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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书吏里的书吏此刻却有点儿紧张了,按说锦衣卫里头规矩森严没有错,其实他们是最清楚发放多少赏钱的,他们早就拿出来了章程,四万两的银子,寻常的千户还能有个十两八两到手里,至于百户只怕连三两银子都没有,下头的总旗、小旗能有一两就不错,大多数人却都是几百文钱。
可是看外头这些人的样子却像是个个都捡到金元宝似的,很是不对劲。
其实有不少书吏也听到了流言,不过这种事,他们当然不会去澄清,你去澄清,说不准就得罪了人,人家可以信誓旦旦地说亲眼所见,你若说个不字,落了人家面子,肯定是要和你翻脸的。所以大家都不做声,更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也散布了不少谣言。
“指挥使大人来了,指挥使大人来了……”
人群中有人大叫一声。
果然看到在这街角处出现了一顶轿子正徐徐地往这边过来,挤在这里的人顿时哗然,人群中立即便有人,道:“还不恭迎咱们万指挥使大人?万指挥使大恩大德,公侯万代。”
轿子出现在北镇抚司门口的时候,众人轰然一起行礼,纷纷抱拳作揖,都要一睹万通的风采。
万通却没有从轿子里出来,只是淡淡地吩咐轿夫直接抬进里头去,不要停留。
轿夫们应命,没有在这里让万通落轿,而是直接抬着轿子进了镇抚司。
外头的人见了,也不觉得这位指挥使大人如何傲慢,反而都是笑嘻嘻地窃窃私语,都说这位万指挥使行事低调,广撒恩泽,却不图众人谢赏。
只是万通这时候才感觉到了这巨大的压力,锦衣卫上下的人越是欢欣鼓舞,给与他的压力就越大,他坐在轿子里,整个人有些呆滞,老半天都没有回神,直到外面的轿夫催促,他才嗯了一声,从轿子里钻出,这轿子是直接抬进正堂来了,而在这时候,外头的书吏们就开始求见了。
万通打发走了轿子,在这大堂的正座上坐下,耳朵里仍然可以听到外头欢欣的喧闹声,不禁苦苦一笑,随即道:“都进来吧。”
外头候命的司吏走进来,躬身行了个礼,这司吏看万通的时候,分明有几分嘲弄和戏谑。
没错,就是这种眼神,是那种嘲讽的意味,这司吏是什么人,哪里会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是什么?此刻,这位万指挥使定是焦头烂额了。
这种眼神,其实万通是见过的,在辽东,有不少丘八都是这样看着他,想不到回了京师,竟然也是如此。
他压住火气,冷冷笑道:“什么事?”
司吏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道:“大人,外头有人来领赏钱了,各千户、百户所都来了人,都在等大人的恩泽。”
万通抚着案牍,略一沉吟,艰难苦涩地道:“昨日你们送来的章程,老夫看过,这章程倒还不错,那……就按这个章程把赏银颁发下去吧。”
司吏又看了万通一眼,见万通脸色虽然尽量冷静,可是眼眸却有点儿闪烁,司吏心里觉得好笑,便也什么都没有说,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北镇府司暴乱
外头已经喧闹起来了。//
听说开始发赏钱,外头的千户、百户、总旗、小旗纷纷往往书吏房涌过去,如此一来,便有人相互践踏、推撞,书吏们不得不出来维护一下次序。
而在值房里头,万通却显得有点儿紧张,他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慢悠悠的喝着茶,可是眉宇却不禁皱成了川字。
突然间,外头传出一阵怒吼。
似乎是有人在叫嚣什么,吵吵嚷嚷的,万通在里头只听到有人隐隐约约的说着:“怎么才一人几百钱,不是说五十两银子吗?你这叫我如何像下头的弟兄交代?啧啧……这倒是奇了,堂堂指挥使大人难道还能说话不说话,别说什么慎言,慎言……慎言个什么,老子今个儿还不信了,这指挥使大人明明说好了五十两银子,现在却是连个零头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大声嚷嚷,几乎整个镇府司都听的一清二楚,外头的人原本还挂着笑脸,隐约听到他的话,一下子这脸也纷纷拉了下来。
什么,不是五十两银子,连零头都没有,这还了得。
整个北镇府司里头,都是乱糟糟的一团,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还在询问到底实发多少,更有人怀疑是不是书吏房克扣了,这一下子如捅了马蜂窝一样,所有人憋红了脸。
坐在值房里的万通,此刻还是不发一言,不过他心里想,这些人至多发一发牢骚,想必也会散了。不管怎么说,总是发了赏钱给他们,就算不感恩戴德,至少也不会闹事。
所以虽然这一次的事儿似是被那姓柳的坑了,万通脸色不是很好看,倒是也不怕什么,毕竟这是锦衣卫,锦衣卫内部规矩森严,下头的人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既然如此,那么索性就让他们闹一闹,闹过之后事情也就算了。至于如何收买人心,只怕要另想办法。
他这么一想,倒也安然起来,可是随即,脸色又变得很难看了。因为这外头的喧闹已经渐渐有了骚乱的迹象。
“呸,姓万的,你站出来说个清楚,实话和你说了,今个儿这银子不到手,我刘全也不想活了,左右没有了活路,今个儿倒要看看,你能将咱们怎么样。”
“万指挥使出来,赏钱呢,说好了的五十两银子呢!”
“姓万的出尔反尔,他是什么人,全靠着贵妃的恩泽才有今日,从前是什么德行,真当弟兄们不知道,今个儿他不出来也得出来,弟兄们,都把这值房围住了,非要讨个公道不可。
整个北镇府司已经混乱起来,红了眼的锦衣卫一个个发疯了一样,人一多,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大家都不是吃素的,也没几个脾气好,这时候听说到手的没几两银子,一个个火冒三丈,居然胆大包天,有人大呼,便有无数人响应,当真要往这值房里闯。
万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原以为让这些人发一点儿牢骚也就走了,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如此复杂,后果会这般严重,要知道,这可是锦衣卫,自个儿可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些人都疯了吗,居然敢以下犯上。
其实万通哪里知道,当流言流传出来的时候,便已经给了锦衣卫们一个暗示,对这些花天酒地的人来说,这恰好给了他们一个挥霍的借口,如今银钱早已挥霍一空,不只是如此,还有不少人身上背了不少的告贷,利滚利、驴打滚的债,想躲都没法儿躲的,人家敢给你锦衣卫放贷,自然能收拾你,于是对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来说,今日问不来银子是死,顶撞这万通是死,倒不如索性和这万通闹一番。
现在对所有人来说,万通下发的这几百文、几两银子赏钱,简直连屁都不是,没有五十两银子,相当多的人都要揭不开锅,没法儿交代,事情到这个地步,就不能善罢甘休了。
如今有人奋力煽风点火,在场的锦衣卫武官又多,这一下子便如火星点燃了火药桶,大家纷纷将这值房围了,有的人索性趁乱冲入隔壁的书吏房去抢钱,法不责众,到时候反正谁也追查不出,一时之间,北镇府司乱作了一团,一大群的武官已经冲入了值房里,却是没有发现万通,这万通感觉不对,早就从后门逃了,于是大家索性大声叫骂,将这指挥使的值房一通乱砸,发泄怒火。
国朝历经百年,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这些发怒的武官们,都如疯了一般,有的人是欠了银子没法儿还上,有的单纯是起哄,还有的是自觉的受了欺骗,倒是也有一些冷静的,悄悄退到一边去,各种咒骂的声音很是难听,这万通的祖宗十八代,早就被人骂了个遍。
至于那万通,则是带着一群自个儿从辽东来的心腹逃到了后院的一处厢房,吓得面如土色,他虽然经历过世面,可是面对这样发疯的人群,还是胆战心惊,叫人将这厢房堵住之后,紧接着便是无数人踹门的声音,外头各种声音大嚷:“万通,你这*的,出来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他不出来,咱们今个儿就守在这里,什么指挥使,言而无信,害得咱们兄弟到这个地步。”
“今日不问个清楚决不罢休,将这门儿砸开。”
丘八们上了火,什么事都敢做,更不必说这些平时里就跋扈惯了的锦衣卫,反正大家人多,人一多胆子便大,有人怂恿什么事都做得出。
里头的万通,听到外头的撞门声,见那房门哐当抖动,他的几个心腹不得不用身子死死的顶住门,万通的脸色已经比死人还难看了,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只是因为一个谣言,就闹到这个地多,到现在他还没回过味来,只觉得自个儿就像是做梦一样,像他这般的人,一直高高在上,就算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和那些中下层的武官一般为钱如何如何,自然不能理解,这些人居然冒着杀头的危险,竟是敢打到他指挥使的头上。
混乱开始加剧了,北镇府司一乱,附近的百姓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全部跑了个干净,可是附近的校尉见状,却多按着刀涌过来,过来一看便傻了眼,在北镇府司捣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个儿的那些上司,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也有一些,听闻赏钱不过是几百文,顿时连站都站不稳了,校尉的日子过的比武官要差的远了,原以为真有五十两银子的赏钱,这几日出手也大方了不少,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竟只有几百文钱,连上司都敢捣乱,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一场巨大的混乱已经在京师酝酿并且爆发开来,京卫衙门、顺天府那边已经震动,东厂那边也早已得了消息,惊闻这消息,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锦衣卫暴乱……
这种事当真是闻所未闻,只听说过刁民造反,也听说过商贾与江洋大盗为伍,和尚、尼姑密谋的也有,可是这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暴乱个什么?
一开始,所有都是不信,可是等到这事儿闹开了,整个京师才开始慌了手脚起来。
内阁这边,李东阳和谢迁、刘吉三人此刻坐在值房里,听着顺天府那边的奏报,李东阳双眉皱起,先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