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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水卿卿心里凌乱成一片,更有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恰在这时,小喜端着煎好的药回来,水卿卿将白瓷盒拿给她,问她盒子是谁送来的?
看着那个白瓷盒,小喜也是一脸的迷惑,嗫嚅道:“昨日大家送东西来时,人多东西也多,奴婢竟是一时间没注意到这个盒子是谁人送过来的……后来整理东西时,才发现这里面装着薄荷膏。奴婢看着小姐在昏迷中一直很难受的样子,就替小姐抹了点在额头上……”
说罢,她看着水卿卿紧拧的眉头,担心道:“小姐,这盒薄荷膏有什么不妥么?”
小喜并不知道那个胭脂盒的来历,所以水卿卿也不便让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怀疑和担心,只得讪然笑道:“无事,我只是好奇怎么会有人给我送薄荷膏。”
她将白瓷盒收好,接过小喜手中的药一口喝了,复又重新躺下,让小喜也早点休息。
照顾了她一日一夜的小喜确实累了,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而床上的水卿卿手里一直紧紧的攥着那个白瓷小盒,睁着一双眼睛久久无法入睡。
距离胭脂盒子丢失已过去一个多月,她一直以为,盒子是寻不回来了。却没想到事隔这么久,盒子里的薄荷膏被送回她手中,可那个关乎她身世的陈旧胭脂盒却不见了!
捡了她盒子的人,为什么要事隔这么久重新送回薄荷膏,却不归还她的盒子?
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越想,水卿卿心口越是揪紧,继而又想到,昨日自己丧失理智的冲动之举是多么可怕——
先前,她在绝望之下,再加高烧人事不醒,才会冲动的要说出一切真相,抢回昀儿。
可如今清醒过来,她却知道,单凭手腕上的三颗相同的朱砂痣,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她所说的一切,相信刚刚被册封世子的昀儿会是她的儿子……
那么,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莽撞说出真相的她,不单单是与权势滔天的定国侯府为敌,更是公然抗旨不遵。
如此,不单会害死自己,还会害了盛太医一家,更是会害死昀儿……
可是,她要认回昀儿的决心却不减反增。
昀儿她一定要夺回来的,那怕前路更加艰辛凶险,那怕花尽她一生的时光,她都要让昀儿知道,她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只是,经过雪狼狗一事,水卿卿也知道,只怕自己又再次惹起了梅子衿、甚至是白凌薇对自己的怀疑。
所以,她在侯府的日子并不会像小喜说的那般会越来越好,只会越发的艰险难熬……
脑子里一时是胭脂盒的事,一会又思量要如何从梅子衿白凌薇的手中认回昀儿,还要应对他们对自己的怀疑。
而且,梅子衿立昀儿为世子一事,几乎肯定了她心中暗藏以久的一个大胆又可怕的猜测。
水卿卿惶然的想,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就这样愁思了一整晚,水卿卿睡意全无,只盼着快些天亮,好让她去白薇院看一看昀儿……
而另一边,听到水卿卿退烧苏醒的消息,刚刚从府外回来的梅子衿,步履不觉轻快了半分。
一边走,他一边问三石,“东西送过去了吗?”
三石道:“送过去了——属下依照爷吩咐的,没让她知道是……是爷给她送的。”
梅子衿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三石壮着胆子将心里压着的迷惑问了出来。
“爷,属下真没想到那个黄金胭脂盒竟是盛姑娘的——只是,它怎么又到爷手里了?难道,是她之前送给爷的么……”
三石并不知道梅子衿在灵堂里捡到水卿卿胭脂盒一事,他更加想象不到,他家爷会拾了人家东西不还给人家,反而独自收了起来。
所以,三石以为,那个盒子是盛瑜嫁进侯府之前送给自家侯爷的。
但转念一想,那个盒子那么旧了,拿来送人,似乎又不妥。
不等他想明白,脑门上已挨了一记爆栗子。
梅子衿看着被打得怔懵住的三石,好气又好笑道:“跟在爷身边这么久,爷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你的脑子里记住了几成?”
回过神来的三石,想起那日在翡翠庄听那掌柜说的话,不由摸着额头迟疑道:“爷是怀疑,二十年前,东宫太子妃亲赏的东西,怎么会到了盛瑜的手里么?”
眸子沉下去几分,梅子衿负手继续朝前走,冷冷道:“本侯没记错的话,盛家进京的时间并不长,亲朋好友间,也并无可进入东宫赴宴的权贵。所以,这个出现在盛瑜身上的黄金胭脂盒——着实蹊跷!”
话说到这里,三石那里还有不明白的,连忙跟上两步面露兴奋道:“爷是怀疑盛姑娘身上的秘密与这个黄金胭脂盒有关!?既然如此,爷为什么要送回里面的薄荷膏,不怕她生疑吗?”
闻言,梅子衿脚下步子微微一滞。
是啊,既然他打定主意要从黄金胭脂盒入手去查盛瑜的身份,为何还要将里面的薄荷膏送还给她呢?
若说先前梅子衿对水卿卿的身份只是怀疑,然而经过昨日宴席间所发生的一切,梅子衿却是彻底认定,如今侯府里的这个盛瑜,绝对不是当初那个痴缠着自己的盛家幺女。
因为,那样高大凶猛的一条雪狼狗,连一般的男子都近不得身。而她盛瑜,非但不像白凌薇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般惊恐害怕,反而能在片刻间手刃斩杀它,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而雪狼狗脖子上划开的致命刀口,更是让他心生惊异——
如此准确无误的致命刀口,若非经验老道的屠杀牲口的老手,只怕连他都拿捏不到如此准确。
所以,眼前的盛瑜,绝对不是盛家那个娇纵的幺女!
而后来,昀儿被封世子,按着她平日里对昀儿的喜爱,梅子衿以为她会欢喜高兴。然而没想到,最不开心、甚至是痛恨昀儿当上世子的人竟会是她!
当时,她神情间的绝望,还有眸子里的愤恨,让他心惊!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的反常……
越想,梅子衿心里越是迷雾重重,脑子里更是涌现了许多画面——
时而是那日在翡翠庄,水卿卿乞求着买下足镯时的可怜伤情的样子;
时而是她抱着昀儿哄他入睡时,满面遮掩不住的疼爱满足的样子;
再到后来,她咬牙痛斥乐宜公主纵狗伤人时的护犊之情……
这一切的一切,竟是让梅子衿觉得,她一个外人,对昀儿的关爱,远远胜过了做为母亲的白凌薇。
而且他还记得,昨日她情急之下,在称呼昀儿时,并不像平时般客气尊敬的唤‘昀公子’,而是如他这般昀儿最亲近的亲人般,直呼他‘昀儿’!
梅子衿并不是怪她的莽撞逾越,而是诧异她不经间流露出来的对昀儿亲人般的亲昵之情。
她为何会对昀儿这般好?却为何又在得知昀儿册封世子后绝望愤恨……
越来越多的谜团堆积在梅子衿的心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一心想解开谜团的梅子衿,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对水卿卿的怀疑与探究,让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对她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
譬如,在听到她高烧不退,他心急之下替她叫来了京城最出名的大夫,更是将收起来的半盒薄荷膏让三石悄悄送回她的身边,希望借着她对薄荷膏的喜爱和那丝丝入侵的清凉,让她能早日苏醒过来……
面上,面对三石的疑问,梅子衿睥了他一眼,冷冷回道:“你又忘了爷教过你的,什么叫引蛇出洞么?”
闻言,三石一脸恍悟,“属下明白了,爷的意思是,用半盒薄荷膏引着她来找寻丢失的胭脂盒,以此顺藤摸瓜的找出她与胭脂盒之间的秘密……”
梅子衿不置可否,眸光沉沉的看向暮色闭合下的侯府,内心莫名的心悸——
如果她不是盛瑜,她又会是谁?
她替代盛瑜嫁进侯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那个黄金胭脂盒,这个女人身上到底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对水卿卿身份生疑的不止梅子衿,还有三皇子李宥。
将晕倒的水卿卿送回听笙院后,李宥也随着散宴的宾客离开了侯府,可他的心却还留在侯府,留在水卿卿身上。
沉寂的马车里,李宥闭眸靠在软枕上歇息,长随无名以为他睡着了,正要为他盖上薄毯,李宥遽然睁开眼睛,盯着无名问道:“你可还记得,今年开春,我们出城时马车差点撞上的那个外乡姑娘?”
无名没料到李宥会突然问起几个月前的旧事,不由怔懵道:“殿下是说那个背着包袱,一身破烂、风尘仆仆的外乡丫头?!属下记得当时按着殿下的吩咐,要赔给她五两白银,可她说她没有撞到,怎么也不肯要咱们的银子……”
“后来呢?”
李宥坐直身子饶有兴致的看着无名。
无名摇头,“后来她就径直走了。属下再没有见过她……”
“今日在侯府杀了乐宜雪狼狗的那个盛瑜,你觉得——像不像当日我们遇到的那个外乡姑娘?”
李宥突兀的一句话,却是将无名惊得眼皮一跳。
无名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在心里将当日遇到的那个姑娘在心里细细的回忆了一遍,片刻后面露讶色道:“别说,还真的很相像!”
“只怕——不止是相像!”
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李宥意味深长的说道。
同样的,心细如尘的三皇子同样想到,一个寻常的闺阁姑娘,那里能这般轻松的就杀了庞大凶猛的雪狼狗?!
但假如这个盛瑜就是当初他们遇到的那个反应敏捷、眸光明厉的外乡姑娘,李宥却相信有这个可能。
眼前再次浮现她晕倒前说的话,她说,她不是……
不是盛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