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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王晨婴死盯着军医,颤声道,“这是真的?”
军医道:“若这当真是传说中的销肌水,便不是危言耸听。”
没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女子,王晨婴转头便跑,忽然停住脚,捂脸转过头来,恶狠狠的:“你这歹毒女子,早晚让你越家全家死个精光,尤其是你那老不死的爷爷……”
祝斗南打断她:“王晨婴!”
当着他的面,王晨婴硬是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一顿足而去。
“呸呸呸呸呸!”越季道,“一咒十年旺,我爷爷我全家都好着呢。”
“还给你!”越季连塞子也没塞,就把小瓷瓶朝祝斗南摔去,“什么害人的破玩意儿,我再不会上你的当!”
祝斗南吃了一惊,一步抢过去,将瓶子紧紧握住。好险,里面的水漾了几漾,终究没有泼出来,否则他手上有伤,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真的。”他道,“得来不易。没有它,就配不成璞真膏。”
僵持一会儿,越季无动于衷,他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撕下一块衣角堵住瓶口,将瓶揣入怀里。
“什么这么香?是——”越季忽然抽起鼻子,一下跳起来,“黄爷爷?”
老黄峰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颤巍巍地走过来。
“您怎么来了啊?”越季脖子都长了,“虎皮肘子?是爷爷担心我和三千吃不好,让您来的么?”
“小月季……”黄峰艰难地滚了下喉头,“别说了……饿了吧?快趁热吃吧。”
越季真的是饿惨了,抓过一块肉往嘴里塞:“我叫三千去。”
“你吃你的,他有。”
“那我叫大伙儿一起过来吃。”
“他们都吃过了。”
“哦……”说不清,老黄峰今天的神情让她有点不敢折腾,老老实实坐下来,抄起筷子,忽又抬头,“殿下,这大太阳地儿你杵在那儿不晒么?咱两这出破镜重圆也唱完了,您能挪挪贵步哪儿凉快到哪儿歇着去么?对着您山珍海味我都吃不下去。”
闻言,祝斗南没说什么,走远了,可到了登城道口,又站住了,似乎在担心什么,没有下去。
越季不管他了,一阵风卷残云。
“好吃么?”
“那还用说,当然好吃!没人做菜比得过黄爷爷。”
老黄峰趁她埋头,抬袖子悄悄擦了把眼睛:“小月季……多吃点儿,你太瘦了。姑娘家太瘦,要挨男人欺负的!”说着,狠狠瞪了一眼远处的祝斗南。
“嗯嗯嗯。”
“听黄爷爷的话,以后别那么嘴刁了,就算不是黄爷爷做的,别人做的也一样要多吃,啊。”
越季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黄爷爷您今天……”
“祝斗南!”黄峰忽然厉声,“你今后要是欺负她,这群死鬼不会放过你!”
祝斗南脸色一变,猛转过身。
“老国公!老将军!老大哥!”黄峰仰面朝天,声嘶力竭,“您别担心,小月季她平安无事,也吃饱了,我再没遗憾,现在就下来陪你们!”
年逾古稀的老人突然迅如灵猿,飞身翻过城垛,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第37章 传家银莲花
“凤翔公为什么会只带十三人出战?祝北觐和越季到底是怎么落入鞑靼军的?”
祝斗南走来走去却怎么也躲不开北极星逼视的眼睛,那眼中寒光令人不快。
“我说了多少遍了!”祝斗南烦躁地用指头狠狠戳自己太阳穴:“这里的病,是会一代一代往下传的,一家子都有病!越孝如此、越毂如此、越季如此!一个个都找死,拦都拦不住,你让我怎么样?陪他们去死么?”
“王晨婴呢,她做过什么?”
祝斗南猛站住:“你还说?那丫头竟敢用销肌水刺她?好在是药水都散出来了,不然要是破了相,你让我怎么跟王弼交代?为这件事,费我都少口舌去安抚!你不想想,若没有王弼扶持,还说什么宏图大计!”
“我问你,王晨婴和越季是怎么交恶的?”
祝斗南安静下来,半饷:“二雌相争,还能为了什么?争风吃醋罢了。男人丈夫,大行不顾细谨,你不会在这些末节细行上也来苛责我吧?”
北极星道:“越季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女子,即便惩治王晨婴得手,依然不忍她毁容,告诉她破解之法。能让越季如此痛恨,王晨婴一定做过什么令人发指的。”
祝斗南转过脸与他对视,忽然,笑了:“越季越季,你三句话不离口,是什么意思?”转际脸又一沉,“你不要忘了,她是我未婚之妻,她是你什么人?伦理纲常,你都忘了?”
“不说她。凤翔公和其余殉难老将军们的遗体,你作何打算?”
祝斗南叹了口气:“忠臣烈士人人敬。我难道不是热血男儿?我难道不想杀敌雪耻?可是你要明白,我身为张家堡主帅,要兼权熟计、要长虑却顾,有时候,难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北极星:“你只说,身后事要如何料理?”
“现在是盛夏天气,遗体不易存留,我想,以越三千的名义尽快发丧,就在张家口行丧礼,然后运回京城安葬。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尽力,至于对他们的定论,是褒是贬、是功是过,就要看皇上的恩典了。”
高瞻揉着腰腿悻悻地看着北极星离去,然后赶紧入内。
祝斗南道:“速与越家人商议撰写讣闻,发放各地,着手准备丧殓。”
“这……”高瞻骨碌碌转着眼珠,“越毂老儿当众顶撞冒犯殿下,您真是大人大量、以德报怨。”
“你懂什么?”祝斗南将手中把件儿一丢,“臭丫头这一炸,非但与鞑子结下大仇,还暴露了火器。眼下的局势,张家口炮火殆尽、兵疲将残,而鞑子手握火器、兵强马壮,这座城还能守多久?所以必须赶紧发丧,大同的越家人就会来支援。”
“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只不过那些武夫不明事理,会不会……因越老儿丧命,而对殿下心生怨恨?”
祝斗南冷笑:“别忘了,越毂的尸体,是本王舍生冒死闯敌阵夺回来的。他们不知感恩反以为怨,不怕世人非议么?再者说,要越家人前来,只是为了震赫鞑子,并未指望他们能全心全力,本王,另有打算。”
高瞻心一动:“您是打算……”
祝斗南伸手招他过来,声音一低:“前日欲求见本王的鞑靼密使可还在?”
高瞻一愣,立即点头如啄米:“在在在!”
“立即密召。”
闻讣文,身在大同的越家父子悲痛欲绝。越陟蓬身为总兵官不能擅离,命越存和越孛即刻率三千海雕军连夜赶赴张家口,非止如此,还秘携了一批新的火器。
祝斗南喜忧参半,喜的是有了强兵增援,多了同鞑靼军讨价还价的筹码;忧的是,越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如之前的预想。越孛一到,一脚踹得高瞻在地上滚出老远,不许他再插手丧殓筹备,打狗看主人,冲的是谁?明日便是丧礼,越家人扬言要擐甲携兵上灵堂,这股怒气冲的又是谁?
不言而喻。
眼下一切紧锣密鼓,祝斗南万万不想在此时犯险,本欲不去,可若是缺席,无异于火上浇油,只怕越家会立即发难,也难平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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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孛指着越季鼻子:“你个祸头子是非精,到处点火,惹火烧身了吧?烧死你自己活该,到底连累了爷爷,早晚整个越家都被你给害死!”
对这个哥哥,越季从小就没示过弱,可是提了几次嗓子,竟哑得发不出声。
越孛毫不口软:“你相得好男人啊,不要脸,简直是引狼入室!”
“四叔你行了!”越三千挡在两人中间,“姑姑好不容易从鞑子营里逃出来,吃了多少苦,你还骂她?还有钟离王,我记着当初他到咱家的时候你挺殷勤的,还教训姑姑安分点别弄砸了大好姻缘。现在怎么倒打一耙?”
越孛当即涨红了脸:“你给我闭嘴,一个小崽子懂个屁!”
“好了老四!”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越存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窝里斗么?”
“你、你、你们——”被越三千戳了痛处,越孛格外暴躁,“刀斧手、弓箭手、鸟铳手!都记清楚了没有?明天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命行事!那个狗屁王爷要是胆敢在爷爷灵前耀武扬威,就让他进得来出不去;要是他摆臭架子不来,咱们就直接杀上门去,押他到灵前请罪!”
众人齐声喝道:“遵令!”
次日一早,越家人全副武装,内里甲胄兵刃,外面披麻戴孝。灵堂岂止肃穆,简直剑拔弩张。吊唁的人络绎而至,除了宣府,附近的大同、太原各镇堡皆有人来。祝北觐强撑身子一早而来,看到跪在火盆前一身镐素却双眼通红的越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平日里,他对这些繁文缛节一丝不苟,可今天,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站在越季面前,他只道:“放心。眼下,我什么都忍下,可日后,我一定会扬眉吐气,再不让你受人蒙蔽欺辱!”
忽有人高声道:“钟离王到!”
一霎时堂内鸦雀无声。
远远可见一行人行来。越孛一步跨出堂来,叉开双腿往正中一站,好像一尊凶神。众将排布在后。
祝斗南白袍皂靴,步履匆匆,神色肃然,身后跟着高瞻、周显和一队侍卫,也都只着黑白二色。
越孛昂然而立,不行礼,连话也不说。
越存沉声道:“钟离王。”算是招呼。
刀戟森森的阵仗虽然吓人,高瞻仗着身后侍卫壮胆,斥道:“凤翔公不在了,你们越家人就都无法无天了不成?殿下面前,竟敢如此无礼?还不过来参拜?”
越存一手挡住欲发作的越孛:“甲胄在身,恕不能行礼。”
高瞻更怒:“谁许你们穿甲胄带兵刃的?这里是宣府镇张家口堡,不是你大同镇,你们到了这里,就跟普通官员无异,这样肆意妄为,难道要造反不成?”
越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