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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丫环一喜,刚要答应,她却忽然心中一动,改口道:“不,明天我还要歇一天,把那个荷包绣完。后天,后天我再去。”
因为明天晚上又可以见到杜浒了。与其向谈笙讨教功课,不如向杜浒讨一个法子,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永远挡在门外。她已经每天都诅咒他浑身生疮、惨叫而亡了,他怎么还好好的?
不过这个念头可千万不能让丫环们知道。要是她们得知文小姐在和牢房里的钦犯互通声气、夜半私会,只怕吓也要吓死了。
她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杜浒的囚室。她挨在杜浒身边,闻着他满身的药香气,低着声音,详详细细地把空坑之败时谈笙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说到四姐被他所杀,她便忍不住咬牙切齿,捏着拳头,一下下砸在烂草堆上。这些事,她向来是不敢对任何人说的。然而不知怎的,她觉得杜浒一定会信自己的话。
杜浒慢慢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踱了许久的步子,才道:“早知道他杀了四小姐,我何必跟他那么客气。”转头看了看她,又冷笑道:“在广州时,他还来探视过我呢,一个劲的劝我投降,让我讥刺了回去。我敢说,给我上刑、饿死的主意,他多半有份。”
他问起谈笙是何等官职,眼下住在何处,手下有些什么人。奉书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了他,又低声道:“我便是不明白,他读了那么多书,开口就是圣贤的话,爹爹也那么信任他,怎么会……怎么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忽然抬起头,恳求地看着杜浒,说:“请你帮我出个主意,我……”
杜浒立刻道:“你要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要不要逃……还是、还是……”
“让我帮你想办法?”
奉书连忙点头。
“最好是一劳永逸,让他永远不再来找你麻烦?”
奉书点头更快,“是,是。”
他长叹一口气:“杜浒过去在丞相军中时,好歹也算是个足智多谋的臭皮匠。现在却要动脑筋帮小孩子旷课,躲教书先生。”
奉书脸红了,拿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以往几次,杜浒总是蜷在角落里,虚弱的样子让她觉得可怜。可今天他一站起来,虽然还是瘦削无比,可一下就生出了些威严压迫的气势,让她有些怕。
她捻着自己的衣带,小声重复道:“我……请你……我真的不能见他……”
杜浒低头将她打量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一笑:“天上可没有白掉的馅饼。办法倒是有。五小姐,你拿什么来换?”
第45章 岂有。。。(续)
“办法倒是有。五小姐,你拿什么来换?”
奉书愣住了。原来他不肯白帮忙!可是自己一个闺阁中小姐,能付他什么?零花钱倒是有一些,可他大约也不需要……璎珞、帕子、荷包倒也做了不少,可那绣工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金银首饰……
杜浒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却呵呵笑了,笑了好久,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低声说:“你的那些甜东西,再吃就要我命了。下一顿,要有酒,要烧鸡,要东坡肉。”
奉书怔了半晌,才如释重负,扑哧一下,嘻嘻嘻的跟着他笑了起来,说:“好,一言为定。”
杜浒踱到角落里,慢慢坐了下来,拿过她带来的一块油炸香糖柿子饼,皱着眉头,慢慢啃着,说:“谈笙既然是继任的惠州府,那么躲是躲不过去的。你不是明天要去拜见他吗?大大方方地去,把你心里想问的都问出来,看他有何说辞。”
这便是他给自己出的主意?奉书有些失望,说:“可是……可是我现在的身份是二叔的女儿……二叔说……我的身份要是暴露了,会……会……”
“怎么,当文璧的女儿当上瘾了?蒙古人赏的锦衣玉食,享福享得舍不得了?”
奉书生气了:“我没有!你也不许直接叫我二叔名字!”
杜浒乜斜着眼,看着她,“路是自己选的。你二叔既然敢做,还能怕被人说?我杜浒自从投军效力以来,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软过,自认问心无愧,怎么,没资格指名道姓地说他两句?”
“我……二叔说了,他……他是为了惠州城的百姓着想,为了宗祀不绝,不得已才投降的,再说……他在蒙古人手底下,日子也不好过……”
杜浒冷笑了一下,“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他要是真的不得已而降,怎么现在还会一路升官发财?他要是愿意为国守节,大可携着老小归隐山林,终生不仕,难道忽必烈还能把他拖出来做官不成?食新朝俸禄的汉人多了,也不缺他一个!嘿嘿,小女孩就是好骗啊。”
奉书愣住了,头脑中一阵晕眩,几百句涌到口边的话忽然都说不出口,胸口像被堵住一般,起伏了半天,才哽咽道:“反正……反正不许你说我二叔坏话……他是真心待我好的,我心里有数。你再贬损他,我……我现在就走,再也不来找你……”
“这是在威胁我了?”
“东坡肉什么的,再不给你带。”
杜浒半是嘲弄,半是怜悯地看着她,终于似乎是向东坡肉妥协了,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好,好,我不说你二叔便是,行不行?”
奉书对他不理不睬,过了好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又过了一阵子,终于忍不住问:“那,那明天……”
杜浒将整个炸柿子饼吃完,拍拍手,微笑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啊,放心,他不敢捅出来的。”
奉书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敢?”
杜浒走到她面前,正色道:“五小姐,你信不信我?”
“我……我信你啊。”
“信我就听我的。明天去见谈笙,堂堂正正地跟他对质。别怕,也别气短。我向你保证,他一个手指头也不敢动你,也不会找你二叔的麻烦,好不好?”
杜浒此前和她说话时,语气一直是恭敬而冷淡的。唯独这一句,带上了温柔哄劝的声调。
奉书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扬起头,说:“当我是小孩子吗?我才不怕他。”
杜浒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不再说话,示意她离开。于是她向他行礼道别,踌躇满志地回去了,一路上都在给自己打气。睡觉时,却梦见谈笙穿着判官的服色,阴测测地对自己说:“哪里来的小妞,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扔出去!”
来了两个牛头马面,揪住她就走。她的全身却灵活得像一只狐狸,肩头的肌肉一松一滑,就从牛头马面手底下溜了出去,拼命跑,拼命跑,直到醒来。
会面约定在下午。奉书吃饱了饭,穿好出门访客的衣裳,手腕上戴了一个战无不胜的狗尾巴草手环,掩在袖子里,又紧紧握了握蝎子遗下的瓷瓶,深深藏进怀里。她想起夜间那个牛头马面的梦,又把李恒赠的辟邪的扳指穿上线,挂在脖子上。武装完毕,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让阿染叫来小黑子,跟自己一道出门。
她已经好久没见到小黑子了,看着他一口笑嘻嘻的白牙,这才慢慢升起勇气,沉声道:“走罢!去谈相公那里。”
谈笙早就派人在府衙门口迎她,把她带到相邻的官驿。谈笙本人则在书房里等她。她慢慢吞吞地行礼,谈笙赶紧来扶,他的手白皙如玉,不仅没有如她所愿地生疮,连蚊子叮的包都没有一个。
谈笙笑道:“文小姐这可是折杀在下了。小生过去在令伯父军中时,一直以学生自居,蒙他提携指点,视若己子。算起来,谈笙和小姐也该是同辈,何须多礼?”
奉书不解道:“我伯父?”
谈笙笑嘻嘻地道:“就是大名鼎鼎的文丞相啊,小姐不会已经把他忘了吧?”
奉书心中暗骂自己反应太慢:“我是二叔的女儿,爹爹自然就是我伯父了。这个人狡猾得很,第一句话就设下套来,让我钻。”不由得警惕起来,用余光把书房和房里的几个仆人扫了一扫,又偷眼看了看谈笙,他却是一副笑容,并没有什么奸诈的神色。也许他那句话并无什么言外之意,但奉书先入为主,总觉得这房里一寸寸的全是陷阱。
她心中飞快地转着念头,淡淡道:“我也是不久之前刚和家父相认的,至于伯父,没什么印象。”
谈笙笑道:“是了,我倒忘了这一点了。”说着让人给她看座、上茶,絮絮问了她些闲话,无非是文璧动身以来,她的饮食起居、身体状况如何。她中规中矩地一一答了。谈笙又向她道歉,说自己第一次接管这么多战俘,经验欠缺,让小姐被死人吓到了,实在有罪。站起来朝她深深一揖。
奉书看着他一副无辜的神色,心中早就有气,漫不经心地还了礼,说道:“那些囚犯,想来也有不少人曾和谈相公一同共事,眼下却一个个落得这般下场,真是一念之差,导致天壤之别呢。早知如此,还不如像谈相公一样,早早改投明主,说不定还能捞个官儿做,也免得在惠州变成死人,平白吓着奴家。阿染,你说是不是?”
谈笙脸色微变,强笑道:“小姐这是还在生我的气了。小生任凭责备,不敢不听,只要小姐出气便好。只不过,这话也就在这书房里说说便行了。小姐可别忘了,令尊和小生一样,也是早早改投明主的,小姐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连令尊也一起奚落了?人言可畏,倘若旁人得知文大人的小姐……”
奉书心中冷笑:“把我当小孩子哄吗?绕来绕去的,就想把我说怕了?”扬起下巴,说:“家父所作所为如何,他自己问心无愧便可。谈相公若是也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对不起别人,自然也就不用害怕什么人言可畏。”说毕,直接看着谈笙的双眼,看他作何反应。
谈笙却不动声色,微笑道:“小姐近来也读了不少圣贤之书,岂不闻孟圣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今时局动荡,最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