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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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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听得青青要翻白眼,好不容易吐完了,饮过茶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他才丁点儿大,四叔这套威胁人的法子他恐怕是不受的,再说了……”
  “再说什么?”
  再说孕妇你又见过几个?恐怕从前也只皇后而已,现如今才当真瞧见女子怀孕是多大一件苦差事。
  “没什么。”她不愿说,让陆晟迎头碰上个软钉子,生生把那些个从前的坏脾气全都憋了回去。
  没辙。

☆、第62章 62章

  青青第六十二章
  按说圣驾回銮应当是喜事一件; 宫里早早准备起来; 各宫主位争先恐后要在皇帝跟前露个脸; 毕竟小别胜新婚,离了这么些日子,谁知那皇帝忘性大; 捡着谁又惊艳一回。
  唯独长春宫静得离奇; 皇后在这个档口告假; 实在不大体面。但上头的事谁也不敢打听,只当是皇后知难而退; 下头的只管打扮自己,恨不能天上采花地上踏月,做个出云仙子才好。
  但倘若推开长春宫的门; 便能听见细细长长的哭声;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女人的声带; 将那哭声硬生生扯得老长。
  厅内,满福大约是被惊走了魂魄; 双目无神; 面似金纸,见了皇后也不知要跪,反倒软泥似的瘫在地上; 口中呜呜咽咽的全是人听不明白的字句。
  周英莲立在一旁,半眯着眼,老神在在,决计是个最讨人厌的模样。“皇后娘娘; 圣上吩咐,满福此人面恶心毒,口中尽是大逆之言,圣上念皇后辛苦,难免有疏漏之处,便替皇后娘娘处置了,六宫之事繁杂纷扰,还请娘娘谨慎为之。”
  周英莲说得平常,皇后却听得惊心动魄,这是头一遭陆晟这样明着打她的脸,不仅要她低头咽下这口,还要将她的人都折了进去,满福跟了她多年,是从关外一路伴她入主中宫的情义,现如今她瞧见满福张嘴时那空洞洞的口腔,仿佛一只黑漆漆洞穴,自喉咙眼儿里养着鬼怪,吓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满福转过头来,皇后差一点儿惊叫出声,好歹捂住嘴,没在周英莲那起子小人面前失态。
  她勉强稳了稳神,挺起背来看向周英莲,“皇上既然如此执迷不悟,不顾江山社稷,只为讨好一女子,那本宫也再无顾忌,本宫拦不住他,自然有能拦得住他的人,一个不成,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要有尽有!”
  她说到激愤之处,胸脯起伏,双眼泛红,仿佛自己真是大公无私为社稷的千古奇女子,愿豁出一条命去,向今上死谏。
  周英莲顶一张万年不变的木头脸,还是捏着那太监嗓子说道:“娘娘稍安勿躁,圣上晚些时候要来长春宫里坐一坐,娘娘有话可与圣上当面说,有些话……是不好从奴才嘴里传的。”话说到末尾,他低头,嘴角挂一丝轻蔑的笑,似乎从旧都回来,天地都变了样,连中宫皇后都不必放在眼里了。
  皇后忍了又忍,才没把从前在关外的彪悍脾气撒出来,生生吞下一个“滚”字,令周英莲回乾政殿候着。
  前厅空下来,眼前只余一个痴痴傻傻的满福,让拔了舌头,也抽了魂魄,行尸走肉一般。她看不下眼,受不住陆晟的铁腕无情,竟有些欲哭无泪的意思,自掩了面闭上眼,在满福的呜咽声中冷透了心。
  女人的脾气是春天的云,瞬息莫测。
  尤其是怀了孕的女人,脾气心性更是水涨船高控制不得。
  一路上没给过好脸色不说,进了宫原总得应酬应酬,面子上图个和美吉祥。谁知她一落轿,见了宫门口一列排开的莺莺燕燕粉蝶,连个好脸色也不肯给,开宴接风一律就当没听见,只与喜燕说一声,“累得很,不奉陪。”转过身便要走,喜燕为难地抬头去看陆晟,谁知他一挥手,全都允了。
  大约他如今只想躲一躲清净,省的又被她三句两句刺得浑身血淋淋。
  华灯初上,月夜如水。
  接风宴只开短短半个时辰,陆晟便称路上劳累,先一步退席。
  如今开春,他穿得少些,一件绛紫色外袍,头戴玉冠脚踏皂靴,初春时节到这有些风流公子的气韵,一个不慎,便让一旁当差的小宫女羞红了面颊。
  而他大步在前,周英莲紧跟在后,把今日在长春宫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地讲给陆晟听。陆晟听皇后要“以命相谏”时勾起唇来冷笑说:“她倒是刚烈,进了宫旁的没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倒是学了个十足。”
  周英莲陪着笑,“皇后娘娘也是见了满福那丫头,给吓着了。”
  “她?她什么没见过,怎会被一个拔了舌的宫女吓住?”
  他一甩袖子,双手负在身后,抬腿跨过长春宫门,太监细长尖利的声音飘荡在宫门口,昭示着“皇上驾到”。
  皇后重新梳洗过,上过妆,也依旧是憔悴面容,更不要说笑,忍住不哭已是难事。
  她这一回跪在厅内,大礼相侯,全然是舍生忘死气势,但一抬头,却撞见陆晟满脸含笑、如沐春风模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全然僵着一张脸,等回过神来时,竟搭着陆晟伸来的手,缓缓起身。
  他一甩袍子转身上座,再转过脸来时笑容不减,令在场所有人都满心疑惑,停一停,又听他说:“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讲究这些。”
  他一开口全是软和话,皇后预备了满腔愤恨,这一时竟一句也发布出来,只得喏喏应一句“是——”由身边的容福扶着,犹犹豫豫坐下。
  陆晟环顾四周,将屋内个个表情尽收眼底,继而勾一勾嘴角,再看皇后,“朕知道你这几日心里难受,但到底是朕的骨肉,亦是你的骨肉,怎么能如此随意为之。未免伤了咱们夫妻感情,传话宫女朕已替你处置,皇后不会怪怨朕吧?”
  话说到这一步,分明不给退路,皇后左顾右盼亦无他法,只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皇上是九五之尊,不要说处置一宫女,即便是处置了臣妾,也是应当的。”
  “皇后言重了,朕与你少年夫妻,一路走来诸多辛苦,既能共苦,自然要同甘,只是这后宫事朕一向不过问,但皇后当知,子嗣一事涉及国本,并非全属后宫事,朕多少要问一问。”
  “皇上要过问,臣妾求之不得。”
  他二人坐得近,陆晟一伸手便能握住皇后冰冷的日渐老去的手背,这多少让皇后惊诧,一抬眼,竟不自觉盈盈带泪。
  陆晟面上动情,紧握皇后的手,“朕知道,皇后与朕都有同样担忧,子嗣一事兹事体大,是该慎重考虑。俪嫔年纪小不懂事,身份又不大体面,皇后心存顾虑也是人之常情。自俪嫔有孕,朕心中有一事,时时惦念,看着是个好法子,但也恐伤了皇后的心,才犹豫再三也未能直言。”
  他推心置腹,皇后本就心中有情,又怎能不动情?这一时柔情攒动不能自已,“皇上有话尽管只说,臣妾与皇上总归是没有隔夜气的。”
  陆晟微微一笑,“朕总想着,俪嫔这一胎若是得男,便养在长春宫里,由皇后亲自教导,一方面省得他受生母影响,生出些不好的念头,另一方面,中宫无子,受诟病已久,如此一来,谁还敢再以此为由攻讦皇后难堪后位?”
  他一面敲打,一面奖赏,一拉一打之间,将皇后的心拨碎了又重整。
  他素来擅长拿捏人心,何况是与他相伴多年之人,更可说是尽在掌握。
  “朕刚回宫,还有许多事亟待处理,不变多待。朕的话皇后慢慢想,想通了,差人去乾政殿回个话就成。”
  他起身时皇后仍在恍然之中,她一生最大遗憾便是无子,若真能填此缺憾,即便是旁人生的又如何?到底这宫里,谁的孩子都得称呼她一生母后。
  渐渐那拼死一搏的心气散了,余下的竟生出些甘美来——到底是少年夫妻,到底皇上是想着她的。

☆、第63章 63章

  青青第六十三章
  夜幕沉沉压在肩头; 前行的路却被灯笼照得通亮; 自皇帝回京; 宫里连灯火都比往常热闹,仿佛能将静夜映成白天。
  陆晟前脚出了长春宫,后脚就到青青宫里; 中间不带停留。虽说心里知道见了面也没好话; 但倘若没见着; 心里却总像是缺了点东西,空落落的。
  似乎男人总有这毛病; 上赶着送来的不要,动不动甩脸子的却非得往上贴,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字——贱。
  远远就瞧见景福宫灯火通明; 可见人还醒着; 并没打算给他吃闭门羹。
  加之在料峭春寒的夜里; 眼前暖融融的光亮便显得愈发可贵,蓦地令他的心都软上三分; 当然; 他心中愧疚亦是原因之一。
  跨过院门走入堂中,再拐个弯进了寝居,宫里的银丝炭还未撤; 哔哔啵啵烧的热闹,几乎将那位倚坐在炕床上的“春夜妖灵”熏得面红耳热,仿佛未经世事的鲜嫩少女。
  他忍不住伸出手刮一刮她绯红的面颊,“做什么呢?”
  “无聊消遣罢了。”青青停下手来; 抬了下颌睨他一眼,短暂一瞥似春水含情,管他是冷还是冰,落到他眼里处处都是腻人的甜。
  陆晟兴起,坐在青青身后,双臂自她背后环绕向前,一只手握住她捏着刻刀的手,一手替她稳住微微带着温度的方形田黄石。
  田黄石上刻刀一走过大半,一个“贞”字还剩半边,她落笔素来秀丽雅致,但今日观石,竟能读出笔走龙蛇狂放恣意之态,倒让陆晟也蔚然低叹,在她耳后喃喃,“孤贞……”
  陆晟问:“孤贞何解?”
  青青答:“何佳人之夸姣以抗行兮,乃独抱孤贞而自全。”
  昏黄烛光下映出她柔美轮廓,一片影如一句诗,吟唱春日柳如丝,水暖江南岸。只可惜面孔是如水温柔,话语却冷若冰霜,这般孤傲决绝的剖白,让原本心情大好的陆晟也听得皱起眉,握住她的力道也加重,“人生百年,和光同尘,刻意追求孤贞二字,大多是看不透、执迷不悟,那些个自以为高洁的,与大圣大儒相比,反倒落了下乘。”
  “是吗?”青青似乎无意与他争论,只轻声说,“四叔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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