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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便是十月初九,也是明赫与明淑的满月宴。
谢华琅睁开眼后,便觉自己像是被一百匹马踩过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酸,打一下身边的夫君,道:“都怪你!”
顾景阳早就醒了,目光明澈,看她一看,自若道:“枝枝,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那也要有度,”谢华琅道:“美食不可尽用,更别说这种事了。”
顾景阳道:“哦。”
“‘哦’是什么意思?”谢华琅苦口婆心道:“你记住了吗?”
顾景阳道:“当然没有。”
“……”谢华琅真是气的肝疼:“你跟谁学的这些坏毛病?都给我改了!”
顾景阳冷笑了几声,揉了揉她的头,先自起身了。
……
小太子满月,对于谢家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只要按照这个态势平平安安的长大,谢家无忧矣。
这年头孩子夭折的不少,但多半是在底层,因为疏忽照看,又或者是看不起病。
高门里夭折的婴孩也不是没有,但真的很少,但凡精心照看着的,都能够长大。
谢家里的年青一代,没一个早早夭亡的,到了年幼一代,更是眼见着的康健。
高门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家?
先帝与天后生的孩子,乃至于与其余人生的儿女,全都活了下来,又或者说,只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宫斗,宫里边儿的孩子几乎有百分之百的成活率。
如此一想,怎么不叫谢偃心中舒畅,老怀安慰。
“两位小殿下的满月一过,便是四郎的婚事,再到明年,兴许又能添孙了。”
谢偃生于高门,长于富贵,少年得志,中年登顶,妻子贤淑,儿女双全,平常人所能得到的顶尖圆满,他都已经得到了。
到了这种时候,最想见到的也不过家中安泰,儿孙绕膝罢了。
“是啊,”卢氏同样有些感慨,顿了顿,又道:“早先延平郡王之事,陈家始终站在谢家这边,加上元娘的事,很应该多与几分颜面,将婚事办的隆重些。”
谢偃神情柔和,温声道:“都依夫人便是。”
儿女的婚事操持,谢偃一应都交与妻子,从不过问。
一来那是内宅之事,二来便是因为卢氏向来公允,不会因为是庶子而有所偏颇,刻意为难。
他的儿女之中,庶出者只有两个,一是二娘谢徽,二是四郎谢檀。
早先谢徽被谢家宣布“病逝”,很是有人在外嚼了些舌头,说卢氏不能容人,苛待庶女,谢偃知晓之后,直接登了那家的门,非要问个清楚,直说的人低头讨饶,才肯罢休。
谢徽因何而死,谢家人心知肚明,无非是看不上卢氏为她寻的夫婿,想要自己挑个好的,一步登天罢了。
可她难道不知道,没了谢家这面大旗,魏王世子根本看不上她,又或者说,她那么做会叫谢家深陷泥潭吗?
不,她知道。
只是她在权衡之后,觉得那些都比不过自己眼前那点儿小利,所以自己主动跳了过去而已。
谢偃也是父亲,他动怒,他生气,他伤心,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他不仅仅是谢徽的父亲,也是长安谢氏的家主。
他敬重妻子,是因为她贤淑端方,有能力将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又不会苛待庶出子女。
谢徽毕竟是女郎,嫁出去之后,便是别家妇,除去一副嫁妆,什么都分不到,有针对她的空儿,真不如盯紧谢檀,免得再生波折。
反过来说,谢檀这么一个郎君,都叫卢氏养大了,吃穿用度与谢梁相仿,娶得也是侯门嫡女,又何必再同谢徽这个庶女计较?
妻子气量非凡,心性坦荡,这才是最叫谢偃欣赏的地方。
“等等吧,再过两年,下一代略微大些,我们也能清闲下来,”他笑了笑,道:“我知道,夫人一直都想天南海北的走一走,届时我便辞官,与你一道云游四方。”
卢氏听罢,失笑道:“老爷说的倒是好听,等太子长成,我不知还在不在呢。”
“在的,在的,”谢偃也笑道:“咱们还要等四世同堂,怎么会不在?”
卢氏莞尔道:“那便借老爷吉言了。”
……
永仪侯府里,林崇与谢莹也正起身更衣,稍后用过早膳,便准备进宫去行宴了。
现下正是十月,距离他们成婚,也过了一整年。
林崇英武,谢莹端淑,从哪儿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永仪侯与永仪侯夫人对这儿媳妇也很满意,即便一年过去,都未曾有过好消息,也只字不提。
林崇不喜欢说话,但对妻子是很好的,谢莹并非脾性暴烈之人,夫妻成婚之后,更不曾红过脸。
他们的感情说好也好,只是较之谢华琅那一双,总感觉少了些爱侣之间的痴缠与亲昵。
年轻夫妻在床笫之间,总有些难以自控,谢莹坐起身来,原本是打算替丈夫更衣的,却被他按回去了。
“再睡会儿吧,”林崇道:“距离入宫还有些时辰,别太辛苦。”
谢莹温柔一笑,从善如流的躺下了:“好。”
她总是这样,既不会过多的依靠丈夫,又不会刻意的划清界限,叫人感觉到温情的同时,又带着难以言表的疏离与冷淡。
说到底,她无非是不喜欢自己罢了。
又或者说,他正爱慕着自己的妻子,却没有办法得到相同的回应,在情感的落差之中,产生了浓重的失望与落寞。
林崇原本是想出门洗漱的,不知怎么,却留下来了。
“阿莹,”他重新坐到床榻一侧,低声道:“不要这么对我。”
床帐低垂,隔出了一方小小天地,光影微暗,不像是清晨,倒像是傍晚时分。
谢莹没听清他方才说的话,有些疑惑的的问了句:“什么?”
林崇笑了笑,握住她手,轻轻放在自己心口上,道:“没什么,再歇会儿吧。”
……
太极殿。
前一个月里,明赫与明淑都是在父皇与母后身边睡的,骤然换了地方,不免有些不适应,晨起哭闹了一会儿,方才被乳母们安抚下去。
今日是他们的大日子,也是头一次在百官面前亮相,加之天气冷了,当然要格外仔细些。
早在有孕之初,谢华琅便为两个孩子制了几身衣裳,今日穿的红兜肚,也同样出自她的手。
顾景阳动作轻柔的帮儿女穿好衣裳,这才用襁褓裹好,叫乳母们抱着往前殿去,谢华琅则去更衣梳妆,晚一些到前殿去,同丈夫一道列席宫宴。
生产之后,她面颊略微丰润了些,冲淡了从前的少女稚气,更添几分妩媚韶艳,光彩照人,不可直视。
涂脂粉,点绛唇,细细勾勒过眉黛,再贴面靥鹅黄,凤钗绾发,步摇微垂,丽裙华裳,真如牡丹盛放一般天香国色。
采青看得痴了,呆了一会儿,方才面红道:“娘娘愈见娇艳了。”
谢华琅对镜看了会儿,笑道:“九郎也这么说。”
采青与采素心知那是夫妻调情时候的蜜语,面颊更红,不好意思再说别的,催着往前殿去了。
顾景阳见了她,同样微微失神,道:“枝枝很好看。”
谢华琅凑过去,悄悄道:“今晚叫你看个够,好不好?”
顾景阳同样悄声道:“你屁股是不是不疼了?”
谢华琅恼羞成怒:“道长,你现在越来越不可爱了!”
顾景阳忍俊不禁,却不再说别的,挽着妻子的手,一道往前殿去了。
他们夫妻二人到时,宗亲与勋贵们早就齐了,百官列席,言笑晏晏,殿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姬桃红织金的裙裾飞扬成盛世绚烂,气氛富贵而祥和。
见帝后到了,众人忙起身见礼,末了,汉王作为宗室之中年岁最长,资历最深之人,更是亲自致意,恭祝新生的小太子与荣嘉公主安泰顺遂,更祈愿家国安宁,社稷无危。
这一席话说的漂亮,众臣免不得齐声恭贺,顾景阳叫抱了一双儿女来,又令宗正寺正式将他们录入皇室名牒。
百官恭贺声中,明赫与明淑开始了他们光辉而又绚烂的一生。
谢华琅知道,今日在此的这些人,口中声声祝愿,心中未必是这么想的,只是到了她这样的身份,真真假假这些事,早就不必太过计较了。
还是从前说过的那句话:只要他们能将这份虚假的尊崇装一辈子,同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明赫是她与顾景阳的长子,这天下将来的主人,明淑则是她与顾景阳的长女,食邑万户的荣嘉公主,这身份注定了他们没有办法像寻常人一样拥有友情、乃至于其余许多复杂的情感。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或者是为了名,或者是为了利,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企图,这都是不可避免的,别说是她,即便是顾景阳,怕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好在,谢华琅并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
孩子有孩子的路要走,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作为母亲,她要做的,就是在孩子跌跌撞撞成长的过程中扶一扶他们,叫他们不要摔倒,尽可能的不要走偏。
如此而已。
父母是孩子的至亲,是他们头顶上的庇护伞,但终究不是与他们共度一生的人。
就如同他们也不能够从始至终的扶持着父母,真正走完这一生一样。
好在她还有郎君,风雨同舟,挽手终老。
殿中人说笑声不绝,脸上是或真心或假意的欣然,两个孩子似乎有些累了,打个哈欠,无聊的睡去。
阿莹姐姐正同林崇说话,后者微微侧着身,神情极为专注,叔母似乎在同阿娘抱怨什么,眉头略微蹙着。
谢华琅依次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到了郎君身上,略一抬头,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眉目清朗,神情恬静,一如往昔。
四目相对,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