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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坐在软轿上许院使好似也经不起这料峭山风,那帕子捂着口连连咳嗽,将盖腿的薄毯子往上拉了些,护住胸口,拿出装了酒的皮囊,连住喝了好几口来取暖。
不知为何,沈晚冬心里竟又酸又甜。
酸的是,若换做寻常男人,妻子过去不检点,如今这般行径,怕是早都休弃不要了。再加上外头还有个情趣相投的红颜知己,谁还理会家里这半疯的原配?可是荣明海对戚夫人还是这般厚道照顾,真让她心里好生羡慕嫉妒。
喜的是,大约她跟了荣明海,可能不用担心人老珠黄后一个人凄凉而死吧,他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话虽少,但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怨不得他的兄弟会甘愿为他死。
才刚到半山腰时,大家停下来歇脚的时候,这男人将她拉到角落里,腆着脸央告:文珊晓得我要把麒麟还给你,而今见我就眼黑,怕是我和你一同出现在她面前,她又会急的犯疯病。到了道观,我们全在外头等着,你和玉梁两个先进去,好好与文珊说。
她没好气地嗯了声,趁着大伙儿不注意的时候,拿膝盖狠狠地顶了下这男人的裆。这人只是嘿嘿陪着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着急,这事办好后,哥哥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你。
谁稀罕!
沈晚冬想到这儿,恨地轻咬了下荣明海的耳垂。
这会儿已经到了山顶,风也愈发大了,吹进人的袖管里,凉飕飕的。抬眼看去,约莫一箭之地外有个巍峨道观,三两个清秀童子正拿着大扫把清扫观门口的青石台阶。台阶一旁的松树下有个小小凉亭,匾额上书“望仙亭”,亭内的长凳上坐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虎背熊腰,圆眼睛,高鼻梁,正是戚夫人的陪嫁家奴韩虎!也是当日将她卖给黑痣三爷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韩虎此时正抽着旱烟,抠着脚气,笑吟吟地和小道童在开玩笑,蓦然瞅见他们一行人,吓得竟拿手去灭烟锅子里的火,给烫的呲牙咧嘴,连鞋都顾不上吃穿,赶忙奔回了道观。
“快放我下来!”
沈晚冬一边急得直拍打着荣明海的肩,一边回头朝着身后的曹马夫大喊:“老曹,你快追进去,给我把那个刁奴的腿打折,别让他们将孩子藏了。”
曹马夫闻言,目中凶光大盛,从靴子里掏出把短匕首,疾步朝着道观奔去,谁知却被荣明海拦在半路。
只见荣明海手持长刀,双腿分开,冷眼傲视曹马夫,喝道:
“本侯在此,还轮得到你撒野?退下!”
曹马夫嘿嘿冷笑了声,丝毫不畏惧荣明海,他将枯黄的头发拉前来,咬在嘴里,持着匕首朝荣明海的心窝子扎去,招招指向死穴要害,下手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好家伙,动真格儿了,本侯就陪你练练招儿。”
荣明海并不拔刀,他仗着自己身量远高于曹马夫,左闪右躲,那刀鞘专攻曹马夫的头部。这男人毕竟是上过战场的百战将军,没一会儿就将曹马夫反制住,并未动手伤人,只是阻止此凶徒进道观抢孩子行凶。
沈晚冬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和玉梁两个急忙跑进道观。
刚进去,就瞅见张嬷嬷与韩虎两个从小门里跑出来,惊慌失措地拦在门口,阻止任何人进去。而于此同时,一个穿了身绣了梅花裙衫的年轻丫头抱着个裹了小被子的男孩,急匆匆地朝着道观最边上的悬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哄着孩子:麒麟别怕,咱们去那边看花鸟鸟。
这,这就是麒麟?她的孩子?
沈晚冬登时愣住,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她什么顾不上,直接朝那丫头跑去,谁料张嬷嬷和韩虎两个迎了上来,张开双臂挡住她,还一个劲儿地劝:沈姑娘,您怎么会来这儿?
那个不是麒麟,你看错了。
您和谁来的?侯爷还是唐督主?
何苦呢,难道非要把夫人给逼死么。
“起开!”
沈晚冬瞧着孩子越来越远,最后进了个小门,消失无踪,她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和冷静,直接甩了张嬷嬷这老货两耳光,让玉梁立马去叫曹马夫进来,好好收拾这两个刁奴!
谁料那韩虎竟跑过去直接将玉梁牢牢抱住,一个大老爷们与个女人厮打起来。
沈晚冬急的大声喝骂:“戚文珊呢?让她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响,从东南角的小黄门里缓缓走出个清雅高贵的女人,正是戚文珊!许久未见,这女人倒是变了不少,穿了身水田道服,头戴黄冠,样貌依旧秀丽,虽说清减不少,可比起先前少了些病气,人仿佛精神了许多。
而紧跟在戚夫人身后一并走出来个鹤发童颜的老道,这老道想来就是长春子了,他穿着宽松黄袍,手里拿着个拂尘,瞧着倒还真有几番出尘仙气儿。
“沈,沈妹妹,你怎么来了。”
戚夫人笑得有些假,着急地朝悬崖的方向瞅了眼,袖子捂住口咳嗽了几声,仿佛体力不济要晕倒,好在她的“师傅”在跟前扶着,并赶忙从玉瓶中倒出枚丸童子尿仙丹给她吃了,她这才有了力气。
只见戚夫人小声对长春子说了几句话,这才捂着干瘪的肚子,一步三摇地朝沈晚冬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伸长了脖子朝道观外头看,仿佛瞧见了抹熟悉的高大身影,这女人厌恶地哼了声,但面对沈晚冬时,依旧端庄大方,她挥挥手,让张嬷嬷和韩虎不得无礼,走过去亲热地拉住沈晚冬手,柔声笑道:
“可是侯爷带你来的?他不晓得妹妹先前是答应过我,允许我暂且抚养麒麟,哼,他这个人歹毒非常,心里不知又在憋什么坏,如今撺掇着妹妹来抢咱们娃娃,你可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第62章 糊涂
沈晚冬一把挥开戚夫人的手; 谁料力气有些大,竟将这孱弱美妇给推倒在地,她真是想上去踩上这女人几脚; 可就在此时; 戚夫人竟然飞扑过来,死死地抱住她的小腿; 不让她动弹分毫。
再低头看去,只见戚夫人一句话都不说; 既不哭; 也不哀求; 面上似乎还有几分决绝的狠厉,坚决不放手。
“你放开。”
沈晚冬低声喝道,蓦地抬头; 发现荣明海此时正躲在道观门后朝里看,当瞧见自家夫人这般行径,这男人的脸更黑沉了,眉头都蹙成了个疙瘩; 他拳头紧握,抬腿就要进来,可一条腿刚迈进门槛; 忽然叹了口气,转身又退了回去,不再往里头看。
“你!”沈晚冬气急,他说不管; 没想到还真不管啊,直接把这么个半疯子丢给她,什么人嘛。
沈晚冬抬手,从发髻上将珠钗拔下,狠狠心,想好生扎这女人几下,可瞧见戚夫人眼里尽是血丝,唇干裂发白,身上散发着属于娃娃的奶臭味,道袍的袖口还用黑线绣了“麒麟”二字,她拿发钗的手颓然垂下,冷声道:“我不想和你动手,请你自重些!”
谁知戚夫人听了这话,反而抱得更紧了,她将所有的委屈咽下,扭头,朝着与玉梁扭打的韩虎和跟前的张嬷嬷喝道:
“你们还愣住作甚,赶紧过来给沈妹妹磕头赔罪啊。”
韩虎闻言,下意识与张嬷嬷对视了眼,他放开玉梁,扑通一声跪到青石地上,跪着行过来。
这韩虎才刚与玉梁扭打,一个大老爷们终究不好跟娘们怎么动手,这会儿脸上被指甲抓出了好多条血痕,衣襟也被拽得松散。
只见这男人抬头看着沈晚冬,目中颇有悔恨之意,他重重地打了自己几耳光,道:
“姑娘,当初咱们夫人给了你五百两银子,让你拿着回乡去过日子,谁承想你竟偷偷在暗中盯着我们,想要查清夫人的底细。当时小人也是猪油蒙了心,把你绑走卖了,此事夫人真的不知情,她在不久前才晓得姑娘竟,竟进了福满楼。”
许是理亏,韩虎后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恨地叹了口气,双掌按在地上,咚咚咚地磕起头来,没一会儿额头就磕出个红印子。而张嬷嬷怕玉梁跑去抢麒麟,又怕沈晚冬狠手伤了自家夫人,根本不敢跪,警惕地站在一边,抹了把老泪,随时准备着拼命。
“果然是两个老刁奴!”
玉梁气呼呼地朝韩虎的头啐了口,一边整理着皱了的衣襟,一边走向沈晚冬,她直接动手,往开拉戚夫人,尖声泼道:
“上回谎称孩子串门子去了,不让我们见,这会儿我们可逮了个正着,究竟麒麟是从我们姑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这个养娘再亲,还能大得过人家亲娘去?不让人家母子相认团聚,天下根本就没这个道理!”
戚夫人果真被玉梁这番话刺着,她终于放开沈晚冬的腿,扶着张嬷嬷起来,咧唇阴森森笑了声,一把抓住沈晚冬的腕子,强行将沈晚冬拉着朝围了圈粗木栅栏的悬崖走去。
这座道观唯有这处地方没有围墙,拿半人高的木头打了桩围着,名唤“接天一线”,每日晨起在此处打坐修行,据说可神游太虚,故名。站在这儿往下看去,青山缭绕,翠林耸立,深不可测,风将湿润的雾气吹到人脸上,让人不禁瑟瑟发寒。
“你做什么?”沈晚冬忙喝问,此时站在悬崖边上,还真有些头晕脚软,这疯子不会是想杀了她吧。
“你别乱来。”沈晚冬不敢太大的动作挣扎,一个劲儿给玉梁使眼色,让她出去喊人,谁知玉梁刚要走,却被张嬷嬷和韩虎两个拦住。
“沈妹妹,我知道你恨我。”
戚夫人面色相当平静,眼中尽是决绝,仍不放开沈晚冬,冷笑了声,踮着脚尖朝悬崖底下看了眼,道:
“你不就想我以死赔罪么,我今儿就答应你,从这儿跳下去。可我也告诉你,我放心不下娃娃,娃娃也离不开我。等我跳下去后,张嬷嬷和韩虎两个也会随我去,而墨梅丫头就在那头将麒麟扔下去,我们娘儿俩在地底下去团圆。”
说罢这话,戚夫人丢开沈晚冬,深呼吸了口气,两手抓住木桩,半条腿跨了上去,做出要往下跳的举动。
“呦,在这儿威胁我呢。”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