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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实质性的惩罚却丝毫也没有,更加没有说他杀死褚天文的行为有错儿,只说他杀人的方式不对而已,可见皇帝虽然碍于太子的颜面做了点姿态出来,事实上还是明白其中详细,且护着赵黼的。
四月中旬,信任的齐州监军王焕之来到,同代领监军的葛惊鸿进行种种交接,把大印交出的刹那,葛惊鸿总算松了口气。
就如蒋勋暗中说给赵黼的话,葛惊鸿虽心里知道黑白,却也慑于太子之威,不敢自作主张,思来想去,便先到一个法子。
他叫书吏把在齐州大营所见所得,问过众将士的话,以及在云州军的所见所得,对那场战役种种细节的了解,一五一十,用整齐的蝇头小楷,记录誊写了足有三五百页,厚沉地一叠,原样都发往京城。
这份奏疏里他并没表明站任何一方,却只是把众人所供录的话递交上去,让兵部吏部的大人以及皇帝自己分辨罢了。
这一招,其实也是险招,倘若大人们跟皇帝没有耐心看完,只骂他偷工减料,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幸而事情是向着好的方向而去的。
葛惊鸿打点要回京之时,跟随他一块儿前来的蒋勋却遇上了一件为难的事儿。
蒋勋是随着葛惊鸿而来,本来也该当随他而归,只是蒋勋因见识了此地的风土军情,且又因极钦慕赵黼为人,竟觉着在此地更比于京中叫人痛快喜欢,他便有意留下,只是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先前曾为了白清辉要出京之事,蒋勋也曾左右为难,多亏白清辉是有极有见识的,便替他做了主,如今……白清辉却并不在身边儿。
眼见回京日期渐近,蒋勋心里竟惶惑起来。
这日,蒋勋正在屋内出神,忽然见张可繁跑了进来,望着他道:“蒋大哥,你怎么啦,我在外头找了一圈儿,你竟没出去呢?”
蒋勋道:“找我做什么?”
张可繁道:“你要教我用长枪啊,以前说过年后教的。”
蒋勋竟叹了声,道:“你堂哥知道了,一定又要不喜欢。”
张可繁眨了眨眼,掩嘴一笑。
就像是赵黼所说,先前张振因快回云州了,赵黼生怕他回来看见张可繁是这个贼眉鬼样儿,吓也要吓死,那倒罢了,倘若再怪到自己的头上,又或者趁机赖上他,那又往哪里说理去。
起初还恫吓了一番,谁知道张可繁“色”迷心窍,全然不理,反而要“逆流而上”。
赵黼只盼她熬不过,自个儿放弃,谁知这小妮子倒也有些倔性,跟着蒋勋又苦练了数日,倒果然也有些进步了。
赵黼冷眼旁观,心里也不觉有几分钦佩,原先在王府内惊鸿一瞥看见张可繁的时候,她正背转身跑的十分欢悦,步履轻盈,腰肢款动,故而赵黼说她稍微调教就可以去当姬人的话。
谁知如今经过蒋勋一番训练,别的不说,这行动上,再也不似先前样风吹杨柳似的,走路步履沉稳,腰肩都也直了起来,若再板着脸些,几乎连有经验的将官也看不出破绽了。
赵黼见她这般咬住不放,自然头疼,眼见张振几乎临近云州城了,赵黼忖度了番,这一日,便主动来找张可繁。
张可繁正跟着蒋勋练习射箭,她的臂力终究不够,但是经过这半月来的苦练,准头却已经有了几分,射出五六支箭,总也有一两只能中靶子,因此刻射中了,便乐得如偷到吃食的小耗子,喜得吱吱乱叫。
赵黼歪头看了半晌,叫道:“张……”咳嗽了声:“你过来。”
张可繁回头,见赵黼来到,顿时如天上掉下个宝贝,把弓箭往蒋勋怀中一塞,拔腿跑了过来:“世子,找我何事?”
赵黼看一眼蒋勋,便道:“我有话跟你说。”
张可繁倒也机灵,忙回头对蒋勋道:“蒋大哥,世子找我有要事,我先跟他去一会儿,回头再来跟你学。”
蒋勋狐疑看了会子,见赵黼并不似是个大有恶意的模样,虽然担心,仍是答应了。
当下两人便沿着廊下,竟来至张可繁的住处,赵黼入内瞅了会子,问道:“你……就住在这儿?你是跟蒋勋一个屋呢。”
张可繁道:“是啊,蒋大哥格外照料我,不过,是我睡里头,他睡外间。我们并没真的一块儿睡。”
赵黼脸色奇异,挑眉不语。
张可繁打量着,忽然笑道:“世子,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赵黼嗤了声,说道:“我只是觉着,蒋勋对你挺好的。”
张可繁点头道:“那是,真真儿是个好人。”说着,忽然想到蒋勋至今没识破自己的身份,不由捂着嘴笑,“还有点儿傻呢。”
赵黼见她笑得这样,眼珠一动,便叹了口气:“可惜啊,他要倒大霉了。”
张可繁吃了一惊:“这是为什么?”忽地想到当初蒋勋说“军令状”的事,忙上前握着赵黼手臂,道:“世子,你不会真的要打他二百军棍罢?”
赵黼手一抖,道:“放开。”又扯扯袖口,才说:“我跟你一样,都觉着蒋勋是个有点儿傻……的好人,哪里真舍得对他不好呢,只不过我虽不忍,有人却恨他恨得牙痒呢。”
张可繁竟不知究竟,忙问:“是谁?难道是孟大人?”
赵黼道:“比他还厉害呢。连我都有些没奈何。”
张可繁倒吸一口冷气,忙道:“到底是谁?世子都有些无可奈何?那……我哥哥呢?”
赵黼才笑道:“你可知,恨蒋勋恨得牙痒的,就是你那哥哥?你如今想要他自己制住自己不成。”
张可繁目瞪口呆:“这是为何?”
赵黼点头说道:“可烦啊,你本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如何竟想不通这情?你大哥哥跟二哥哥,无不是疼你疼得什么似的,你大哥把你送来此地,只当张振会好生照料你,谁成想张振不在城中,你反而……”
看着张可繁比先前有些略黑了的脸,笑道:“你反而跟着蒋勋这样辛苦呢。如今张振将回来了,倘若他看见你这样,必然是要心疼的,自然也要寻人晦气,首当其冲要遭殃的,自然就是蒋勋。”说到这里,又小声道:“你毕竟还跟他睡一个屋呢,就只凭这点儿,张振就要把蒋勋生吞活剥了。”
这一句话,不似恫吓,胜似恫吓。张可繁呆了呆:“这是我自愿的,何况,我们也没睡一块儿,他连我是女孩儿都不知道呢,从无逾矩行径。又怕什么?”
赵黼道:“你这丫头,如何连这个都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当然是个不同流俗之人,并不在乎这些,何况我是相信蒋勋、跟你的品性。但是张振不同,他关心情切,或许……杀了蒋勋保全你的清白也是有的。”
张可繁叫道:“什么?”
赵黼道:“所以我劝你,趁机还是赶紧收手,我派人立刻马上送你回京,在张振回来之前,平息此事……你觉着如何?”
张可繁听到这里,才有些回味过来:“世子哥哥,你不会是想借机赶我走吧?”
赵黼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反而疑心我,若不是看在蒋勋是个好人的份儿上,我懒得说着许多话。”作势欲走。
张可繁心头转念,忙拦住:“世子哥哥,既然不是赶我走,那如何不帮我想个好法子?”
赵黼自然知道她不会轻易妥协,只寻一个“甩脱干系”的法子罢了,便故意皱皱眉,才说道:“我哪里知道更多,不过张振最是疼你,所谓知兄莫若妹,可烦你又如此伶俐,哪里需要外人出什么法子?”
张可繁见他说这些好话,又是眉开眼笑,却道:“你若不给我想法子,我就跟哥哥供认,原本是为了世子才留下的。”
赵黼道:“我来救蒋勋,你却想害我呢。你一家子只怕都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来云州的,有什么稀奇?可是你来了云州,也不是跟我睡一个屋里,也不是跟我射箭拉弓地抱在一起,摸来摸去,何况起初也是蒋勋起的头要留你,你也跟他一拍即合的,跟我什么相干,如今却做出这仙人跳的架势来?哼。”
张可繁见他说出这许多来,又有些脸红,又有些心跳,却知道他的性情,的确是个翻脸无情的,他若不认,也自然没法儿。
张可繁只得求道:“世子哥哥,我错了,我不供你出来就是了,可你要给我想个法子,别真的害了蒋大哥才好呢。”
不出几日,张振果然回了云州。原来他奉命带着那些训练中的斥候,出城追踪贾少威,那人果然是个最奸猾不过的,一路上竟凶险重重,什么小股辽军以及沙匪等,遭逢了几次,也折损了七八个人手。
多亏张振机警能干,见机行事,总算保存了大部分斥候军力,虽知此行难办,但想到临行前赵黼的叮嘱,自然不肯就这样无功而返。
渐渐地竟远离了云州,眼前荒漠连绵,那贾少威竟如鱼归大海,不见了踪迹。
张振咬牙切齿之时,忽然想起赵黼曾叮嘱过的一句,拿了罗盘定了方向,便带队往西而去。
这会儿地方虽偏,却仍是舜的地界,可因临近边境,时不时会有些零星辽军过界,张振带队潜行,不多时,果然来到一处村落,有男子闻讯握刀而出,虎视眈眈,目光大不善。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张振生平最不愿记住的几件之一。
等张振回过神来后,却是雷扬将染血的刀回鞘,道:“世子料到张教头必然下不了手,故而叫我带人尾随,若有不妥,便协助行事。”
张振冷面不语。
雷扬道:“教头方才也看见了,那贾少威便是此族之人,常年潜伏舜镜,为辽军效力,不知窃取了多少军机,行了多少破坏之事,害了多少舜人性命。这种祸患若不根除,流毒无穷,这些人偏同他一心,已是同党。”说着一指,地上大大小小地伏尸,整个村子已经死寂无声。
张振扫了一眼,脸色越发白了。
雷扬淡淡说道:“张教头不必这般,横竖是我指令下手的,只是教头心中自也知道,你不斩草除根,这些人从此便仇恨上你,日日纠缠,何况他们身为舜人,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