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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年-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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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说,二兄弟不在了,这满月酒还能办得差了?那不是给人家笑话,保和堂还缺了东西,缺了酒吗?
因为提到了二老爷,二太太心里有些酸楚楚的,就把话岔开了,说,咋着都行,你看着办吧,嫂子。现在二太太称呼大太太嫂子已经习惯了,以前更多的是称大太太。
大太太说,妹子只管用心养孩子,别的事你甭管。
二太太说,我知道,嫂子,让你操心了。
这时候缎子来喊大太太回菊花坞那边去,说是来客人了。
大太太说,这不,刚坐下,连屁股还没热,就喊来了。
到了腊月,保和堂的人客多,但大太太知道,除了官面儿上和生意道儿上的熟客,正经亲戚倒没几个,既然大老爷让缎子来喊她,自然不是平常混闲饭吃的那种人。大太太紧着从二太太屋里出来,回菊花坞这边来。
大太太没进门,就看见堂屋的太师椅上坐着段四,八仙桌子上还摆着一盒点心一瓶酒,大老爷正在一边陪着。
见了大太太回来,段四站起来赔了笑脸打招呼,嫂子忙着呢?这是一句闲着搭讪的话。
大太太说,哪儿忙?闲着没事儿,哪像你们官面上的人,整天价忙大事儿。
自从上次因为郭家兄弟杀人犯事牵连了大老爷,段四多少帮了一些忙,毕竟没有白在保和堂吃喝打扰,大太太为此多少改变了一些对段四的看法,也不在别人面前骂他花溜棒槌了。
段四来保和堂无非是应个故事,现在又快过大年了,说是串亲走友,倒不如说是要点钱花,保和堂每年都给段四几十块,大太太早习惯了。但是今天不同,因为大老爷面色不大自然,于是大太太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了,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几十块钱的事。
大太太借给段四斟茶的当儿,打圆场儿说,我说今儿一早清儿就听着野雀儿喳喳地叫,可不就来贵客了。
段四接了大太太的话茬儿说,承了蒋兄和嫂子看得起,怎么着过年也得来看看。
大太太很小心地问,没什么事儿?
段四说,没别的事,来保和堂看望蒋兄和嫂子。
大太太猜出来段四不愿说,就不问了。大太太吩咐绢子说,你去灶上告诉柳师傅,就说晌午有客,让他看着加两个菜,还有,告诉缎子端炒瓜子儿和炒花生上来,连客人都不懂得招待。
段四说,喝茶就行了,别张罗别的了。
但是,缎子很快就用托盘把炒花生和炒瓜子儿端上来了,是刚出锅的,还可以听到果壳儿冷却时发出的轻脆的爆裂声,满鼻子闻到浓浓的香味。
嗑着瓜子儿,喝着茶,话题自然说到生意和收成上来了。大老爷说,收成还算好,但铺子生意都差,而花销却是一年比一年多,又出了几档子事,破费不必说了,外头的生意也不比往年。
大老爷这么说,段四觉着有点尴尬,明摆着是他有讨钱之嫌了。段四猜出来大老爷心态不对,就把话题转了,说,县里何县长让兄弟代他向你和嫂夫人问安。
蒋万斋面色这才好看些了,也顺口问了何县长的一些事,当然都是官面上的事。
段四索性把何县长的太太跟他的书记官偷情的事说出来了,然后哈哈大笑。但是大老爷和大太太都没有笑,面色却有些尴尬,这样一来,段四就显得十分无趣了。
吃晌午饭的时候,段四多喝了几盅酒,但神态却很斯文。吃了饭,段四也不休息,带着他的跟屁虫一般的随从回板城去了。走了好一阵儿,大老爷才想起来没有给段四拿礼钱,这是自从段四当县衙皂隶以来很少有的事。
大老爷说,算了,过了年正月里他来了再说吧,反正他免不了来玉斗。
大太太依然不好开口问段四究竟跟大老爷说了什么。一直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大老爷才告诉大太太,县里田师长要抽丁征饷。大老爷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忧愤。
大太太说,真应了天灾人祸这说法了,前年发大水,今年又抽丁征饷,好几年没闹这事了,这会儿又来了,你打过来抽,我打过去征,跟走马灯似的,到头来就是老百姓遭殃,有多少家业这么折腾也不行。
大老爷说,我得跟何县长上一份文书,这丁抽也就抽了,饷要少征,或是免了才行。
大太太说,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军队上的事不好说。大太太想起一句话,叫军令如山倒。
大老爷说,段四也说往上通通,但那田师长不像个好说话的人,我在县里见过的,张口吴大帅,闭口吴大帅,满口污言秽语,不成体统。
大太太就不问了,她极不愿问官面上的事,有许多事她不懂。睡觉吧,大太太说,反正天塌下来又不是光保和堂受着,管他呢,还是要想想给银杏谷那边办满月酒的事,二弟虽说不在了,可这双儿女可是蒋家的骨肉,是保和堂修来的福,积来的德,咋着也得办得热闹才行。
大太太的话说到大老爷心坎里了,大老爷在感慨大太太开明贤惠的同时,心中萌生了一种冲动,用手把大太太的手握住了。大太太受了大老爷的挑逗,自然也产生了想亲热的念头,做这种事一般都是心领神会。大太太探身把烛台上的灯吹灭了,两个人不慌不忙地脱干净身上的衣物,钻到一个被窝里,暖烘烘地抱作一团。
这时候大老爷突然想起了二太太,使得并不饱满的激情倏然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事实上,有很长时间大老爷的心思忽远忽近,一直没有离开过二太太。
大太太很体谅大老爷的状态,说,你心里不干净,好好睡吧,抽丁征饷对保和堂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老爷没听大太太说的话,心里想着二太太是否已经脱衣睡了。二太太的身子比起大太太来要光滑细腻些,当然最重要的是比大太太懂得风月之情。
二太太是好女人谁不知道!段四你也瞎掺和,这不明摆着是要我蒋万斋的好看吗!大老爷心里仍然对段四很腻味。
当时段四说出想娶二太太为妻的话时,大老爷吓了一跳,基本上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这种事不托媒人已属少见,而如此单刀直入并且面不改色心不跳,倒也让大老爷对段四刮目相看。
大老爷在短暂的思考之后,用毫不客气的态度回绝了段四,此事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段四看着由于激动而面红耳赤的大老爷蒋万斋,慢条斯理地问,哪里有不妥之处?还望万斋兄指教。
大老爷说,万秀兄弟不幸撒手人寰,丢下孤儿寡母已是大大不幸,我与拙荆怎能有意让二太太改嫁?即便不是寄人篱下,也有保和堂不容她们孤儿寡母之嫌,世人如何看我蒋万斋?此事万万不可!
段四说,蒋兄此言差矣,我段四戎马一生,虽没有家财万贯,但养妻生子尚是可行的,况且我段四一无妻二无妾,娶二太太也是正房,尚且日后决不纳小,对二太太的儿女视如己生,对他们虽不敢说日日锦衣玉食,但说寄人篱下这话怕是毫无根据了,再者,如果二太太有意呢?
大老爷给段四软噎了这么几句,心里已是大不舒服,但面子上却不愿软了这口气,便一口咬住说,此事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然后又让缎子去喊大太太。
段四当时不往下说了,端起杯来从容饮茶,倒弄得大老爷有些尴尬。于是,大老爷也做出喝茶的样子来,若无其事地看着段四那张基本上还算是俊朗的面孔,突然想到了一种动物癞蛤蟆。
癞蛤蟆又叫疥蛤蟆,学名蟾蜍,身上可分泌出一种有毒的白色乳状物,人的皮肤沾上了会起泡长疮,但能入药。大西河里有很多癞蛤蟆,春天水少的时候常常有人挡汊河捉鱼,在渐渐干涸的泥塘里除了鱼更多的是癞蛤蟆,并且成双成对,大蟾蜍背上驮着小蟾蜍,小的为雄,大的为雌。也有人捉不到鱼就把癞蛤蟆剥皮吃肉,一只有半斤重,粉嫩嫩的很鲜美,大多数人不敢吃这东西,大老爷更不吃。大老爷想到癞蛤蟆当然是因为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俗语,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玉斗街上五岁顽童张口都会说。段四想娶二太太,在大老爷看来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能让大老爷稍微安心的是幸亏自己对二太太捷足先登,这项在当时看来卑鄙无耻的事现在想起来却是英明无比,正应了先下手为强那句话。但问题是任何事都很难说一成不变,尤其是二太太,如果她是天鹅,而癞蛤蟆可远远不是段四一个,以前赵铁手就图谋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固然是异想天开,但是如果天鹅受了伤,不能飞不能动,而她的周围全是癞蛤蟆的话,其结果也可想而知。于是,大老爷决定在纳二太太的问题上勇往直前,以免夜长梦多。
大老爷极少做梦,这也是他身体健壮的表现,但这一夜却是胡梦连天,先是跟二太太在一起亲热,后来二太太无情地推开他,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而那个男人从背影上看就是段四!绫子在一边说,让她走吧,骚狐狸精!有什么好?她走了我跟你。但是大老爷感到撕心裂肺一般地痛苦,忍不住勇敢地追上前去将那男人一把抓住,扳过肩头来一看,却吓了一跳,原来这男人不是别人,却是在保和堂放牲口的官杆儿!官杆儿已经长得五大三粗,力大如牛,一掌将大老爷推开,用非常下流的口气对大老爷说,你这个老骚巴,弄多少才算完?你干得了不?要不这样也行,咱俩打赌,你要是赢了这个女人归你,要是输了就归我,行不?大老爷大怒,正要将这个下流坯子呵斥一顿,却听二太太说,你老了,认输吧,跟女人耍个年轻。大老爷伤心至极,接着梦就醒了。
大老爷对此毫无警惕,十八年以后,大老爷已经把这个梦忘得一干二净,官杆儿却真的因为一个女人跟他打赌了,那时候大老爷仍然执迷不悟,结果输了个一塌糊涂,并且为此丢了性命。要是大老爷及早从这个悲伤的梦中得到启示,也许十八年后会躲过这一劫,可惜大老爷除了在梦中大喊大叫之外,梦醒之后竟然再不愿想这个荒唐透顶的梦,并且努力把这个离奇的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太太是被大老爷梦中的喊叫惊醒的,那时天还没有大亮,只是窗户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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