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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诚听着他一一说来,倒也推理的十分契合逻辑,其实也跟他心里所想的一模一样。
毛丙基喜不自禁,忽见黄诚不言语,因问道:“黄大人果然是高明过人,此案也断的干净利落,令人钦佩!”说着竟拱手做了个揖。
黄诚忙起身道:“毛大人不必多礼,只是……”
毛丙基问道:“只是如何?”
黄诚道:“只是这陈秀才早跟袁家有婚约,如何还要强行侵害袁小姐?”
毛丙基嗤之以鼻道:“可见他歹人自有歹恶凶心,岂能以常理测度。”
黄诚转头,又看向案头上那些女装首饰,心中却仍是有一个疑问:若果然是陈秀才作案,他为何不把这些证物尽快销毁,反而留在家中?难道果真是恶人胆大?另外为何袁小姐曾留那八个字,且嫣红也一口咬定是王闫呢?
因阿泽在旁将此事看的清清楚楚,便也跟云鬟说了个通透,阿泽因说道:“这黄知县倒不是个庸碌之辈,心思缜密不说,问案竟自有一套……不过话说回来,也全靠了那字纸篓里的废字纸呢……大小姐,你尚未告诉我你怎么就会留意到那个了呢?寻常之人哪里会留心到这种地步?”
云鬟见黄知县问案手法果然高明,心中也自赞许,闻言道:“也是无意中看见的罢了,不值什么。既然如此,黄大人就认定了陈秀才是真凶了么?”
阿泽道:“看他的样子,仿佛还要思忖思忖,那洛川知县倒是迫不及待要定案一样,两人还争执了一番呢。”
云鬟点头道:“毕竟人命关天,仔细些是好。”
次日,黄诚竟仍是约定了毛丙基开棺验尸,阿泽因昨儿看了热闹,今日便也兴兴头头前去,临去又讨了云鬟示下。
云鬟因也想知道究竟,便也由得他去,阿泽临去,却道:“大小姐不去么?或许又无意中看出个什么来呢?”
云鬟不答,只瞥着他,阿泽才笑笑而去——阿泽自不知缘故,只当她毕竟是小孩儿避忌罢了,却不料以云鬟之能,倘若一眼看见那些……从此再也忘怀不了,今生今世只怕日日噩梦。
阿泽去后,又有村中的小孩子们前来找云鬟,因听阿宝说小狗儿的娘病了,小狗儿也不得出来玩耍,大家正欲齐去探望,云鬟就也叫露珠儿准备了两样果品点心拎着,众顽童簇拥着她,都往小狗儿家里来。
这帮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十分热闹,谁知才进门,就见小狗儿跟一个人站在一处,正牵着那人衣襟,依依说道:“你待会儿再走可好呢?”
云鬟冷眼见了,心里咯噔一声,便蹙了蹙眉,而那人闻声回头,乌沉的眼珠儿一转,看个正着。
第42章
话说云鬟跟随众孩童来到小狗儿家,才进了门,就见小狗儿正跟一人说话,那个竟不是别人,却正是赵六。
正自不悦,赵六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云鬟一脸淡然地转开目光,当真是一个“视若不见”。
两人都还未说话,忽然云鬟身边儿众孩童骚动起来,竟纷纷向着赵六跑了过去,有两个女孩子,叫做妞妞跟小红的,一个才五岁,一个七岁,都也跟着跑到赵六身旁,便将他围在了中间。
云鬟目瞪口呆之际,却见孩子们围着赵六,问长问短,种种雀跃,——她竟不知何时赵六竟是这般受人待见了。
亏得还有人记得她,阿宝因对小狗儿道:“凤哥儿带了点心果子来给大娘呢。”
此刻露珠儿笑着上前,把食盒篮子给了小狗儿,又有些畏怯地对赵六行了个礼,道:“小六爷也在这儿呢。”
赵六轻轻点头,说道:“我即刻要走了。”
众孩子听了,都纷纷拉住他,道:“再玩会子不好?”
云鬟瞧着这幕,越发异样了,纵使她再惯内敛,此刻也忍不住有些眉眼微动,只觉眼前所见真有些匪夷所思。
赵六低头望着众小童,呵呵笑笑,从孩子堆中走了出来,一路走到云鬟跟前儿。
云鬟警惕地瞧着他,不知他又要如何,却听赵六道:“你昨儿跟着那黄知县去哪儿了?”
云鬟竟不知他如何听说了此事,因道:“有些许事儿罢了。”
赵六眼中带笑,凝望着她:“听说那洛川袁家的宅子闹鬼闹得厉害,这你也敢去,不怕招了邪祟?”
云鬟见他果然知情,方才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便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堂堂正正的,又有何可怕?”
赵六撇了撇嘴,蹙眉瞧了她一会子,嗤笑道:“你虽不怕,到底这样小的人儿,可要留神些,一不小心给鬼叼了去……”说着,便举起手来,向着她做出一个张牙舞爪的模样来恫吓。
云鬟倒吸一口气,心道:“这人怎幼稚到如此地步?”几乎又疑心自己认错人。
赵六见她用一种莫名古怪的眼神瞅着自己,便又笑笑,道:“六爷不是恐吓你,是提醒你,休要仗着自个儿有三分聪明,就莽撞乱来。”
云鬟懒洋洋地,索性不理会他,只对小狗儿道:“大娘如何病了?”
小狗儿才要说,却听得屋里头妇人咳嗽了声,道:“是凤哥儿来了么?”
小狗儿闻声,忙跑了进去,云鬟见状,少不得也跟了入内,却见屋内有些暗淡,家具家什等都是极旧的,狗儿娘躺在炕上,正扎挣着要起身。
小狗儿忙上前拦住:“娘,你不要动。”
云鬟跟露珠儿也忙上前劝止,狗儿娘方靠着墙壁坐住了,却喘了口气,才道:“难得今儿来的这样齐全,偏我病了,不然一定给你们做好吃的呢。”
这会儿,孩子们见她脸色蜡黄,嘴唇泛白,都懂事的不敢吵嚷。
狗儿娘又摸了摸小狗儿的头,道:“娘歇息会儿就好了,怎么先惊动了六爷,又惊动了凤哥儿?竟是要折我的寿呢。”说着歉意地看着云鬟笑了笑,又放眼扫去,却见赵六却不曾进门。
小狗儿低声道:“娘,我并没有出去乱说,是、是六哥哥不知怎么才知道了。”
云鬟正莫名间,狗儿娘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然而没来由怎好受人的恩,等娘好了,总要还给人家才对……你也不用守在家里了,就跟阿宝凤哥儿一块出去玩会子才好。”
说到这里,便又对凤哥儿道:“这屋子里有病气,你们年纪小,不好久待,这儿又腌臜,不是凤哥儿能留的,且快出去罢,等我好了……再留你们来耍。”
当下众孩童答应了,因出了门,却才见到赵六站在门首,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正百无聊赖地咬着,那狗尾草便一摇一晃地,越发透出几分不羁来。
云鬟扫了一眼,便低声问小狗儿道:“为什么你娘说受人的恩呢?”
小狗儿也低低说道:“早上六哥哥来,送了二两银子给我,叫给娘看病呢。”
云鬟越发瞠目结舌了,那边儿赵六也不知听见他两个说话不曾,待孩子们走到跟前儿,他也正要过来,却给妞妞跟小红两个拦住,一左一右,问长问短,十分亲昵。
赵六被两个女孩子围在中间,左顾右盼,待要推开,又不好下手,略觉窘迫,只好皱眉说道:“休要靠我太近了。”
女孩子们只笑嘻嘻地看他,赵六不耐烦起来,才要翻脸喝退,不料云鬟在旁瞧见,忍不住抿嘴一笑。
赵六一眼扫见,那本来要推人的手当空抓了几爪,却终于没有推落,竟给孩子们簇拥着去了。
一群人沿街而行,渐渐来至葫芦河畔,便嬉水的嬉水,捉鱼的捉鱼,阿宝是惯会游水的,因天热,便脱了衣裳下水摸鱼,有两个男孩子便跟着他一块儿玩耍。
露珠儿不免担忧,便站在河岸急得道:“别往深处去!”
阿宝扎了个猛子,又钻出水面,摸了摸脸上的水,笑道:“知道了!”幸而这两日不曾下雨,河水平静,并无激流。
云鬟正坐在树下看,忽地听身边赵六问道:“你怎么不下水去玩耍?你不会水么?”
云鬟抬头,却见他站在树边上,额前一缕头发荡了下来,而他一手撑着树,一条腿屈起来,脚尖点地,手中还擎着那支狗尾草,在手中兀自一摇一摆。
云鬟不理不答,只当此人不复存在。
赵六不以为意,仍是笑道:“你当真不会水?你瞧他们游的何其自在。”
云鬟见他又问起来,才转头道:“六爷只管问这个做什么?你又会不会?”
赵六咳嗽了声:“六爷……以后就会了。”
云鬟不觉哑然失笑,便摇了摇头。然而此地本是她清心消闲的好所在,猛然多了这样一个人,自然不复清净,云鬟便蜷起腿来,手托着腮看孩子们在水上玩耍。
所幸赵六识趣似的,也停口不语。
清风拂过绿柳,河面漾波,两人一个坐着,一个靠着树,两两无言,各怀心事。
忽地听阿宝笑呼了声,道:“快看!”
大家转头看去,却见小孩儿从水里冒出来,双手中竟握着一尾颇大的鱼,那鱼儿离水,拼命地扭动起来,阿宝人小手小,竟握不住,那鱼儿终于挣脱掌握,当空一跃,竟重跳进水中,游的无影无踪,众人大笑。
云鬟眼看这一幕,不知不觉中早忘了那各色忧烦,便也歪头望着,嫣然一笑。
下午之时,云鬟回到庄子,阿泽才回来相报今日的所见。
原来黄诚先去开棺验尸,怎奈因时隔将一年,天儿又热,尸身自然有些不成样子,因此竟无法明确辨认这究竟是否是王闫,只从衣物上看来,是他无疑。
那王闫的家人早就不愿开棺,如今见一无所获,顿时又是哭号连天的一番大闹。
黄诚回到县衙,洛川知县毛丙基因大热天地去掘看死尸,又惊又闷,心里不爽快,喝了一杯茶后,便说道:“好端端地却开什么棺?如今那王家的人还不依呢,再往上告,只怕我们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要两头受气的,何苦如此多事,且又讨不了好儿。”
黄诚道:“人命关天,总要问心无愧才当。”
毛丙基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