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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冷着脸拒绝,说自己随性惯了的,不喜欢有女人在跟前唠叨,嫌烦。
如今瞧见他竟带了个女人来,难不成有好事了?
沈晚冬正准备笑着打趣老梁,忽然,那美妇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不住地磕头,连声喊着:求夫人给贱妾作主呀。
怎么回事?
沈晚冬不解,给一旁坐着打络子的张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三个孩子带走。随后,又让丫头将那妇人扶起,有话好好说。谁知那妇人竟铁了心,死死地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从怀里掏出个玉珠串子,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哭道:
“贱妾的冤屈求告无门,想着当日曾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特意来求夫人救命啊。”
沈晚冬越听越糊涂,什么一面之缘?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走进了去看那妇人手捧着的玉珠,她这才恍然。上月去给戚夫人扫墓,麒麟丢了,她百般找寻不见孩子,坐在茶寮暗自神伤。当时对面坐着三个人,两个年长些的妇人,一个半大的男孩。
那姓曾的妇人瞧见她哭泣,便过来好言安慰了几句,临别时,她将手上的玉串送与曾氏,算是同为母亲的一种念想。
瞧眼前这妇人,好像是曾氏的妹妹,小曾氏,这小曾氏为何会拿着玉串来国公府?
“你先起来。”
沈晚冬亲自过去扶起小曾氏,让丫头往凉亭里搬两张椅子来,再去煮壶茶。
等入座后,她瞧见此时明海拿起笔,正帮她抄录序跋,对这位有冤屈的小曾氏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眉头间好像还有些许厌烦,幽幽地说了句:过会儿让老苗汤来,给你把个脉。上个月你急的吐了口血,这几天又添了些咳嗽的症候,我不放心。
沈晚冬莞尔浅笑,白了眼这男人,轻抚着小腹。她接过丫头递来的酸枣汤,喝了好几口,谁料明海瞧见后,脸更黑了,小声嘟囔着:怎么喜酸,哎,怕又会是个小子……
德行!
沈晚冬轻咳了声,看向有些畏惧胆怯的小曾氏,柔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会找到国公府来?你长姐呢?还有你那个小外甥呢?”
沈晚冬随意问着,她笑了笑,大抵这曾氏是惹了点麻烦事,打听到了她的身份,想要倚靠高门势力解决事情,再走个后门,进国公府谋个差事。这也容易,只要手脚干净,不是那起多嘴多舌的妇人,帮她们一场又何妨。
一听到长姐二字,小曾氏登时泪如雨下,又跪下了,泣不成声:
“姐姐被人打死了,外甥如今被关在大梁狱里,不日就要处斩了。”
“啊?”
沈晚冬大惊,手没端稳碗,给掉到了地上。她忙让丫头去扶起小曾氏,看了眼明海,明海依旧波澜不惊,静静地抄录;而老梁端坐着,眉头紧皱,好似知道些内情,但不开口。
也是,国公府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即使拿着她的手串,侍卫也未必会行方便。小曾氏是老梁带进来的,想必她的事比较棘手,起码是有必要拿进府里拿上台面说的。
“谁打死了你姐姐?你外甥又怎会被关起来?发生了何事?”沈晚冬皱眉,轻声询问着。
小曾氏咬牙,恨道:“是唐督主。”
第101章 辱母
唐令?
沈晚冬一愣; 她没听错吧,小曾氏说唐令杀了她姐姐,又关起她外甥?这简直匪夷所思嘛; 唐令是什么身份; 有什么理由屈尊降贵,和贫贱老百姓过不去?
难道; 有什么隐情?
“老梁,这是怎么回事?”沈晚冬看向老梁; 皱眉问道。
“咳咳。”
老梁咳嗽了两声; 朝正在全神贯注抄书的荣明海看了眼; 他神色严肃,道:“才刚我来府上给国公爷送几件军中文书,在门口瞧见侍卫为难曾姑娘; 上前去略问了几句,顺路就将她带进来了。”
说罢这话,老梁给小曾氏使了个眼色,并从袖中掏出方帕子; 想要递给人家,忽然发现帕子上有块红油渍,他有些尴尬; 忙将帕子收起,柔声对小曾氏说道:
“莫要再哭了,而今国公爷也在此地,心里有什么委屈; 尽管说就是了。”
“是。”
小曾氏越发感觉这位带她进府的梁爷是个顶好的男人,像个顶梁柱,能倚靠。她用袖子擦了下眼泪,哽咽着,说道:“妾是江州人氏,姓曾,贱名盈盈,月前与家姐、外甥来大梁走亲。家姐十五那年嫁给同村书生,三年前姐夫病逝,留下独子恩顾。妾身薄命,嫁入夫家五年未孕,婆婆凶蛮,强逼妾身丈夫休妻,妾身从婆家出来后,就与姐姐、外甥一起过活。外甥恩顾自小读书习字,是个极孝顺的孩子。自打他爹没了后,家中日子越发艰难,难以支撑孩子去县学读书。长姐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晓得读书、科举是寒门之子唯一上进之路,她得知恩顾的二叔在大梁做着酒楼的买卖,亦打听到大梁名师大儒云集,不舍斋更是读书、结识在朝在野的官员的好去处,心一横,将老家宅子和地卖掉,带着妾身和儿子恩顾远赴大梁,投奔亲戚。
来大梁后,妾身在家做些缝补、刺绣的活计,家姐在酒楼的后厨打杂,闲时便向食客们打听,在哪儿能找到名师,以便让孩子继续读书上进。谁料半月前,酒楼忽然来了几个凶狠的官爷,为首的是黄门令的干儿子,名唤李靖。那李靖也是个内侍官,有些权势,常做些下三滥的勾当,偷鸡摸狗,横行霸道,奸·辱妇人,因他干爷是黄门令李刚,唐督主跟前很是得宠的,所以谁也不敢拿他怎样。”
听到这儿,沈晚冬似乎了然,定是那恶奴李靖仗着势,欺辱了小曾氏的姐姐。
“当日,那李靖好似在哪里受了委屈,将端茶递水的小二哥全都打走,蛮横不已,说他听人讲过,酒楼后厨有个厨娘,样貌不错,让出来伺候。说话间,就让他的爪牙去后厨,将姐姐强拉了出来。那李靖见家姐果真俊美,言语间开始放肆,百般调戏,后来动起了手,当着诸多食客的面儿,撕扯姐姐的衣裳。正巧外甥恩顾从先生家回来,瞧见此景,急忙上前去救母亲,愤恨之下,打了李靖一耳光。那李靖登时大怒,骂骂咧咧的让他手下去撕光姐姐的衣裳,还说要杀了恩顾。谁料他没留神,踩到了一只空酒杯,摔倒后脑袋磕在了桌子角,当时就死了。那起凶神非说是姐姐和恩顾杀了他们大人,掐住姐姐的脖子,说是要送往官府,姐姐乃女流之辈,哪里是那些男子对手,竟活生生被掐死。那些人赶忙去报了官,很快,大梁令派人将酒楼封起,并把涉事之人全部拿下。
妾身听闻此事后,六神无主,将家中积攒下的所有银钱拿出,四处奔走打听。后来才打听到,大梁令当日就宣判,家姐系畏罪自尽,恩顾无故寻事,杀死内侍官李靖,判处绞刑,不日行刑。因念其为家中独子,而本朝以孝治天下,故特许家人为其送女子留后。
妾身又恨又怒,子母见辱,人情所耻,孝子何罪之有?那大梁令是唐督主的门生,与李靖的干爷黄门令交情匪浅,他青天白日里判下这冤案,难道不是官官相护?妾身走投无路,蓦然记起当日在荒郊野店偶遇夫人,听闻沈夫人的高名,是最慈悲不过的了,便想着求告夫人,救外甥恩顾一命。”
说罢这话,小曾氏泪流满面,跪下连连给沈晚冬磕头,她偷摸瞅向国公爷,瞧见国公爷这会儿不抄书了,两眼微微眯住,好似在思虑什么,嘴角还噙着抹让人害怕的笑。
小曾氏忙低下头,暗道:先前就听说过国公爷的大名,人都道他是个厉害人物,大权在握,连唐督主都要让他三分。而国公爷这样的人,却极其宠爱沈夫人,百依百顺,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所以此番求沈夫人,那就是求国公爷。外甥能不能活命,就看此一举了。
想到此,小曾氏以头砸地,哀声苦求:
“求夫人救救妾身的外甥恩顾,他父母双亡,又被官府如此冤杀,妾身实在走投无路了,求求夫人。”
“快起来。”
沈晚冬忙让丫头扶起小曾氏,好言相劝了一会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最是听不得这样的事,眼圈早都红了。
这些人仗着唐令的势,无恶不作,将大梁弄得乌烟瘴气,真是可恶。
沈晚冬用帕子擦了下眼泪,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荣明海,轻推了下这依旧云淡风轻的男人,嗔道:
“你怎么说?”
荣明海笑了笑,将笔搁下,端起沈晚冬才刚喝过的那杯茶,抿了口,舌尖将媳妇儿留在杯口的胭脂印儿舔去。他轻嗅着茶中淡淡的蜂蜜甜味儿,并不抬头,淡淡说道:“大梁令同领监察和政务,手握大权,能独断刑杀。只要当上大梁令,那就等同控制整个大梁。这事虽说大梁令已经盖棺定论,但凡事也有例外嘛,若是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三司会审,那说不准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罢这话,荣明海轻拍了拍沈晚冬胳膊,眼瞅着女人的肚子,柔情满满,他勾唇浅笑,说道:“冬子,咱们麒麟的舅舅是大理寺少卿,待会儿劳烦你带着麒麟去戚府走一趟,将曾氏的冤屈说一下,想来戚大人自有公论。”
“行,待会儿我回去换身衣裳,带着孩子前往戚府。”
沈晚冬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疑虑。按说区区曾氏“辱母案”,犯不着三司会审的。明海而今乃五军府提督,麾下三大营是全国卫军中的精锐、那大梁令虽说和黄门令关系匪浅,背后有唐令这个大靠山,可若是碰着明海,也得掂量掂量轻重,兴许明海一句话就能翻案,将沈恩顾给放出来了。
可明海竟有意三司会审,难不成,他还有别的打算?
越想越乱,沈晚冬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轻叹了口气,罢了,明海既然这般安排,就有他的道理,听他的吩咐即是。
想到此,沈晚冬携着小曾氏先行离去。
待瞧着爱妻走远后,荣明海的微笑登时散去。他从成摞的桃花笺中抽出张纸,迅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