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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大了,哪里能一味纵情任性?”刘氏叹一口气,道:“尚书左仆射的长女未嫁,颇有美名,同谢家倒很相配。”
“余家的女儿,”卢氏略经思忖曾经见过的余家人,面露赞同,颔首笑道:“性情温柔,人也落落大方,的确是很好的人选。”
刘氏见她如此言说,心下松一口气,旋即一顿,又觉有些酸涩,起身上前去,握住她手,低声唤了句“嫂嫂”,忽然间有些哽咽。
这世道,支撑起门楣的毕竟是郎君。
谢家长房有四子,谢允因接连两桩婚事之故,颇有些消沉萎靡之态,次子谢粱向来不涉及朝政,没有出仕的意愿,行三的谢檀是庶子,终究同卢氏隔着一层肚皮,至于谢玮,这会儿还小呢,能顶什么用?
反倒是二房,长女嫁的是手握军权的永仪侯府,长子也准备迎娶宰相之女,相较于长房,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她嫁入谢家之前,其实有些忐忑,虽然谢家老夫人早逝,上边没有婆母,又没有太乱的姻亲关系,但她还是怕。
她怕谢家内部倾轧,丈夫离心,也怕妯娌间勾心斗角,日夜难安。
长安勋贵之中,那些为勋爵利益斗的你死我活的,难道不是至亲骨肉吗?
但真的嫁过去之后,刘氏的心却渐渐地安了起来。
谢偃与谢令兄弟友爱,对彼此从没有过怀疑猜忌,丈夫虽有侍妾,但也十分敬重妻子,将中馈后宅全权交与她,从不过问,长嫂卢氏出身高门,但态度亲和,从没有依仗身份,刻意欺辱过她。
这么多年过去,刘氏是真心将这里当成了扎根之地,唯恐因为儿女姻亲之事,而导致骨肉离间。
卢氏听罢,轻柔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有所生分?”
刘氏心中忽的涌上一股暖流,烫的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目光同长嫂对视,皆在眼底看出了彼此心意,齐齐笑了起来。
……
谢家的事情,谢华琅自然是不知道的。
从用晚膳开始,她心里边儿就在打一个主意。
顾明修既留下,用膳时当然也同他们一道,顾景阳颇为爱护这个侄子,又被谢华琅叮嘱过几次,倒没再说别的,只顺势问起江王府上近况。
“很好啊,”顾明修想了想,掰着指头数道:“大嫂又有了身孕,大哥说,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这回想要个女儿。”
“阿娘为我和哥哥们新制了冬衣,只是没有阿爹的份,我还笑话他了,可是第二天发现冬衣的袖子被人剪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还有,二哥悄悄在暖室里栽了一株牡丹,原本是想送给嫂嫂的,只是不仔细进了风,那花给冻死了,但嫂嫂还是很开心,将那几朵花摘下来,说是要夹进书里边。”
说到这儿,顾明修面上神情有点奇怪,不解道:“书里边夹那种蔫哒哒的花儿,多怪啊,我说这样那本书容易发霉,二哥居然要打我,这不是实话吗?”
谢华琅:“……”
“明修,你嫂嫂夹的不是花,是你哥哥的一片心意。”
她看着顾明修脸上的懵懂,想了想,语重心长道:“你果然很适合出家。”
顾明修还在懵着,谢华琅却有些吃饱了,偷眼瞧了瞧顾景阳,又正襟危坐道:“你们说话,我去做点儿别的。”
顾景阳看她一眼,轻轻点头,顾明修则起身目送她离去,这才落座。
谢华琅出了那地方,便忙不迭小跑起来,等到了寝殿,便吩咐人将被子抱到一侧充作书房的套间里。
采青不解道:“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谢华琅示意她小声点,又悄声道:“今晚我在这儿睡。”
采青一怔,想起夜里皇后软媚的呻/吟声,旋即明白过来,与采素对视一眼,忽然间红了脸。
谢华琅可不管她,匆忙去洗漱过后,便打发她们退下了。
进了书房,她左右转了几圈儿,却没急着上塌,只盯着房门打量。
为防意外,寝殿里的门是无法从里边儿锁死的,这会儿倒是麻烦了谢华琅。
她怕半夜有狼摸进来,偷偷咬她几口,蹙着眉想了想,便将一侧的桌案推到门前去,将门从里边儿堵死了,犹豫了一下,又往上边儿压了把椅子。
大功告成。
第92章 正经
谢华琅这么大的动静, 当然是瞒不过人的。
采青、采素是她带进宫的,眼观鼻鼻观心,立在门口, 一句话都不多说,其余宫人可没这胆气, 彼此对视几眼, 便有人悄悄前去回禀。
那宫人过去的时候, 顾明修刚打开话匣子,正说起他的金鱼,她不敢搅扰, 只同衡嘉提了提,便赶回去伺候。
衡嘉听得眉头一跳, 略微思忖,便猜出这是谁为什么, 转头去瞧,便见顾明修滔滔不绝,口中道:“皇叔, 你养金鱼吗?我送你几条吧,可漂亮了, 我养的那几条生了几个小的, 我原本想送给阿娘, 可她那儿有猫, 不敢养……”
衡嘉趁他说话的间隙, 俯下身, 在顾景阳耳畔悄悄道:“皇后娘娘将床褥挪到套间的小书房里边去,连门都给堵上了。”
顾景阳一心二用,听到那小妖精又在作乱,禁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回首看了看侄子,唤道:“明修啊。”
顾明修说的兴起,停下道:“怎么了?”
顾景阳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我不累,”顾明修下意识看了看窗外,奇怪道: “明明才刚吃过晚膳,时辰还早得很呢。”
顾景阳侧目看他,眉峰微动,别有深意道:“你果然很适合出家。”
“哎,是吗?”顾明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叔母方才也是这么讲的。”
顾景阳一时真有些无话可说,看他一会儿,自语道:“真是傻人有傻福。”说完,便转身往内殿中去。
“皇叔,你方才说什么?”
顾明修没听清楚,下意识跟上去:“还有,我的小金鱼,你还要不要了?”
“明修啊,”顾景阳回头看他,徐徐道:“你养的金鱼,是什么时候生出小金鱼来的?”
顾明修不意他会这样问,怔了一下 ,才道: “前不久,我出门之后。”
“你大概不知道,金鱼是不会直接生小鱼的,”顾景阳笑微微的看着他,道:“即便是生小鱼,也不会是那个时候。”
顾明修:“哎???”
顾景阳目光友善,徐徐道:“朕猜想,是不是你养的金鱼死了,别人又给你换了新的?”
顾明修的神情由难以置信,转为诧异伤心,最后目瞪口呆道:“怎、怎么会呢?”
“不然呢?”顾景阳爱怜的看了看他,道:“现在,你还有心思送金鱼给我养吗?”
顾明修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了,现在你累了,”顾景阳吩咐左右,道:“送他去歇息吧。”
……
说是小书房,但谢华琅所居住的套间,其实并不小,毕竟是天子居所,较之谢华琅在谢家的闺房,也不逊色。
人是不能太蹬鼻子上脸的,也不能太作,更不能欺负老实人,否则,总有一天会被日哭的。
日几次、哭几次的谢华琅怂了,没敢再跟郎君同居一室,老老实实的洗漱,老老实实的更衣,又老老实实的蜷进了被窝里。
只躺了一人的床榻与被堵住的门扉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小手搂着被子,她打个哈欠,便打算睡了。
采青与采素守在外边,随时准备听候吩咐,见顾景阳过来,忙屈膝问安。
那声音不算大,但谢华琅这会儿还朦朦胧胧的,没睡过去,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顾景阳摆摆手,示意其余人退下,这才到门前去,轻轻扣了扣,低声道:“枝枝,枝枝?你睡了吗?”
谢华琅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出声,人拥着被子,竖着耳朵,静听外边动静。
从那宫人前去通禀,再到他过来,其实也没花多少时间,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小妖精就睡了,顾景阳是不信的。
他心里有底,伸手推了推门,却觉里边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忍俊不禁道:“枝枝,快开门,郎君知道你还醒着。”
内室之中仍旧没有动静,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这样吧枝枝,我给你两个选择。”
顾景阳也不急,语气微带些笑意,徐徐道:“第一个呢,就是你打开门,叫我见见你,略微亲几下,再说说话,我今晚不在这儿睡,你也不需要怕。”
“至于第二个,便是你不开门,我自己回去睡,但你要知道,‘来日方长’四个字怎么写才好。”
谢华琅听得有点意动,又觉得他语气有点儿怪,倒像是在骗小兔子开门的大灰狼,犹豫了一下,没有做声。
顾景阳便笑了起来,不慌不忙道:“枝枝,我数十个数,你若是不出声,我就当你是选第二个了,好不好?”
谢华琅心头一跳,不禁有些踌躇,脑海里“开门”与“不开门”两个选择交替,着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这厢正迟疑,顾景阳却不拖延,从一开始,语速如常的数到了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再开口时,他语气里似乎掺杂了几分欢喜与希冀:“好吧,这是枝枝自己选的,我不吵你,我们明日再见。”
谢华琅心慌慌的,也坐不住了,出声叫他:“等等。”
顾景阳淡淡道:“怎么了?”
内殿中极其温暖,谢华琅便只穿中衣,如此下了塌,到门边去,小声唤道:“郎君。”
“嗳,”顾景阳应了一声,又温柔道:“枝枝回去睡吧,明日还有事呢。”
他这么说,谢华琅更怕了,踌躇一会儿,小小声问:“郎君,我若是叫你进来,你不留下睡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景阳似乎觉得她这问题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