈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向大家道歉,众人用诧异的神色看着陈克深深低下的头,等陈克抬起头,众人才反应过来。
“陈书记,别这么说。现在已经证明你当时的安排都没错。我现在是心服口服。”宇文拔都连忙说道。
齐会深一直不在根据地,他自然不会发言,这位上海本地青年静静的看着其他书记们的表情。
华雄茂、游缑和尚远都没有吭声,他们一直是陈克最坚定的支持者,他们三个人知道,陈克的自我批评其实不是针对他们两人的。
秦守是做人力调派和司法工作的,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青年也没有吭声。只有路辉天惊讶之下倒是颇为感动的样子,他也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大家都是目光如炬的,除了陈克之外的几个人目光都落到他的脸上。
原本路辉天也没想不说话,见大家目光看过来,他干脆就朗利的发言了。“陈书记,我想说一件事。原本我是个急性子,恨不得现在就能推翻满清朝廷。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吧。咱们马上就要分地,打了寿州之后,消息肯定要传到这里来。那时候百姓怎么看。咱们前一段的工作基础是建立在没有公开打出革命旗号的基础上的。不然的话,也费不找让尚远来负责压制地主他们。那分地合同还是用官府的名义来写的。现在还没有发动群众开始革命,咱们就打寿州。这不是要激起事情么?”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尚远突然问了一句,“路辉天同志,你这是自己的意思,还是下头同志的态度?”
听了这话,路辉天脸色当时就难看起来,但是尚远平日里就是这样的冷静,路辉天虽然心里头十分不爽,但是好歹把不满给压下去了,他尽力实事求是的说道:“这是我的看法,下头的同志有些支持我的看法,有些则觉得早就该打寿州了。”
说完这些,路辉天原本以为尚远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尚远只是点点头,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