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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奇怪的是,戚夫人对此也没什么抱怨,一直深居简出,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不争宠不管事,似乎当个富贵闲人就满足了,直到有了麒麟后才肯争。
更让人奇怪的是,据安插在侯府里的细作回报。安定侯不怎么待见戚夫人,二人客气疏离,谁也不理会谁;可他也仿佛并不像传言那般偏宠秦氏,十年来多住在军中,极少踏入秦氏的小院,去也是瞧一眼大儿子罢了。那个长子被秦氏教养的极好,如今只不过九岁,可于文字训诂之道已颇有些功底,武艺也没落下,是能骑马狩猎的。加之此子样貌清秀,很是得安定侯的喜欢。
这三人里面一定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究竟是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沈晚冬一想起这些事,就忍不住头疼,她靠在玉梁身上,闭着眼睛假寐。马车摇摇晃晃的,加上车轱辘枯燥乏味的吱呀声,无不催人欲眠。正迷迷糊糊间,马车忽然停了。
“小姐,侯府到了。”赶车的曹马夫并不敢掀帘子,只是站在马车跟前,小声恭敬道。
沈晚冬睁开眼,懒洋洋地嗯了声,这曹马夫是唐令特意挑出来给她赶车的,想来是有些本事在身的。沈晚冬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小镜子和胭脂扣,对镜稍微理了下妆,便与玉梁先后下了马车。
四下看去,此时天已经擦黑,小巷静悄悄的,侯府后门的屋檐下挂上了两盏红灯笼,风吹的灯影乱飘。在门口横置了条长凳,上面坐了个穿着灰袄、瞧着像管事模样的胖男人,这男人大腿翘在二腿上,正举着小指在抠耳朵,笑吟吟地和跟前的两个拿着圆木长棍的小厮说笑,仿佛并未看见侯府跟前停了辆马车,更对沈晚冬三人置若无睹。
沈晚冬微微皱眉,这虽说是后门,可毕竟是侯府,不应该如此松散惫懒瞧那三个家奴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似乎是奉命专程等在这儿的。不应该啊,今儿荣明海约她城外凉亭相见,按说没几个人知道,好,即使侯府有人提前知晓,那又怎会算准她会来侯府?
“老曹。”沈晚冬和玉梁两个站在石台阶下,并不直接与侯府下人对话,而是朝曹马夫使了个眼色。
曹马夫即刻会意,小步行至石台阶下,挺直了腰杆,朝那三个家奴抱拳略晃了晃,就算见过礼了。
“我家小姐求见戚夫人,烦请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那胖管事好似并未听见,他吹了吹小指上的耳屎,晃二郎腿的时候,脸和脖子上的肥肉也跟着颤动。在灯影交错间,这胖管事斜眼瞥向俏生生立在一旁的沈晚冬,扁嘴冷笑了声,道:
“好大的胆子,侯府岂是你们这种贱民随意能进的?戚夫人又是谁人想见就能见的?快快走,否则叫你们好看!”
玉梁见这胖管事如此蛮横,登时恼了,撂开沈晚冬的手,快步走上了台阶。她倒没立马发火,只是叉着腰,媚眼狠狠地横了眼这男人,微抬起下巴,道: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了,我家小姐可是唐督主的侄女,就算是侯爷,也必得好言好语地跟她说话。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她,究竟仗了谁的势!”
胖管事从鼻孔发出声不屑的冷哼,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打量在石阶底下立着的美人,目光相当放肆,只见这男人嘴撇了撇,傲然道:
“你们才是胆大包天,大梁谁人不知,唐督主无亲无故,哪里就冒出个侄女来?我瞧这姑娘身段风流,样貌娇娆,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股风尘气,呵,想来是哪个窑子里的,”
啪!
玉梁直接动手,狠劲儿扇了这口出不逊的胖管事一个大嘴巴子,指着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个没天理的日娘小子,嘴里不干不净的在骂谁?谁教你说这话的?戚夫人还是秦夫人?”
胖管事多年来常与侯府里守规矩的婆子丫头们打交道,何曾见过如此泼辣护主的女人?登时大怒,两条又粗又短的眉毛拧成了个疙瘩,朝着玉梁喝道:
“府里两位夫人,也是你们这种身份的女人配提的?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滚,否则爷可就不客气了。”
说这话的时候,胖管事特意看向沈晚冬,仿佛再说:若是还在侯府门口聒噪,爷第一个就收拾你。
“你倒是试试!”玉梁全然不惧这胖管事,拿指头点着男人的肩头,步步紧逼:“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侯府的一条狗罢了,竟敢在唐府的人跟前叫嚣。你要是敢动我家小姐一根毫毛,督主会叫你全家陪葬,你,”
“好个贱人!”胖管事大怒,一把推开玉梁,扬起手就要打人。可就在此时,那站在沈晚冬身边半响没言语的曹马夫忽然爆喝一声,只见他足尖轻点,在跃上台阶的瞬间,迅速从袖筒里摸出把锋利的短匕首,手腕一转,直接将匕首插。入那胖管事的肩头。
瞬时间,胖管事发出杀猪般的嘶嚎声,他那张白胖的脸窘的通红,满手都是血,身子疼得直颤,手举着想拔刀,可始终不敢碰一下那把匕首。这男人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连连后退,喝令过来扶他的小厮赶紧回去叫人,与此同时怒瞪着曹车夫和玉梁,咬牙道:你们等着,等着!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府内响起,好似人还不少。
沈晚冬皱眉,难不成她真会被荣府的人赶走?有点丢人呀。
才刚玉梁虽说鲁莽了些,但确实是为了维护她,况且瞧这胖管家的轻慢态度,似乎对她的“风尘来历”很是知晓,既如此,没道理不清楚她现在和唐令的关系。
明白了,有人刻意让这管事装傻,事先就等在门口拦着,绝不叫她踏进侯府一步。
这人是谁?好手段!
眼前忽然一亮,沈晚冬抬头看去,只见从侯府走出来两个打着灯笼的小丫头,紧跟在其后出来的,竟是张嬷嬷!
往夕之事,当看见这穿着褙子的老妇时,全都在瞬间涌起。
当日她重伤倒在冰天雪地里,救她是这对慈善的老妇主仆;可后来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还是她们。直到现在她都在恨,黑三那伙地痞在她身上的拳打脚踢、园子里的艰辛度日、福满楼的是非屈辱,那种痛全都刻在骨头上了,她真的不懂,这对主仆究竟救了她还是毁了她?!
仔细算算,终究是欠她太多。
沈晚冬呼吸有些急促,垂在袖中的拳头紧握,恨,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对该死的主仆。可现在还有些无能为力,且不说唐令不会答应,怕是荣明海也会跟她结仇。
不,要报复一个人,还是来阴的好。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压抑和痛苦,才是最折磨人的了。
想到此,沈晚冬深吸了口气,她莞尔浅笑,微微屈膝给张嬷嬷见了个礼,柔声道:“嬷嬷好,妾身来府上见“侯爷”,顺便给夫人请安。”
张嬷嬷神色复杂,微眯住眼使劲儿看沈晚冬,她定了定心神,疾步走下石阶,低头给沈晚冬回了一礼,笑的十分和善,装作从未见过眼前这美人。只见张嬷嬷侧过身子,给沈晚冬让出条道,笑道:“可是不巧,侯爷今儿下午出府了。其实夫人早都听闻过许多次小姐的大名,常想着要约您到一处小聚,可因要照顾小公子,不得空,今儿难得小姐大驾光临,请。”
沈晚冬微笑着点头,给玉梁和曹马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跟她一起进府。可才刚走上台阶,那胖管事就呲牙咧嘴地横在大门口,他靠在一个小厮身上,此时额上冷汗直冒,强忍住疼,冷眼瞧着张嬷嬷,强硬道:
“嬷嬷这是作甚?夫人说了,侯爷不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许进府,谁要是敢放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就叫她好看!”
“夫人?”张嬷嬷先给沈晚冬屈膝福了一礼,示意沈晚冬暂且等会儿。只见张嬷嬷端铮铮地立在原地,等着胖管事,冷笑数声:“哪个夫人说的,怎么我竟不知?”
“当然是秦夫人。”胖管事毫不犹豫地顶回去。
“秦夫人?”张嬷嬷不屑地冷哼了声,挑眉一笑,尖刻道:“我只知侯府有一位正经夫人,那就是咱们戚夫人。秦夫人是谁?她不过是个姨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罢这话,张嬷嬷直接无视胖管事,十分恭敬地再次给沈晚冬行了一礼,笑道:“家里某些“下人”没规矩,竟敢冒犯小姐,还请小姐见谅。夫人正等着您,请。”
“嬷嬷带路吧。”
沈晚冬玩味一笑,这事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第45章 贱骨头
因要进去内府去见女眷; 曹马夫不便进来,被个大管事带去门房那边吃茶等侯。
沈晚冬让玉梁从车里将她做给荣明海的寝衣拿上,二人紧跟在张嬷嬷身后; 朝着戚夫人的小院走去。
安定侯府很大; 亭台楼阁与石山池塘倒也有,只不过比起唐府的极尽豪奢; 瞧着简朴了些。庭院中栽的不过是桂花和合欢这些常见的树,府里得脸仆妇的穿戴也很简素。
已经入夜; 府中管事仆妇打着灯笼; 带了几个年轻媳妇四下里巡视。这些管事仆妇见到张嬷嬷带着她这个脸生的美人; 并不表现的怎样惊奇,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道了个万福; 说:还忙着查赌和烟火,待会儿二门那边也得上锁,就先走了。
这一路上虽说看见的人和事少,但却能品度出点东西。
这秦氏果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怨不得能得到太后的欢心。无论在贵门亦或是小家,家风一定得立起来,像是夜里聚众玩赌这样的事; 一点也疏忽不得,秦氏能十年如一日的紧抓,可见是个重规矩胜过重情面的人;荣家而今如日中天,奢靡些倒也无可厚非; 但府中如此节俭,不论是真心还是刻意做给外面那许多双眼睛看的,美名已经出去了,这般看来,这女人的确是有手腕的。
想到这些,沈晚冬不禁摇头笑了笑。
若是戚夫人不幸早死,安定侯将秦氏扶正也不是不可能,人家儿子有,名声有,府里威信高,还得太后喜爱,想来当侯夫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阻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