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将手上的冷汗在衣衫上擦了擦,赵振海道:“战报上说,裴将军的尸骸已经找到,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有百余处,致命伤……致命伤有两处,一处从左肋插入,穿透胸腔……另一处在右肩,向着脖颈的方向劈下,长约……长约三寸。”
三寸的伤口,那是脖子便只剩下了一层血皮。
俞云双的呼吸颤了颤。
赵振海继续道:“如今裴将军的遗体已然入棺,只等今上允了,便可送回凌安。”
俞云双顿了顿,又问:“战报上可说裴钧歼灭了敌军多少?”
赵振海道:“这个我倒是没有打听到。”
“差人再去打听。”俞云双道,“即便没有确切的数字,我也要个大概。”
赵振海应了一声是,起身行了一礼便向着门外跑去。
俞云双又转向一旁面色沉重的姚永泰李明济:“裴钧……死了,这场仗若是再打下去,只会将整个大宁都赔进去。既然我们三人收到了战报,今上与季正元那边必然也收到了,你们这就回去草拟议和书,以臧山为线,西为彦,东为宁,彦需每年向大宁缴纳岁币银十万,绢十万匹,等收到敌军的情况之后,再酌情修改。”
此封议和书对于彦国来说极为苛刻,不过如果彦军在此次战役中也是元气大伤,便有谈成的可能。俞云双将条约拟成如此,自然是想要以最大的利益诱使俞云宸迈出议和的第一步。
姚永泰没想到俞云双在经历如此大的变故之后,还能冷静地思虑至此,因为噩耗而起伏不定的心情也被她感染得平复了不少,与李明济向着俞云双长揖作别,一同离开了长公主府。
一切人等离开,俞云双却依然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虽是午间,天空却翻涌着阴云,阳光透过层层云朵洒下来,落在人身上时只剩下了彻骨阴寒。
映雪垂下头来扫视着身旁被萧瑟秋风卷起打着转儿的枯叶,浑身上下都在发冷,担心俞云双着了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俞云双的眼睫一颤,似是才清醒过来,转过头来问她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映雪抿了抿唇:“起风了,外间冷,我送殿下回房罢。”
俞云双露出迷茫的神色,反应了许久,似乎都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殿下……”映雪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俞云双荒芜的视线这才慢慢凝聚起来,却凝视着映雪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映雪道:“我说外面太冷了,殿下站在风口上会着凉的,还是先回书房罢。”
俞云双微微一颔首,转身便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映雪跟在俞云双的身后,初始还留着小半步的距离,后来却发现她的步履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到了最后竟然称得上是踉踉跄跄。
映雪看得胆战心惊,唯恐她哪一脚没踩稳便摔在地上,便小跑两步追到了她的身侧,伸出手来想要去搀扶她,谁知刚碰到了她的手,俞云双却似不认识她了一般,冷硬的掌风袭来,将映雪推开了几步。
“不必。”俞云双道。
映雪收回了手。她知道俞云双一直以来从容的表象正在决堤,而她不想被人看到。
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可以放心托付于彼此性命的知己,这辈子她最信任的人……即便俞云双方才表现得再镇定,对于裴钧的惨死,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直以来秉持的骄傲让她表现得冷漠,不断堆积的隐忍却是一把利刃,一旦划破了表象,她崩溃得比谁都要厉害。
俞云双继续向前走,在行至书房的大门时,她的脚绊到了门槛儿,人便失了平衡,向着前面摔去。
映雪匆忙追上来将她扶住。
俞云双重新站稳,这回没有再推开她。
映雪注意到俞云双的手一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殿下。”映雪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可用我将驸马叫过来?”
“不必。”俞云双一口否决,“不必叫他。”而后迷茫视线环顾一圈书房,问道,“裴珩呢?”
映雪被俞云双搅得发慌,咽了一口吐沫道:“裴郎将这个时候应该在校场,殿下您忘了么?”
“这事他不应该最后一个知道。”俞云双缓缓道,“派人去校场……”话说了一半,却又摇了摇头,“不必派人了,给我备马,我亲自去。”
她现在这幅模样,映雪哪里敢让她单独走,便小声道:“我要与殿下一同去。”
“可。”俞云双道。
映雪咬了咬嘴唇,又道:“那我先将殿下送回去换身衣裳罢。”
俞云双垂下头来一扫身上胭脂色的宫装,既然是去报丧的,自然不能穿这一身。
“衣服我自己换。”俞云双神色执拗道,“你去备马。”
映雪不敢在这个时候忤逆她,只能松了她的手,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才转身离开。
外面的天色暗淡,连带着书房也变得分外湿冷。
☆、第120章
身边的人都走了,书房之中一片空落,唯有寂寥相伴。
俞云双麻木向前,腿脚仿佛有千钧重,每跨出一步,都要耗尽所有心力。
眼前隐隐发黑,她踉跄了一下,指尖摸到一件坚硬平滑的物事,俞云双知道那是书房正中央的桌案。
身体有了倚靠,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便就此松懈了下来,俞云双脚下发软,顺着桌腿滑坐下来。
裴钧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他那人一诺千金,只要他说了,她便会信。
但是俞云双却没有想过,以为会一辈子陪在身边的人,会离开得这么突兀,让人措手不及。
视线隐隐模糊,泪水坠落在胭脂色的裙裾上,晕染出来的颜色宛如鲜血一般殷红。
俞云双伸出手来,将那块泪渍死死攥住,气力大到指尖都泛起了惨白。
一时间空荡的书房只剩下压抑到近乎于无的呜咽声。
半阖着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来者的脚步声极轻缓,走到了俞云双的身旁,静默着凝视她许久之后,终于蹲下身来。
手指修长有力,泛着玉一样的光泽,揽过俞云双的肩头,轻轻唤她:“云双……云双……”
俞云双的抽泣声一滞,动作僵硬地侧过头来,嘴唇颤抖,眼白发红。
卓印清的呼吸发紧。
“他死了。”俞云双张了张口,声音抖得厉害,“裴钧死了。”
卓印清伸出手来为她将眼角的泪水划开,分明没有触觉,却觉得自己的指尖也被湿意灼烧了起来:“我听说了。”
俞云双痛苦地阖上了眼睛,攥住裙裾的手也越来越紧,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的情绪隐忍下来。
卓印清能感觉到掌心下她的身体在颤抖,拥她进自己的怀中,口吻极尽温柔:“没事的,哭出声来,哭出声来就好了。”
俞云双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咬着嘴唇不发一声。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诉,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这样厚重的无声,却是最强烈的哀泣,强有力地宣誓着她对裴钧的不舍与悲恸。
她在哭,他的心口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在翻搅,刀口的每一次撞击,都比五觉散带来的折磨激烈。
卓印清轻抚上她瘦削的肩头,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半阖的睫毛下:“你知道么,自我记事开始,便羡慕二弟有母亲呵护着,而我却没有。他们都说我的母亲死了,唯有蒙叔说我的母亲并没有走,只是我看不见她了而已。”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裴钧其实并没有走,只是你见不到他而已。”
怀中的俞云双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用垂在身侧绞紧裙裾的手,气力狠到几乎锦缎将撕裂:“我要报仇。谁害死了他,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俞云双的声音喑哑,却带着狠绝的恨意,重复道,“一个都不会放过……”
卓印清手上安抚她的动作一滞,轻轻“嗯”了一声。
屋外是一片黑云密布,屋内烧灼着悲恸与仇恨,无论哪一个,似乎都无法化解。
~
秋季是凌安最善变的季节,晌午十分还是一片乌云沉沉,午时过后,云将散未散,伴着习习凉风,倒是隐隐有放晴的架势。
凌安城的城门前,一队商旅打扮的车马正由城门的守卫做着入城的检查。
这队商旅为首一人是一名面相方正的汉子,衣着朴实,就连笑容看起来也憨憨的:“咱做的就是小本买卖,就是给城南头的养乐堂供货的,货卖完了就走,卖完了就走。”
话毕,上前一把掀开盖在牛车上面的麻布,车的前半截是一堆药草,后半截放置着一个大竹笼,笼中关着的乌鸡一见到光,便扑腾着翅膀咯咯哒地边飞边叫。
如今正当战时,进出城门按理说都应该严格检查的,只是这鸡笼子又臭又脏,自然没人愿意沾手。
前来检查的守卫以右手掩鼻,左手挥了挥扬在面前的鸡毛,瓮声瓮气道:“过罢过罢。”
那汉子“嘿嘿”一笑,冲着车夫招了招手,正要入城门,便听到一声嘹亮的马鸣声。
城门口的几个人皆不约而同向城内看,便见到一名身着劲装的女子从马背上动作矫捷地一跃而下。
她的身形婀娜柔软,却生了一双眼角微挑凤眸,一颦一笑间风华耀目,美是美,却也美得像一把锋利的刃。
守城的几名护卫一惊,正要迎上去行礼,便见那女子微微一摇头。
这几个人轮班的时候常常见到无双长公主出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莫要小题大做,遂只是远远拱了拱手,没有跪拜。
俞云双牵着马僵走近:“远远便见到城门这里堵着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为首的护卫连忙回答道:“如今是战时,上头交代我们每个入城的都要严加排查,这人拉了一大车货,我们上前每个都去仔细翻了翻,便耽误了些时间。”
俞云双闻言“喔”了一声,视线顺着守卫所指的方向扫了过去。
那目光太过锐利,拉货的人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