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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心你。”
唐令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他缓慢地转过身来,神情看似温柔,可眼里那抹凌厉让人打心底发寒。忽然,只见唐令噗嗤一笑,他抬手,轻按上沈晚冬的肩头,柔情问道:“心里的烦郁可解了?”
沈晚冬头愈发低下,心里的惧怕愈发强烈,小声道:“解了一大半。”
“哦。”唐令哦了声,佯装拂女人肩上的尘,他唇角含着笑,又问:“今儿没见到孩子,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据我所知,戚氏可是个疯女人,而今谁敢打她儿子的主意,她真的会把那人割肉喝血。”
喝血那两个字,唐令说的仿佛有些重。
沈晚冬莞尔轻笑,可眼泪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心里的那种慌乱愈发强烈,她感觉自己被千百双眼睛包围,她厌恶,可不敢说。
“怎么了?”唐令见女人目中含泪,微微皱眉,冷声道:“你觉得谁欺负你了?”
“没有。”沈晚冬忙否认,她皱眉想了想,仰头看着唐令,颇有些委屈,道:“在侯府时,那位秦氏手下的韩嬷嬷拐弯抹角地问我话,我,”
“哦。”唐令又打断女人的话,笑了笑,他垂眸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淡淡说道:“秦氏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可有时候人太精明了,反而会误事,所以我送了她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沈晚冬一惊。
“韩嬷嬷的舌头。”唐令笑了,笑的云淡风轻。
寒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头顶,然后变作麻木,刺激着人的每寸肌肤。
沈晚冬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一眨眼,眼泪珠子竟滚了下来。她忙抬手去擦,谁知不小心将手里的断指给掉到了地上。
她慌乱地蹲下去捡,可发现自己一时竟软的站不起来了。心慌和无孔不入的惊惧让她抬不起头,没骨气的失声啜泣。
“这就是章谦溢给你出的主意?”唐令冷眼看着沾着大量血的帕子,沉默了会儿,忽然看向同样被吓坏了、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玉梁,冷笑道:“玉梁是吧,章公子让你去送,那你现在就去吧,早些回来,本督知道小婉离不开你。”
玉梁咽了口唾沫,将那血帕子包的断指揣进怀里,又帮自家姑娘擦了脸上的残泪,随后给唐令福了一礼,匆匆退下。
“地上凉,起来吧。”
唐令语气变柔,弯腰捞起沈晚冬,他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女人,轻叹了口气,道:“你看你,弄得一身的血气,赶紧回去洗洗,早些睡。”
说罢这话,唐令眼中流露出些许柔情,笑道:“夜色正好,小叔送你回去。”
“嗯。”
沈晚冬顺从地点头,呵,她敢拒绝么?
夜风将狼牙月上的黑雾吹散,亦将桃树上的花吹落,有些落到青石路上,甘愿成为来人鞋底的一抹香;有些飘零到水里,荡漾到那最洁净的地方,然后悄悄腐烂。
沈晚冬低着头,温顺地跟在唐令后面,微笑着,尽管她知道自己的这抹假笑特别难看,可她知道唐令背后长了眼睛,她得笑。
她偷偷看了眼唐令,斑白的两鬓和俊美的面庞在月光和灯影下,有种沧桑兼坚韧的气质。
他的真情流露,想必只有那夜初次见到她的一瞬吧。后来,对她还是关心,但是督主唐令式的关心,而不是小叔令冬。
章谦溢说的没错,她一直以来的纠结和不安,正是经历了太多后的患得患失,只有真正把安身立命的东西握在自己手里,无论是钱还是权,那时候她才算真正跳出风尘,不用卖着假笑。
“想什么呢。”唐令忽然停下脚步,淡淡问道。
“啊。”沈晚冬一愣,差点撞在唐令身上。“没什么。”
“我问你个问题。”唐令看着路边的一棵开的正美的桃树,微笑着问。
“您,您问。”沈晚冬格外紧张。
“你那么恨章谦溢,可遇着事,为何反而问他呢?他,可是个外人呀。”
外人二字,唐令说的有些重。
“大概因为,我不怕他吧。”沈晚冬仍胆战心惊,但实话实说。
“哦。”唐令笑了笑,他随手折了枝桃花,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自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念到这儿,唐令忽然不念了,转身将桃花递给沈晚冬,抬手,用大拇指轻抚着女人额边的碎发,笑的温和:“你小时候,可从来没说过怕我。”
*
夜漫长而无边际。
屋里点着能凝神静气的甜香,一丝丝一缕缕飘进绣床里,用最温柔的嗅觉来哄床上美人安睡。
沈晚冬心里烦闷,努力了一个多时辰还是睡不着。辗转反侧间,她仿佛闻见周遭笼罩着股浓郁的血腥气。
才刚唐令亲自送她回来,待她梳洗罢,躺床上后,他坐在床边,轻拍着她,给她讲故事……讲他这些年在官场的故事。
他说,你小时候顽皮,晚上老是不肯乖乖睡觉,非要缠着小叔给你讲故事,听完了一个不够,还得再讲一个。
她微笑着闭起眼,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等睡着后,唐令就会离开吧。
可越听越害怕,唐令讲那些官场和后宫里的尔虞我诈,大多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阴刀子,越斗人就变得越多疑。长此以往,麻木和冷血就是他的武器,他对所有人都无情。
所以,小婉,叔叔这颗心已经千疮百孔了,你不要再伤他了。
唐令讲到一半忽然停下了,阴森森地问了句:你睡着了么?
她不敢睁眼,可更不敢撒谎,于是说:有人在跟前盯着我,我睡不着。
唐令听了这话,沉默了很久,最后走了,走之前说了句:盯着你,是因为小叔不放心你。
一想起唐令,沈晚冬就忍不住心慌意乱。她睡不着,下地倒了杯水,吃下先前太医专门给她配的“安眠丸”,可尽管吃了药,还是睡不着。
最后索性穿上衣裳鞋袜,从梳妆台上随便拿了根长发带,将黑发绑住,垂在胸前,就这样出门去,让巡夜的侍卫把曹马夫叫起来,出门去。
她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城外的乱坟岗子。
去看看含姝,顺便在瞧一眼那个凉亭。
*
马车吱吱呀呀地出了城,外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天已经大暖了,乱坟岗的味道更难闻了,尸体的腐臭、路人留下的屎尿味、醉酒后呕吐物的酸臭……无不挑衅着人的忍耐力。
偶尔有一两只野猫尖叫着跑过,它们趴在死狗身上搜刮肉吃,看到有人来,竟也不躲,反而浑身的毛都竖起来,露出尖牙,朝来人吱哇吱哇地惨叫。
沈晚冬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提着裙子,低着头看路,小心翼翼地跟在曹马夫后头。
曹马夫出来的时候特意拿了把长剑,他打着灯笼走在头里,并不回头,恭敬地说了声:小姐留神,别被石头绊倒了。
听了这话,沈晚冬一愣,不久前也有人给她说了类似的话。那个人约她出来,可她却去了侯府,恐怕,他应该生气了,早都拂袖回去了吧。
也是,谁会干等她这种女人。
其实她也不晓得为何一定要在这深更半夜出来,或许见见含姝,然后躺在那个凉亭的长凳上睡,应该就能睡着吧。
“咦?”曹马夫忽然发出声疑惑之声,他踮着脚尖朝前看了看,随后回头,皱着眉对沈晚冬道:“前面的凉亭有灯亮着,仿佛有人。小姐,属下担心……”
“有,有人?”
沈晚冬惊诧极了,她轻捂住口,赶忙朝前跑了几步,看着远处的那座摇曳着微光的小凉亭,嘴角不自觉勾起抹笑,眉间的抑郁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他,竟然在姝色深处等着。
第49章 夜深姝色
沈晚冬抿唇偷笑; 她将食盒放在地上,从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拿出个胭脂盒,用小指蘸了些抹在唇上; 剩余则的在掌心揉开; 轻推在两颊。在做完这事后,沈晚冬莞尔一笑; 问站在跟前的曹马夫:
“我看起来怎样?好看么?”
曹马夫忙点头,却不敢看这活色生香的美人一眼。
沈晚冬不理会这男人; 提起食盒朝凉亭走去。
这个凉亭挺破; 位于乱坟岗子的边上; 跟前又是密林,白天倒还好,官道上往来的行人时常来此地歇脚; 可每当入了夜,如女鬼哭似得猫叫、野狗啃食骨头的咯咯声,风吹过野草枯叶胡飒飒声,再加上偶尔出现的幽幽鬼火; 无不挑衅着人的恐惧极限。
所以,这个地方到了晚上,连鬼都不愿来。
沈晚冬走近后发现; 凉亭里有两个男人。
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粗脖子红鼻子,是那天夜里朝她头吐口水的蛮横将官;另一个身量高大,剑眉星目; 样貌相当英俊,正是荣明海。
这两人席地而坐,中间摆了个棋盘,棋盘跟前是一盏罩了纱的宫灯,一盘醋泡花生米,一盘凉拌猪口条,三壶歪倒的空酒瓶,瞧着二人在此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这两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已经快要收尾的棋盘,丝毫不为任何人和事所打扰。
“侯爷,您已经连输给末将九局了,投子认输吧。”
“老梁,咱们这把赌局还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妄谈输赢。”
荣明海今儿穿了身枣红色的长袍,脚蹬玄色牛皮小短靴,突出的喉结显示着浓郁的男人味,也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他的身子有些微微晃动,此时紧紧蹙着眉,一手托腮,另一手的两指夹了枚黑子,思虑了良久,刚要落子却发现不妥,又收回手,接着观察棋局,看了会儿,摇头叹了口气,似要认输。
忽然,这男人耳朵微动了下,轻扭过头,看了眼从远处缓缓走来的那抹香影,唇角勾起抹笑意,直接将黑子按到棋盘中,别有深意地挑眉一笑:“她来了,所以,我赢了。”
原来他们的棋局,在赌她会不会来。
沈晚冬愣了下神,恍惚间,她看见那个叫老梁的矮胖将官笑着起身,健步朝她走来,十分放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笑着点头,忽然单膝下跪,抱拳朗声道:
“当日在唐府,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