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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悄然退出帐外,抓过事先准备好的山猫的衣裳,妆束而去。
事先已将混入的腾骧四营的勇士部署好,一时间馆驿内人影纷起,各向不同方向。馆驿里守卫的武士便各自没头苍蝇一般去追,兰芽趁机钻出墙下狗洞,直达海边。
一艘遮了雨布的船,听见动静,呼啦掀开。船里立起一人,在月色里向兰芽伸出手去。
兰芽心下一热:“虎子,要你久等了。”
虎子蹙眉:“怎么这样久才来?迟了一个时辰!”
兰芽有些心虚——是没想到司夜染那般“强壮”。她上船时腿竟一软,多亏被虎子扶住。
她的体力也已经耗尽,此时不过全凭一副心气儿在支撑罢了。
虎子触手之间只觉她体力虚浮,便追问:“怎么累成这样?”
兰芽只得敷衍:“你也知道的,我手无缚鸡之力。方才跑了这一大段路,又满是惊险,便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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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收起船锚,沉声问:“当真决定了?”
兰芽点头:“决定了。龙宫得我亲自去,不能叫周生去。他是外人,有些事,不能叫他知道。”
虎子盯着她的眼睛:“可是这一去,颇多凶险。说不定咱们便出不来了。”
兰芽垂首微笑。她当然知道此去凶险,龙宫里的情势仿佛是做好的一个陷阱,就等着司夜染去呢……所以她才更不能让他去。
她此去虽然也危险,但是她应该不是龙宫想要You捕的人;她去,总比他去强。
这般想着,兰芽心下反倒安定下来,只抬头一笑莞尔:“怎么,后悔了当初说就算死,也要陪我一起去的?”
虎子咬牙:“谁反悔了?我要是反悔,我就,我就——这辈子当和尚,孤独终老!”
兰芽暗叹一声,伸脚踹他:“你别胡说八道!小心袁将军就在天上看着你呢,你瞧,就在那儿。”
虎子便笑了:“兰伢子,你要真是个女娃,那该多好。那我现在就跟我爹说,我非要你给我生十几二十个娃,重组一支袁家亲军!”
兰芽面上发热:“你别胡说了,快启船吧。我此前都耽搁了一个时辰了,再晚到龙宫天就亮了。”
小舟疾行,幸好今晚波平如镜。
兰芽困倦得几乎一歪头就能睡着,可是她强忍着,便找话跟虎子嘀咕:“我穿了山猫的衣裳出来,山猫他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得光着P股了,你说他会不会叫唤了啊?”
虎子便笑:“他小子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兰芽头一歪,撞到船壁,连忙醒过来,笑了笑说:“唉,我方才出来的时候儿,院子里那么闹腾,山猫怎么也没出现?你把他给怎么着了,该不会是给敲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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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玄天星坠,道士上山(更2)
虎子摇头:“没,就灌了他两盏黄汤。”
兰芽忍住瞌睡,敲了敲头:“我以为他酒量本该不错。”
虎子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来他仿佛也有些心事,于是昨晚不过两盏,就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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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
吉祥从入寝便辗转反侧,如何都不能入睡娲。
同室而居的另外两名女史便颇感心烦,其中叫杨玉的忍不住呛声:“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睡!少时便要起身伺候,你呀连累我们也都精神不济么?”
吉祥初来乍到,只得处处忍让,柔声道:“是小妹的错,姐姐多多担待。小妹这便到外头散散,姐姐放心安睡便是。”
吉祥悄然起身出门,杨玉才愤然道:“宫里女官一向都有晋升的规矩。若非民间采选,当然也可从宫女之内超拔,只是必得先进了内学堂旁听,学满后先做‘女秀才’,然后才能擢为女史。”
“可是她倒好,一个冷宫出来的蛮女,非但没进过内书堂,来了咱们女官局连女秀才也不必当,直接要补女史的缺!这女史倒也罢了,更直接要当正六品的彤史!这便是翻了天了,又将我等多年苦熬的女史当成什么了?”
另一名女史名曹娥。曹娥明白杨玉一腔怨气从何而来——女官局里好容易出了缺,还是正六品的彤史,杨玉一直苦等补缺。私下里连酒都请过了,这回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便恨极了那吉祥。
曹娥劝道:“杨姐姐想开些吧。这个吉祥是尚仪大人亲自带来的,据说是太后的首肯。咱们终究人微言轻,在这宫里如何能扭过太后去,杨姐姐别再自苦了。”
杨玉却不甘心:“太后自是咱们惹不起的。可是这宫里,从来就不止是太后一人的天下,且莫说皇上,现成的便还有贵妃娘娘。即便她当真是太后的人,却也不等于咱们来日没有翻过她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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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出了房间,心臆间的翻涌便更加剧,她强按住喉咙,却还忍不住蹲到树下连声干呕。
她登时浑身虚软,伸手扶住树干,以手顺着喉咙,悄声道:“虫儿,今晚这是怎么了?”
她身子里翻涌不休,心慌意乱,她知道怕是虫儿的缘故。这情形她年幼时见过姑姑受此所苦。姑姑也是大藤峡公主,是先代“圣女”,那虫儿便原本在姑姑身子里。后来姑姑成年了,选定了驸马,身子便不能继续再养着那圣洁至极、却又毒辣至极的虫儿。
姑姑出嫁前夜,却毫无喜色,只抱着当年小小的她,哀哀地哭。
她当时年幼,不懂为何,更不明白为何娘亲也陪在一边,绝望垂泪。
就连爹,那一向泰山崩于前都毫无惧色的大藤峡之王,那一刻也深深望住她,只能不停地摇头,凑在火塘之前,闷闷地吸了一个晚上的水烟。
后来她才知道——就在那夜,趁她倦极睡熟之后,姑姑身上的虫儿,种进了她的身子里。
这是大藤峡历代公主的使命,是荣幸,也是灾难。直等到成年后,嫁了人,方能将那虫儿和使命一并转移给继任者。
原本也没什么,她也并不害怕,更未曾绝望。她喜欢虫儿带给她的尊崇,她喜欢看大藤峡各个部族都匍匐在她的脚下。她告诉自己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到成年出嫁,她自然又还是原来的那个她。
何曾想后来风云变幻,大明朝廷忽发天兵,只为揪出那个人,便血洗了大藤峡!爹,娘,姑姑,姑丈……大藤峡土官一脉,几乎被斩尽杀绝!她被嬷嬷藏进民间,扮成普通的女儿,本以为能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大明的官员搜集大藤峡小罪人,要送进宫去伺候皇上和娘娘。
因相貌实在出挑,司夜染没能逃过,她亦未能幸免。她被关进这深宫,便再不知该如何去寻找那个能接续虫儿的继承人。
吉祥按住喉咙,低声抚慰:“你今晚是怎么了,为何会这么闹腾?”
她极力极力去回想姑姑当年发作的缘故——幼年的记忆朦胧漾开,她想起睡梦里隐约听见爹跟娘说的话:“我也心疼女儿,可是你看妹妹的苦状。妹妹成年,已是动情,那虫儿便会折腾不休。不能叫妹妹再受这样的苦……”
吉祥心下狠狠一凛。如此说来,今晚虫儿闹腾,竟然是因为情动所致么?
她缓缓起身,揪紧领口,遥望东海方向。
莫非,今晚,司夜染他——竟然在与女子做那颠鸾倒凤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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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思忖,她便认准了是这个缘故。只因为蛊虫至真至烈,于是有女子将它们种在情郎身上。当情郎出门远行,若在外面结识了别的女子,那虫儿便会折腾不已,叫女子知晓。
而不用想也知道,司夜染又能跟谁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
更何况,虫儿折腾得这般强烈,这么久还不肯止歇,便证明司夜染分明是在与那兰公子彻夜缠。绵!
吉祥越想越恨,如何也再压抑不得。便狠下心出了女官局,直奔冷宫而去。
大包子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她拎起来,夜色里瞧见她两眼诡异的光,便骇得一颤:“吉祥,你这是怎么了?”
吉祥缓缓道:“大包子,李梦龙今晚又去找我了。他不会放过我,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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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李梦龙也睡不着。
多年的习惯,他每晚临睡之前都会夜观天象。今晚莫名流星滑落,仿佛天际潸然落泪。
皇上器重李梦龙,张敏便也不敢怠慢,拨给李梦龙使的人都没敢乱指,而是将他的徒弟郑肯派到李梦龙身边儿去伺候。
郑肯是张敏调。教出来的人,又是御前的,自然格外聪明伶俐。也肯学,素日里跟着李梦龙没少了跟着学习炼丹、观天象的事儿。
瞧见李梦龙一片怅然,郑肯问了,听说有流星,他便乐了:“仙人又逗奴侪。奴侪虽说眼拙,好歹也跟仙人学了这么些日子,方才眼珠儿都没错,(‘゛)饿压根儿就没瞧见什么流星啊。”
“再说若当真有流星,钦天监便一定会如临大敌了,监正非得亲自连夜进宫来见皇上不可,唯恐是上天示警皇上呢……您瞧这外头哪里有动静啊。奴侪就算一个人眼拙,钦天监那些大人,可个个都是此中老手。”
李梦龙听了,只得点点头,黯然回房。
今晚只有他看见了流星,看见了那天际流下的一滴清泪。便说明,这事情便可能只应验在他身上。
果然,方回房不久,大包子便来了。鬼鬼祟祟与他道:“仙人,吉祥姑娘托我给仙人带句话:她说今晚星象奇异,想请仙人到高处一观。”
吉祥也说形象有异……李梦龙念着她与大人的关系,便没敢怠慢,连夜出了宫,朝北而去。
一路直抵万岁山。到了山下,李梦龙四处观望:“吉祥姑娘在何处?”
见他这般情急,大包子眼中便是一片寒色。这个yin道,果然对吉祥存非分之心!
大包子便朝山上努嘴:“吉祥就在山上等着仙人。奴侪不便跟随,仙人自管上山就好。”
李梦龙以为吉祥与他有要紧的事要说,自然不便一个内侍跟着,便也不疑有他,拾级而上。
万岁山乃为宫城制高点,可俯瞰整座雄伟的紫禁城。皇城里灯光幽幽,点点莹莹,李梦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