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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柳乘风出了大漠之后,因为交通不便,与京师已经相去太远,因此已经和京师断了朕系,现在能看到柳乘风的手书,终于让朱佑樘放下了心。
“臣望南而叩,念及陛下,甚为思念。
臣奉旨出塞会同瓦刺郡主李若凡至漠南,恰逢漠南诸部会盟……”
一行行字从朱佑樘的眼中掠过去,奏书里的大意倒是很明白,柳乘风杀死瓦刺汗庭雷枢密使,以及三千瓦刺帐前卫,又协助李若凡,在漠南站稳脚跟,与此同时瓦刺汗庭已经扬言报复,召集军马,做好了与漠南诸部决战的准备,大战迫在眉睫而柳乘风在这个时机,决心返回关内回到京师,他认为瓦刺内部攻伐,他根本不必插手,这是瓦刺内部的事,现在他已经算是功德圆满,择日就会回京。
朱佑樘看过之后,顿时大喜,连连抚案叫好,原本这瓦刺之事本就是他的一桩心病现在终于解除,自是痛快不已。
王安正是知道这份奏书对朱佑樘的重要,因此才大着胆子坏了规矩直接将这奏书送来,此时见龙颜大悦,连忙趁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廉国公不辱使命……”
朱佑樘这才注意到了这个身边的太监,这个太监不过三旬的样子,肤色白哲口里像是抹了蜜儿一样,若是换了从前,朱佑樘在这里看奏书,一个太监在边上插话,只怕早就把这太监贬到神宫监里去了不过今日他是真正的喜出望外,居然兴致极好打量他一眼之后,道:“确实是好消息,朕就知道,柳乘风必不会负朕……”
他说到一半,随即又落回这奏书上,不禁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奏书里也有许多不实之处,做不得真,什么歼三千瓦刺帐前卫,这牛皮未必吹嘘的太大了一些,他带去的新军不过千人,若是斩帐前卫五百,朕尚且能信,三千之数,多半是夸夸其谈。”
随即,朱佑樘的眉头皱起来,显然是一雷很痛心的样子,似乎是在说,连柳乘风这个家伙也学坏了,居然也学会冒功了。
不过想必不辱使命这事儿是真的,柳乘风自己说已经准备返程,至少说明朝廷的这一次使命他还是勉强完成,这对大明来说,有着极大的好处,至少在未来许多年之内,大明不惧北方的边患了。
朱佑樘欢欣之余,沉默良久,道:“此事明日发出去,朕还要再看看,明日的时候,让内阁传旨意,昭告天下,走了,还要重赏,此次出关的众人俱都是九死一生,朝廷赏罚分明,岂可不赏……”
听到朱佑樘说明日再把消息递出去,这叫王安的太监眉梢儿微微露出了喜色,可是这表情也只是在他的脸上悄无声息的掠过,他嘻嘻笑道:”陛下圣明。”
朱佑樘心情大好,不过也不愿和这太监多说什么,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还有许多沉积的奏书等着他去处置,他沉默了片刻,道:“你下去吧,往后若再有这样的奏书,照旧直陈上来。”
朱佑樘对这王安并没有给予什么赏赐,不过王安居然一点儿也没有灰心丧气,反而喜笑颜开的应了一声,乖乖去了。
等这王安一走,朱佑樘顿时又打起精神,发了一会儿呆,口里不禁喃喃念道:“总算是活着回来,好,这样就够了。”
王安出了殿,刚刚拐过了一个月洞,却是被人叫住,叫他的是萧敬,萧敬也是往这儿路过,见到通政司的太监在这里,心里觉得奇怪,自然叫住他,这王安连忙小跑着去给这位萧祖宗行礼,萧敬脸色凝重,冷冷的道:“这个时候,通政司也传递奏书吗?”
王安连忙道:“萧祖宗,奴婢……奴婢……”
萧敬道:“好好的回话,不要言辞闪烁,是不是有什么紧要的奏书要递上去?”
王安只得深吸一口气,却是摇头道:“不是,是陛下想问问内阁那边河南赈灾的章程出来了没有,奴婢在内阁那边取了去递送到了君前。”
萧敬才恍然大悟,不再理会这王安,摆摆手:“不要四处游荡,好好办差去吧。”
王安才如蒙大赦的走了,他的脚步飞快,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方才他蒙骗萧敬,一旦被萧敬知晓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只要萧敬捏捏手指头,他这辈子就算完了。不过王安却仍旧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糊弄了这位宫里的祖宗,他是通州人,偶尔也会出宫去和一些同乡打交道,他自然清楚通州的变化,也知道外朝的情况。
他在通政司看到了那份奏书,立即就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若是有大商贾事先知道柳金事不但没死,还择日就会回京的消息会如何?
王安很快意识到,他发大财的时候到了,这个消息,至少价值数十上百万两银子,只要有人事先得到消息,随即大肆的收购那些价格跌落到了谷底的货物,等到消息公布出去,那么货物的价格必定上扬,用最低的价格收购,再用最高的价格甩卖,这不是发大财是什么?因此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并不将这奏书送去内阁,因为他清楚,一旦送去了内阁,这消息就等于是公布天下了,于是他打起胆子,直接陈到朱佑樘这边来,皇上看了这奏书,大喜之下,肯定也不急于立即公布,而且在奏书里,还有一些浮夸之词皇上还没拿准,怎么可能就这样昭告天下。
他要争取的就是这个时间,他心里清楚,这个消息若是卖出去,至少也能卖出几万两银子,几万两,那可是他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冒着这杀头的危险倒也值了。
导日,王安便寻了个机会出宫,寻了几个同乡,好不容易朕络了一个大商贾。
而紧接着,聚宝楼里出现了一个极为难得的状况,开始有人大肆的收购丝绸、瓷器以及大量的茶叶了,这三样货物,是跳水最为严重的货物,毕竟这都是奢侈品,而且容易储存,因此囤货的商贾较多,一旦遇到了市场动荡,价格就会暴跌,尤其是丝绸,从一开始每匹三两三钱银子,直接拦腰斩掉了近一半,现在的价格只有两两三千,一见有人收购,那些手里囤着货的商贾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发了疯似得开始兜售。
到了傍晚,刘吉的府邸里,今个儿刘吉下了值,直接就进了书房,大家都知道刘吉的脾气,一旦心里有事儿的时候,便会在书房里闲坐,因此谁也不敢去打扰。
而随后,府里的主事也跟进了书房里去,亲自给刘吉奉上了茶,低声向刘吉汇报几句。
刘吉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遗憾之色,淡淡的道:“这么说来,这柳乘风倒是命大,竟是当真没死。不过也罢了,他既没死,倒也为老夫挣了不少银子,下头的恒源商行,已经收购多少货物了。”
“回老爷的话,今日商行四处拆借,再加上本金,已经花销去了纹银三百余万两。”
三百多万两银子确实是骇人听闻的大数目,不过对恒源这种京师里数一数二的商行来说,倒不是完全筹措不出,至少以他们的各种不动产和信用,单从聚宝钱庄就可以拆借上百万两银子。
第六百零九章:回来真好
书房里的刘吉显得有点儿郁郁寡欢。//那恒源商行确实是他的产业,自商贸开始起,他便命人暗中经营,凭着他的人脉和巨额的本金,如今早已成了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商行之一。
事实上也是如此,随着商贸的兴起,使得不少朝廷大员们渐渐从囤积土地转为了暗中投资商业,大明朝早已悄然改变,相当一部分人已经从地主变成了巨贾。
商贾虽是贱业,倒不是那些暗中从事商业的大臣如何喜欢追逐铜臭,其实这么做,也是一种无奈。
商业的兴起,其实已经彻底打破了地主的利益,尤其是工坊的兴起之后,由于大量的人工吸引到了城市,这就导致了一个极大的问题,原本在乡间,人力资源是极为充沛的,地主可以随时用最低廉的价格令佃户为他们劳作。可是一旦佃户们有了选择,自然会大量的涌入到城中去做工,于是问题就出现了,地主根本不可能开出比工坊更好的待遇,因此在乡间,大量的强壮劳力纷纷涌去了城市,就是那些老弱病残,为了留住这些人,使自己的土地不至于荒芜,导致地主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高佃户待遇。
更加的问题就在于,工坊的利润往往比土地耕种的利润要高得多,工坊可以给予工匠和学徒较好的待遇,同时还能保证工坊主的巨大盈利。可是对地主来说,就显得有些吃力了。打个比方,同样是招募了三百工匠和学徒的工坊和招募了三百佃户的地主相比较。工坊能每年盈利纹银数万两,而地主每年的盈利不过五千至六千两纹银,因此工坊主愿意拿出五千两纹银出来发放,可是地主若是也以同等的待遇发放给农人,那么他一年下来,几乎无利可图,甚至可能折本。
今时不同往日了。由于人工的不断攀升,使得乡绅们开始难以为继,于是不少乡绅在保留自己的土地之余。也开始拿出银钱来进行一些商业活动,拆东墙来补西墙,对他们来说。土地固然是根本,可是眼下这个局面,若只是单纯的兼并土地根本就难以维持。当然,也有一些乡绅与商业密不可分,譬如有的地主,开始将自己的土地从种植粮食转为种植桑树和茶叶,在如此紧俏的情况之下,种植这些农作物确实比之单纯的种植稻米要好一些,不过这种作物本就和商业息息相关,他们既是地主。同时也是商贾,在收获之后,不得不去与那些收购生丝和茶叶的商贾进行交涉。
如今的局面和三四年前已经是有天壤之别,那些自发去排斥商贸的大臣,如今已是浩浩荡荡的加入了这其中的一员。商贸的发展与他们可谓是息息相关,因此纵是市场出现了震荡,大量工匠和学徒的裁撤,给朝廷添了偌大的麻烦,却也无人把这事儿怪到商贸上去,他们鄙视商贾的同时。却又不得不从商贸中牟利,这种复杂的心理,又出现了一种新的学说,说穿了,就是容忍商贸的存在,却极力反对逐臭的商贾,虽然他们其实也是商贾中的一员。
这种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