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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承又想了会子,才点头道:“既然如此,倒也未尝不可。”
当下,崔承答应了此事,他觉着事小,倒是不必特意惊动老夫人,就只跟母亲和罗氏说了,两人都也没怎么样。
因此择日,林奶娘便带着小丫头露珠儿启程自去鄜州了。
又过数日,晨起,侯府的几个大汉围着崔承出门,因要去学堂上课,谁知才过了一条街,崔承忽然道:“转道,我要出城。”
跟随的人吃了一惊,不知这小爷要怎么样。
崔承因道:“是没听见吗?我要出城!快着些!”
那为首的跟班儿崔兴便陪笑道:“哥儿这会子出城做什么?要正经上学去呢,若又给家里头知道,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崔承嚷嚷说:“有什么兜着走,只叫他们别跟家里头透风就是了。”
崔兴道:“虽然我们不说,指不定哪里走漏了风声,只怕老夫人跟太太都饶不了我们。”
崔承叫道:“啰嗦什么?难道我要去家庙也不成?又不是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谁敢多嘴?”
崔兴忙念了声佛,道:“哥儿去家庙自然使得,可毕竟要跟府里说一声,得了老太太允许……”
崔承哼道:“你不答应,我回头就告你一状,看府里饶不饶的你。”
底下人都知道这小爷任性,又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劝他,只得随了他的心意。
又想着偷偷地望家庙走一趟,便赶紧回来就是了,倒也不至于生事。
因此果然便转道出城,半个时辰过后,便来至家庙。
崔承跳下地,门口的小道士认得他,见状忙赶过来问道:“哥儿怎么这会子来了?也没有人来提前送信?”
跟着的人无法,只得替他遮掩:“大小姐不是正在么?哥儿是来探望的,不必格外多说。”
小道士笑道:“原来是为这个,我进去告诉一声儿。”
小道抽身去后,崔承便跟几个奴仆入内,且走且看,不多时来至内堂,见寂静非常,偶尔有两个僧人身影经过,却悄无声息,宛如游魂一般。
崔承皱眉道:“这儿怪冷清的,若让我住在这儿,可要闷死了。”
才嘀咕了几句,就见先前那小道士匆匆忙忙出来,竟道:“这、也不知怎么了,里头说不想见人呢。”
崔承一愣:“你说什么?”
小道士说:“方才我进去禀告说哥儿来探望,老师父骂了我一顿,说是姑娘要静心祈祷,不能见外人。”
崔承好不容易得了这个空子来探,闻言哪里肯罢休,便道:“瞎说,我是外人么?走开,我自个儿去见姐姐!”竟把小道士怼了一把,自己往内就走。
小道士也不敢拦他,只叫了两声作罢。
崔承身边那几个跟班也只苦笑,相视摇头。
且说崔承自己雄纠纠气昂昂地进了内堂,仍见满堂鸦雀无声,只有几尊塑像……活灵活现的。
崔承有些不安,连叫两声“姐姐”,也无人答应。
他正踌躇,忽地听见殿后有脚步声,当下忙跑过去,却见出来的是是庙中的主持僧人,迎着他笑道:“哥儿,别忙着跑,地上滑留神跌了。”
崔承十分失望,站住脚问:“我姐姐呢?”
主持僧笑说:“小姐在里头静修呢,这会子不能见外客。”
崔承鼓起腮帮子:“我是她弟弟,算什么外客?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难道不许我见她不成?姐姐难道也不想我?”
主持僧还待要说,不料崔承从来是个没耐性的,见他只顾阻拦,便一扭身,从主持僧身边儿奔了过去。
那僧然人拦挡不及,崔承已经跳出大殿,往后奔去,边跑边大叫“姐姐”。
僧人见状,暗暗叫苦,只得快步跟上。
而崔承跑到后面僧房,左顾右盼,便拦下经过的一个僧人:“大小姐在哪儿呢?”
那和尚呆了呆,一指前头那重院子,道:“施主们都在那里住着。”
崔承忙跑过去,奋力把门推开,果然见里头一排僧房,他也不怕累,叫嚷着,一鼓作气连推了几个房间的门,都不见人。
直到跑到最后一间卧房,才听见里头有些动静。崔承大喜,忙把门推开,才要大叫,里头那人走出来,正好同崔承打了个照面。
崔承愣了愣,叫道:“你是……”一语未了,那人已经到他跟前儿,便捂住嘴道:“别吵。”
僧院寂寂,崔承正要挣扎,那人又在耳畔道:“你乖些,我不是歹人。”
崔承定睛看去,却见这人生得唇红齿白,年纪看着不大,却是个很出色的少年,也不是和尚。
那人见他不嚷了,才慢慢松开手,崔承睁大双眼:“你是谁?我姐姐呢?”
那人笑看着他,也不回答。正在此刻,外头老僧来到,因说:“哥儿忒精灵,跑的也快,一时拦不住,还请恕罪。”说着,向着少年举手行了一礼。
崔承看看他,又看看这笑吟吟的少年,大惑不解。
几乎与此同时,就在京城刑部,有人也正狐疑难解。
原来,自从云鬟前往刑部见过白樘之后,白樘因得知了那“鸳鸯杀”凶嫌将要犯案的第三个地点,却是长安坊一户朱姓人家。
这信息对白樘来说自然是至关重要,因此忙着手叫人暗中查探。
然而这长安坊住户不下三四百,姓朱的人家,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户,连夜统算之后,果然找到十一家户主姓“朱”的。
因不能惊动凶手,行事自然要加倍机密,连京兆府、大理寺等都不曾通知,只由刑部的人秘密行事。
又暗中调了坊中的保长,仔细询问各家各户的情况,明面上只说是查看人口罢了。
这般下来,也足足耗费了三天时间,查探妥当之后,白樘根据先前这凶嫌犯案的行事风格,剔除了其中未成亲者,鳏寡孤独者,最后只剩下了五家。
因此才又派了刑部密探,在这几家周围暗中潜伏,留意观察。
只因这一次“鸳鸯杀”行凶模式比先前不同,故而虽然这五个人家之中有些看似夫妻不和、镇日吵闹的,白樘也并不曾将其剔除。
可是刑部的探子在长安坊内暗中伏查这许多日,却并不曾看见过什么格外奇异的,倒是有一家儿,因汉子嫖妓,两口子打了起来,双双头破血流,几乎闹得出了人命。
邻里看不好,一边儿劝,一边儿通知京兆府的人,公差赶来才压了下去。
白樘虽然知道这并非一朝一夕的,应有些耐心才是,但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地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仿佛……这凶手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暗中布置。
尤其是想到白清辉曾说:这凶手必然有一个极便宜的身份,会让他时时刻刻注意到这些被害者的行踪。
就仿佛眼前蒙着一层纱一样,这种感觉让素来沉稳的白樘也有些无端焦躁。
这一日,他便又把这五个人家的卷宗拿出来,仔细翻看。
原来白樘心想:既然杨主事跟王商人这两家,都是凶犯精心挑选出来的,那这最后一件案子的“本该遇害者”,自然也有附和凶手“口味”的特点。
既然“守株待兔”目下无用,或许就该从被害者的角度出发。
白樘因经年办案,自有一套常人不能及的手法跟天生之感,殊不知他如此,却正是做对了。
而云鬟也不知的是,前世,正是因为这“长安坊血案”发生之后,白樘才从中觅得蛛丝马迹,最终认定了那凶犯的。
南风轻拂,窗外桐叶翻飞,白樘心无旁骛,翻开第一份卷宗。
这第一户人家,户主朱志,乃是个行脚贩子,同妻李氏成亲七年,膝下有一子,夫妻恩爱。乍一看,果然是鸳鸯杀所喜欢的那一类。
白樘又将这朱志与李氏素来交往的人际,亲戚等一一看过,并无所获。
他将卷宗放在左手儿上,又拿第二份,这个,却正是前日打架的那一对儿夫妻,户主朱明添,跟妻王氏成亲不过两年,生性浪荡,夫妻不和。
又仔细看,倒是让白樘有些诧异,原来这朱明添竟是户部朱尚书府中家奴之子,因仗着其父在尚书府当差,便有些三五不着调的。
白樘细看了会儿,又出神想了一想,因涉及尚书府……倒是可以存疑,于是便放在右手边上。
他慢慢查看,细细端详,不觉时光已过。
蝉鸣嘶嘶,长长短短,手底已是最后一份了,——户主朱三郎,其妻孙氏,成亲十五年,膝下有一子。
白樘望着户主的名字,喃喃念道:“朱三郎、朱三……”竟觉着似哪里见过。
忽地抬眸,眉头微扬,白樘猛地站起,转身来至书架旁边儿,因最近他忙于鸳鸯杀之事,柜子上放着好多昔年的卷宗等。
白樘翻来翻去,忽地又停手:“不对……不在此处。”
他站定了又想一会儿,便来到门口,叫了一名书吏来,道:“十年前,跟在我身边儿的刑部捕头张大继的卷宗,拿来我看。”
那书吏躬身,便去甲库,半晌回来,果真取了一份旧旧泛黄的卷宗回来:“因有些年头,差点儿便找不到了,幸而在最底下压着。”
白樘接了过来,见上头字迹都有些模糊了,虽被书吏擦拭过,却仍有一层浮灰。
张大继跟了白樘两年,他原本是个十分精明强干之人,却因追踪鸳鸯杀之事,劳神竭力,最后竟承受不住,便有些神志不清了。
如此一来自然做不了公差,便赋闲在家,刑部中人念在同僚一场,都又十分惋惜同情,便凑了些银两给他家娘子。
白樘在看到朱三郎之档册时候,因想起一事。
原来他隐约记得,这张大继的娘子,便也是姓朱的,家中依稀有个什么亲戚……却有些吃不准到底叫什么。
他一念心动,又不敢十分确信,便找来张大继的档册查看。
因张大继毕竟是刑部的公差,这档册上记载的也甚是详细,白樘一一看去,见写得张大继发妻朱氏,娘家有两位弟兄,老大早逝,老三名唤……朱三郎。
这份档册入甲库之时,张大继还未出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