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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小雪,再冷真该下雪了,他到现在都还不愿意穿夹棉的衣裳,再禁得冻也不是这么糟蹋身子的。
赵祁慎从内阁回来的时候,把手里三甲名单放到桌案上,扫视一眼不见顾锦芙,听到内间有说话声。他转过去一瞅,她正把宫人指挥得团团转,为他熨衣仔细备着过冬的东西。
天子来到,宫人们都低下头,顾锦芙迎上前:“这里乱着呢,臣陪你在外头。”
他扫了眼,确实人多杂乱,就牵着她后往外走。青瓷是近着她身边伺候的,见到天子这个习惯动作,垂眸不敢多看,心里却总觉得有些难过。
顾锦芙这头才叫青瓷奉茶上来,外边就禀大理寺少卿和黄主事求见。
听到黄理来了,顾锦芙心思一动,在赵祁慎接见少卿的时候,偷偷寻个空出去到隔壁茶水房去看黄理。
黄理右手是无法再写字,近些日子勤勉练习左手习字,又有赵祁慎旨意让他继续为朝廷效力,在大理寺仍是任着主事。
“黄主事这脸看着圆润一些了。”顾锦芙自上回后就与他十分亲近,两人说话就跟朋友一样。
黄理朝她拱拱手,笑道:“可能是冬天,这衣裳厚实,脖子都遮得短了截似的,这脸才显得圆。”
她还认真地瞅瞅,惹得黄理笑出声。
她关切他手伤如何,不过又闲话三两句就得到回到御前,离开时黄理突然喊住她说:“魏公公,外头的流言,我不信的。下官一定还魏公公一个公道。”
顾锦芙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那些流言里,她在媚主一事上到底是有心虚的,遂摸了摸鼻子含糊地说声谢过,跑得飞快。
她神态有几分窘迫,黄理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在她转身离开后沉思,来回琢磨自己最后一句话想到什么。然后坐在椅子里,久久才叹息一声。
大理寺少卿前来禀报的正是事关礼部侍郎受贿一案,也正如顾锦芙说的,已经牵出恩科的事。赵祁慎下令彻查。
当晚,穆王世子那头就得到消息,天子那头为恩科有人舞弊一事生怒,如今乾清宫外头跪了一众监考的大臣。
他身子不太好,一到冬日就手脚发凉,这会搓着手掌抬头去看身侧的人问道:“既然天子那头后宫可能插不进人,如今恩科舞弊一事又被揭出来,你觉得天子下边会做什么。”
顾宇清心头一跳,垂着眸说:“小的一时也知要做何种猜测,恐怕还得观察两日。”
穆王世子轻轻笑了一声,眉宇间温润,声音却如同庭院中刮起的寒风一样带着冷意:“邵轩,你莫要再瞒我了。。。。。。”
第48章
景阳宫里的树植叶落尽,光秃秃的枝桠被月光投映在窗户上,从室内看那片暗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顾宇清听闻穆王世子一句,微微抬头,看到他身后在冷风中摇曳的树影,那片影子下的人眼里闪动着洞察的光芒。
顾宇清沉默片刻,身姿依旧笔直,缓缓地说道:“世子是指什么?”
“指什么。。。。。。”穆王世子见他从容,声音里的冷意倒是散去,拿搓暖的掌心捂了捂脸,“我曾以为,我们间的交情其实已经越过了主仆,你既然还不愿意说,那就我来说吧。”
顾宇清仍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穆王世子笑了笑,旋即又叹息一声。
“陛下拿了前戎衣卫指挥使,让大理寺重审一桩关于先帝在时的谋逆案件。当年反王谋逆牵扯了数千人,唯独拿出最早被牵到里头的顾家来重审,我前些日子就收到消息,顾家一案已经理清,如今前戎衣卫付敏之已经伏诛,却没有公告天下,只有朝中一应大臣知道。”
“陛下重审此案,分明是有针对性,最后审清了却又不昭告。。。。。。首先可以推测陛下对顾家一案早有关注,而建兴王早年受过顾家恩惠,重审还顾家清白,可以说是陛下报当年顾家的恩情。”
“其二就是,顾家嫡系还在。”
穆王世子说着眸光有一瞬凌厉看向顾宇清,见他表情自始自终未有改变,心中是佩服他的。这种情况倒是觉得自己的第二猜测是对的,遂继续说道:“顾家嫡系还在,而此案极大可能还牵扯到先帝当年夺嫡事件。陛下是建兴王一脉,肯定是对先帝有微词的,陛下没有昭告不符合他的性子。”
“我这堂弟未继承大典前都被人说是纨绔,可这么一个纨绔成为天子后哪回做的不是狠事,这种有仇报仇的性格,定然会拿先帝过错来做文章。偏偏他没有,那只能说是顾家的人阻止了他,再或者是我想得过多,这反王案后头还有更大的牵扯。”
“以上不管是哪点,都很明显这里头顾家嫡系一支的人是存在的。”
穆王世子几乎是把事情还原了,顾宇清知道他素来聪慧,不过是体弱遮住了他的光芒,连穆王都不知道这个次子是王府里唯一一个有经国之才的。
顾宇清听完后微微一笑,神色依旧轻松地问:“以上的猜测必定有发迹才能叫世子有联想,不知我是哪儿露了破绽。”
“那个司膳房死的人。”见他认了,穆王世子也笑了,笑着摇头,颇无奈的样子,“那人不是首辅的人,因为首辅在逼宫前拉拢我,我问过他这事。当时问起他为何加害于我,是想试探他有几分真心拉拢,还是与我虚与委蛇。”
闻言,顾宇清终于神色有一丝变化,是错愕,随即抬手揉了揉眉心失笑:“那会我出去为世子续热茶了,不想就转身那么一会的功夫,就成了我没能补救的疏漏。”
“是啊,当时首辅否认的时候,我还认为是他撒谎。可后来事情一步步的,发展到为顾家平反,我才猛然觉得不对,能那么及时在我出事时又嫁祸他人的,只有知晓我行动的人。我身边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知道计划的也只有你,可你又怎么能够在深宫中不离开我去杀人嫁祸首辅?”
“我想起顾家有族人被判进宫里做杂役,从先帝到大行皇帝这里头的时间,只要那批人还活着,肯定也已经有些本事了。有这批人,你想要行事还是能做到的。”
所有一切就都如穆王世子所言,顾宇清长长舒出一口气,说:“一切都瞒不过世子法眼。”
“也不是什么法眼,不过是因为我算半个局外人。我没有夺权之心,只是想着保命苟活,看事情都会比身边漩涡中心的人要冷静一些,这才能推敲出来前因后果。”
“世子确实几乎还原了,世子不必自谦。”
几乎还原了。穆王世子在揭开真相后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反倒是细细品砸他可能没什么深意的话,觉得这几乎二字可能还有玄机,但细细想来可能就只是用来总结自己的推敲。毕竟内里肯定有细节是缺失的。
穆王世子没有再多去做猜想,而是说:“既然陛下已经查清,你且回陛下身边吧,我等着你们顾家冤屈洗清昭告天下那天。如果我还能见到的话,你办筵席可别小气少我这一杯酒。”
“世子何必过于悲观,我已经跟陛下禀过世子无争权夺利的心,陛下虽是少年心性,分辩是非上却从没有含糊的。”
“少年心性。”穆王世子就笑了,“可有他那样的少年?也罢,我信你。”
一句我信你,叫顾宇清眸光闪动着,心里头有什么猛然往上窜,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他朝穆王世子揖了一礼说:“谢世子,只是我可能还得在世子跟前一段时间,要叫世子看着烦心了。”
“还能陪我也好,起码不会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穆王世子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抵拳咳嗽一声,慢慢往床边去。顾宇清忙上前搭把手,穆王世子也没有拒绝,两人间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仍旧像最亲近的主仆,相互扶持着。
***
恩科的事情到底是被耽搁了放榜。
礼部左侍郎涉嫌舞弊,牵出两百名考生,一一核对再加于审讯,最终有牵连的光是名单列上就有近千人。大理寺与刑部为了此事忙得不可开交,与此同时京城对顾锦芙恶意报复的传言已转变为清君侧。
赵祁慎听到她被赞扬的时候,似笑非笑,顾锦芙不停给来禀的卓宏使眼色。卓宏没看明白,听到天子问是谁先为魏公公澄清的时候,老老实实地答道是大理寺黄理在审案当场逼着左侍郎招认,再往外一传,顾锦芙就成了忠君的良臣。
等人走了,顾锦芙也想顺势离开,结果被赵祁慎一把掐了腰,按在身上。
她腰抵在御案桌沿边,被他半压着,感觉自己都能折过去。
“一会又叫人撞见了!”她伸手推他,却被他连手也抓住,说道,“黄理倒是记着你的好,你且跟我说说,你都给外臣施了多少恩,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什么有个数,这是也想跟舞弊一样列个名单,然后暗中给那些人使绊嘛?
她抿唇,表达自己的不满:“这外头还乱成一团,你倒是没理的吃起飞醋来。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宦官,上哪儿施恩去,那施的都是您这天子的恩!”
“少给我打浑,我可不受你嘴里这一套套的。”
赵祁慎见她实在是难受,这才松开她,一手护着她腰后,拉着她坐下。她就只能坐在他腿上,一阵无语。
“你要这样看折子?”
“你就在这坐着,为什么我要看,给我念!没念完,今儿晚上也就吃了。”
这人简直王八蛋。
顾锦芙气得想给他一拳,但知道他现在不可理喻,只能随后拿起一本开始念。
才开了个头,外头宫人就拔高了声音喊穆王世子身边的人求见。
赵祁慎和顾锦芙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疑惑。
光明正大前来,估计不是什么好消息。
赵祁慎已经松开手,要拉她站起来,顾锦芙却在此时勾唇一笑,顺带抱住他胳膊。
他被笑得头皮发麻,听到她很无赖地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就是眼下这么个道理!”
“锦芙!”
外头宫人又再高禀一声,赵祁慎见她报复,索性也心一横,伸手去再圈住她的腰,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