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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大家都又惊又怕望向罗艺。顶着这么一张黝黑粗糙的脸,一位如此凶恶至极、煞气满盈的战神,要想像他身穿一件单薄飘逸红裙裳,梳着随云髻,挥舞着长袖,翩翩起舞?
无法想象,完全无法想象,若是这张脸还要涂脂抹粉……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装着面无表情,但抑制不住翘起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罗艺尴尬地扫视众人,恍惚了一下,随即暴怒地吼着众人都不许笑,命人将秦远拿下。
“不知大王要以什么罪名抓我?遵从大王的吩咐说出大王的秘密么?”秦远反问道。
“我看你脑子糊涂了,竟不知这泾州是我的地盘?我想用什么罪名拿你,就用什么罪名!”罗艺霸道地吼道。
秦远掏出李世民之前赏赐给他的令牌,晾给罗艺看。
“我们奉圣命来此调查燕郡王是否对陛下忠心不二。燕郡王扮成女子深夜跳舞,与我们并不想干,我也并不想将此事道出。是燕郡王自己再三要求我说出来,我本以为燕郡王铁面无私,不避嫌,不遮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心中正佩服燕郡王坦荡了得,琢磨郡王这等豪爽人物怎可能装假做戏,暗中策划谋反。”
秦远露出一脸失望,对着罗艺摇了摇头。
“万万没想到啊,是我想多了。”
“你休要诬陷我!”罗艺叱了一声秦远,他这会儿的愤怒明显没有之前的程度深。换句简单的话来说,燕郡王听完秦远那番话之后,竟然有一点消气了。
“我之所以抓你,是因你是最后一个见长孙公的人,我怀疑是你谋害了长孙公。”罗艺为了否认自己谋反,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出来,“我女装在府中跳舞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府里的人都知道,不信你们问。我罗艺从来都是想什么做什么,不需要避讳人,问心无愧!”
罗艺在变相应和了秦远刚才的话,相当于顺坡下驴。他的人马现在尚没有准备妥当,如果这时候明着面谋反,很容易被朝廷剿灭。既然这些人还没有完全肯定他在谋反,他必须暂缓一下,拖延时间,不能把事情继续闹大。
秦远听罗艺说了这番话后,默了会儿,突然爽朗地笑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和大王刚刚就是误会了。其实不瞒大王,我们当初离京的时候,便与圣人约定好了,若半月内未能及时回京报信,大王谋反的事情就算是彻底坐实了。我差点以为大王真要动心思杀我们,原来大王只是担心长孙公的安全。”
“啊,对对对……”罗艺应和道,赔笑两声,接着问秦远长孙无忌到底去哪儿了。
秦远摇头,“我们真不知道。”
“可是他好好地在这住着,怎么突然就走了?”罗艺非常怀疑长孙无忌已经怀疑自己了,所以他就偷偷跑出城去报信。
“你们吵什么?”
从众人的头顶上方,传来慵懒且厌烦的男声。
大家仰头往上看,发现长孙无忌正坐在房顶上,一脸倦怠地睥睨他们。
“大王!您怎么在房上?”徐安看见长孙无忌后,欢喜不已,连忙呼喊。
长孙无忌一个纵身跃下,身子飘逸。
“认床,昨夜睡不着,就躺房上看星星。正睡得香,被你们给吵醒了。”长孙无忌疑惑地望罗艺,问他怎么也在这。
罗艺见到长孙无忌还在自己的府中,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也开始相信长孙无忌等人真的没有怀疑自己谋反。罗艺笑着跟长孙无忌解释了大家找他的缘故,然后就带着人告辞了。
秦远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彼此暂且没有说话。
温彦博见事情和平解决了,就回房去,复而变了脸色匆匆跑出来,拉着秦远赶紧去他屋子里。长孙无忌也跟着去了。
屋地中央原本放着的两块糕点没了,只剩下些许碎渣,周围铺的一圈黄土上有数个老鼠的的爪子印。
“天啊,我屋子里还真有鼠。”温彦博一脸嫌弃。
想到自己昨晚和有可能会跟这只老鼠同床共枕,温彦博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秦远和长孙无忌对看一眼后,都没有说话。
温彦博觉得俩人奇怪,问他们俩怎么了,接着他就忍不住叹起罗艺女装的事。
秦远用手指堵住嘴,示意温彦博不要多言。
温彦博愣了下,见秦远谨慎地环顾四周,他以为秦远担心隔墙有耳,立刻识趣地不说了。
长孙无忌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温彦博。温彦博认出纸上的字迹属于秦远,看过内容之后,惊讶地挑眉看向秦远和长孙无忌。他有好多话想说想问,但是纸条最后一句已经提醒,以后他们任何重要的事都不能用嘴说,要用写得。
秦远点燃了蜡烛,将纸条焚成灰烬,然后看着温彦博和长孙无忌二人。
秦远做口型告诉他们,信他的没错。
温彦博当然愿意相信秦远,直点头。但是他倒是很意外,长孙无忌在没亲身经历诡异案子的情况下,竟然也能选择相信秦远。
原来昨夜长孙无忌在房顶睡觉一事,其实是故意为之。秦远昨晚思虑之后,就担心罗艺会先下手为强,对他们灭口。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把自己的建议写在了纸上,借着埋老鼠的机会,偷偷从后窗缝里送了纸条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起初接到纸条时想质问秦远,但他很聪明地领会了秦远递纸条的意思,所以决定先看纸条再决定。最后二人就在隐晦无声的情况下,设计了这一出。先引得罗艺怀疑,再反转剧情,令罗艺信以为真。如此就可以保证在短时间内,罗艺不会对他们下手。
温彦博对秦远和长孙无忌作揖,默然赞叹他们这出戏厉害。刚刚他可是完全沉浸其中,真的相信了。
秦远在宣纸上写了三个字:说反话。
温彦博和长孙无忌立刻会意。
“燕郡王性子憨直,有武将爽快的脾气,肯定不会谋反。”秦远抛砖引玉,先开了个头。
“既然我们已经证实燕郡王确实不会谋反,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早些回去复命?”温彦博问。
长孙无忌摇头,他们如果要是这么干脆就走了,以罗艺多疑的性子,指不定会重新怀疑。
“我看我们还是谨慎些,在此住上两日,看一看这荆州百姓的生活情况,再作打算。”
“极是!对了灵台镇那些乞丐突然消失,很奇怪,我觉得该查一下。”秦远附和道。
三人议定之后,就打算出门。
待他们牵着马,准备从王府侧门离开的时候,罗艺忽然出现了,笑问他们干什么去,他已经备好了酒宴等着大家。
长孙无忌和秦远等人,在罗艺强烈热情的邀请之下,只好暂时作罢出门的打算,先跟着罗艺去喝酒。
而就在罗艺跟他们喝酒这段时间,罗艺的属下们开始着忙出府,准备安排一切。
酒至半酣,罗艺就主动提出要带长孙无忌他们在泾川转一转,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里可是古密国所在之地,当时密国的宫城现都尚存。几位若对此有兴趣,我就带大家去瞧一瞧。朝中不是有人进谗言说我谋反么,可这谋反养军需要大量的钱财。我一个小小郡王,能有多少钱,若真谋反从哪儿弄钱?势必要搜刮百姓。你们只要去瞧一瞧,这泾州百姓都过得怎么样,自然就清楚我罗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罗艺虽然长得比较凶悍,但心却是善的,不管做什么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罗艺边说边信誓旦旦地指着天,铿锵有力地告诉秦远等人,他问心无愧。
这种说话的气势很容易鼓舞人心,秦远猜测罗艺以前带兵打仗的时候,必定也曾用这样语气鼓励过将士。那时候他还是骁勇善战,忠心耿耿的猛将,而今天太平了,他却饱暖思叛乱。
温彦博很有兴趣见识当初古密国所留下的繁荣遗迹,忙附和罗艺,表示他想去看看。
于是事情说定,四人于第二日出发,逛了泾川两处富庶的村子以及古密国的宫城遗址。一路所见,皆是一派繁荣,百姓们安康和乐,日子看起来过得很富足。
最后,在他们赶回安定县的时候,遇见一批乞丐正被领去一处村子安置。罗艺故意停下来,问了情况,嘱咐属下一定要把这些人安置妥帖。长孙无忌询问缘由,罗艺就跟长孙无忌解释这些人都是灵台镇的乞丐。他命人开荒划地,置办房舍,把这些从别州逃难而来的乞丐给安置好了。
“别州逃难来得?”秦远疑惑地望着罗艺。
“可不是么,两州交界之处有个叫红岩村的地方,遭了匪患。贼匪屠了整个村子壮丁,不仅抢光了村子里的东西,还把房舍都给少烧了。这些可怜老弱妇孺,只能当乞丐到处乞讨。前两日我得到属下的回禀后,亲自去了一趟灵台县,问清楚这些可怜的百姓们情况之后,就命属下安置他们。”
秦远在这些乞丐中,瞧见了之前跟他讨饭的父女俩。父亲搂着女童,跟其他乞丐一样,低头缩着脖子。
秦远便问女童的父亲遭遇了什么情况,女童父亲假装不认识秦远,颤着嗓音跟秦远解释了他们父女的‘遭遇’,故事与刚才罗艺的描述一致。
短短一天之内,罗艺能造假伪装成如此地步,还真是个人才。
三人回府之后,长孙无忌就告诉罗艺:“既然泾州的情况已经查明,我们就不多留了,准备明日启程回长安。”
罗艺愣了下,客气地说些挽留的场面话,就表示明日他会送大家。
夜里,秦远又一次听到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声。秦远睡不着,睁着眼看着棚顶。
秦远琢磨着老鼠的事。一只老鼠可以跟条狗似得一路跟着他,从长安来到了燕郡王府……
真的可以么?
这一路风餐露宿,老鼠如果真的躲在他的车上,难道一直不吃不喝么?若饿了,如何能做到忍住诱惑不下车寻食?如果下车了,成功寻食之后,如何能准时做到回车上继续躲着,跟着他们上路?
鼠再聪明,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