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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实在想不通,她为何就应了薛牧青出来——
她爱的吃食,她爱的美酒……五年过去,他对于她的喜好一清二楚,然而她对他究竟了解几分?
若她是那个与他相处五年的苏蘅,面对而今刻意讨好的薛牧青,该是怎样的心情?然而苏蘅不是那个与她经历了五年风雨的苏蘅,她不知道过去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所见所知,都是在别人语焉不详的叙述里,她甚至不敢去查过去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害怕查出的事,比她所见所知还要不堪。
许是见苏蘅神色有些不好,薛牧青轻声道:“可是累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苏蘅点了点头,的确是累——心累。
让丫鬟扶着自己下了楼,今日人来人往,马车根本不能通行,只能由人层层护着往外走,好不容易走到人少的所在,蓦然听得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她——
然而苏蘅回头看去,却只看到身后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明明灭灭的灯火。
苏蘅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那个乳名,长大后即使是许氏也不曾那样唤她,唯一坚持那样唤她只有唐允……然而身后并没有唐允,就算是唐允,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经嫁做人妇,他离家多年,只怕也忘记了那个名。
就连她,都不太记得了。
“小枣儿——”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苏蘅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而且这次的声音更近,苏蘅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道身影从阴影之中走出来,他用苏蘅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道:“许久不见。”
是唐允,却并不是苏蘅记忆中唐允的模样,当年的唐允,是面皮白净瘦瘦弱弱的少年书生,眼前的唐允,身形却是比苏蘅记忆里要健壮一些,肩膀宽了,身形拔高,面容却看不真切——也不知是灯火太昏暗,还是他肤色太暗沉。
这几年里,想必他并不好过。
他近前几步,却被薛牧青拦住了去路,他似乎这才看到薛牧青以及周围护着他们的人,他顿下脚步,隔着人望向苏蘅:“小枣儿,你瘦了许多。”
苏蘅听着他的声音,突然感觉眼睛发酸,眼泪毫无征兆地便流了下来。
许氏生她那年,是早产,那时候许氏怀她怀得艰难,听闻附近一座寺院很灵验,便想去为她念经祈福,谁知道第二日许氏便发作起来,生下了苏蘅。
唐家伯母那时候正带着唐允也在寺中,恰好住在她们隔壁,两家既是同僚又是世交,遇到这种事,唐伯母帮了很大的忙,听闻第二日唐允去见了苏蘅,问起苏蘅还没起名,便指着外边的枣树唤道:“小枣儿,叫小枣儿。”
那时候唐允才两岁多,然而人看着很康健,许氏低头看了看因为早产瘦瘦小小的苏蘅,有心要沾沾唐允的福气,便定下了苏蘅的乳名。
之后家中人便也一直那么叫着,直到苏蘅十二三岁了,觉得被人唤乳名很羞耻,家中才一致改唤她“阿蘅”——然而偏偏唐允不肯改口,为此,苏蘅还恼过他几年。
而今再听到,倒也不会恼了,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允——”苏蘅正准备唤他,然而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薛牧青,低了低头,终究还是改了口:“唐……二哥。”
唐允亦跟着低头,似乎思索了一会,抬起头看向薛牧青:“薛大人。”
薛牧青语气冷淡:“不敢当。”
唐允想看向苏蘅,却被薛牧青挡住了苏蘅的身形,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知薛大人何时有空,唐某找机会登门拜访。”
“抱歉,公务繁忙,并不得闲,”薛牧青拒绝道:“况且,你我并无交情,没有往来的必要。”
唐允叹了口气:“我与小……唐家与尊夫人娘家是世交,有一份薄礼,希望薛大人能转交给苏……家妹妹——”
“纵然兄妹相称,但到底不是亲生,私相授受怕是不妥,”薛牧青刻意曲解唐允的话:“瓜田李下,难免惹人闲话,还请自重——天色已晚,我们夫妇也该归家了,毕竟家中还有孩子等着,不能多呆,抱歉。”
苏蘅本想和唐允说上几句的,结果刚欠了欠身,却被薛牧青抓住手腕拉走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头看去,却只见唐允仍站在原处,身后灯火如昼,却令他倍显寂寥。
回到马车上,苏蘅挣脱薛牧青的手:“你抓疼我了。”
薛牧青将手松开一些,却并没有放手,欺身凑进了她:“他唤你什么?”
苏蘅皱眉,听得他酸溜溜地道:“他唤你‘小枣儿’!”
苏蘅推开他:“一个称呼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薛牧青声音发冷:“你之前还唤他‘允哥哥’呢!叫的这般亲昵!”
“你若想你也可以这样叫,”苏蘅心里乱糟糟的,懒得理他:“你自己整日价连名带姓地叫我,是你自己要显得生疏的,与我何干!”
薛牧青沉默了一瞬:“难不成我也跟着他唤你‘小枣儿’?”
苏蘅觉得他简直是莫名其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记得当初祖父给我取了字……我还好奇过为何从未听你提起。”
想了想,苏蘅又自嘲道:“大概,你觉得我配不上我的字吧。”
薛牧青这一次沉默了更久,才有些艰难的开口道:“蕙蕙。”
“原来你记得。”苏蘅有些感慨,苏会当年给她取这字,便是从苏家这一辈女儿名字从兰取“蕙质兰心”之意,苏会更是让她的字与自己的名同音——可能薛牧青看来,自己大概真的不配吧。
又想起苏会之前说自己总是连名带姓地叫薛牧青,不由得便有些好奇:“话说,你的字究竟是什么。”
薛牧青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大概……你觉得我配不上自己的字吧。”
苏蘅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黑暗之中,却看不真切。
☆、第021章 旧时梦
苏蘅等了一会,见他没有把自己的字告诉她的意思,摇了摇头,也不再追问。
马车缓缓而行,苏蘅突然回过神来——他不信她……薛牧青不信她是真的前事不知。
他在试探她。
然而,她是真的不知他的字,未出嫁前,就算别人跟她提起,也不会特意提及他的字,婚后他或许告诉过她——然而,不是现在的她。
只是,他心中尚存疑惑……纵然他说他信她,然而只怕还是有所保留。
苏蘅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离奇太过匪夷所思,别人不信也是理所当然——
有时候,相信她为了争宠说谎骗人也比相信她真的莫名其妙“忘却”那五年记忆来得可靠一些。
苏蘅低垂了眼帘,不过烦心了一小会,便也放开了——
且不说是她,换了如果是薛牧青突然跟她说,他忘却了前尘过往,苏蘅自己,也是不信的。
就连向妈妈只怕未必信这离奇古怪之事,只不过因为苏蘅坚持,她便也随口附和苏蘅——向妈妈从来都是事事以她为先,即使不信,也从不拆穿。
他不信她,她又何尝就真的全然信了他……他与她成婚五年,熟知她的喜好她的底线,然而,她却不知道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让我见他,”苏蘅对于唐允,始终是放心不下:“让我见他一面。”
薛牧青抿了抿嘴唇:“你可知自己是在做什么?”
薛牧青的声音压抑着:“你求自己的夫君让你去见别的男子?还是与你青梅竹马有旧情的男子?你当我是什么?”
苏蘅不忿:“我早说过,我对他并无——”
“可他未必!”薛牧青压低了声音:“五年前他离开京城,五年后至今还是孤身一人……一回来便来寻你……多感人至深多痴情的人儿……你这时候要去见他,你将我置于何地?”
“他居然还未成婚,”苏蘅长叹一声,随即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你怎么这么清楚?今日若不是遇见他,许多人甚至不知他已经回来了。”至少她就一直这样以为,就算他给淼淼送了礼,她也只是觉得那是他托人送过来的罢了。
薛牧青抿嘴不答。
“其实,我没必要求你的,”苏蘅冷了声音:“你该知道,若我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你是拦不住的。”
知会他,问他的意思,不过是看在他是她“丈夫”的份子上,顾及一下他的脸面罢了——她也可以不顾及的。
薛牧青自然能听出她话里有话,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哑着声问她:“见了他又如何呢?你要与他说什么?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我要与她见面,肯定也是有人在一旁看着,能有什么值得人说道的?”天色已晚,苏蘅实在不愿意与他争辩,放缓了语气:“若我真的对他有意,当年我便嫁与他了,何必等到而今……”
薛牧青舒了口气:“既如此……我帮你邀他一见。”她一个女子,又已经嫁为人妇,就算与唐允以前有多么熟悉,却也不可能用她自己的名义邀他一见……被人知道了,难免惹人非议。
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然而抓住了苏蘅的肩膀,半晌却只叮嘱道:“多带些人……”
☆
然而苏蘅不可能真的带许多人去见唐允——就算有人见证,知道苏蘅和唐允没有任何逾矩之举,可人多口杂,只要有一个人出去乱说话,到时候苏蘅和唐允便有理说不清,苏蘅自己名声如何,她是无所谓的,然而她总不能让唐允一回来就因为她而招人非议误解。
最终,她只是带了向妈妈和扫红。
还有薛牧青。
在其他地方,也不安心,所以地点定在了薛家的前院,苏蘅不清楚薛家的前院怎么走,薛牧青笑着挽着她,苏蘅原本想让向妈妈给自己带路的,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薛牧青手劲很大,苏蘅不愿意因为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弄出太大的动静而在人前失仪,便也由着他了。
到了院中,薛牧青还不肯放开她的手,苏蘅被他牵引着到了亭子下,一抬头,便看见唐允低着头,看着薛牧青和苏蘅靠在一起的手,神色晦涩不明。
苏蘅有些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