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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毓无奈地叹口气,扬手一拍,僵笑道:“这个……世子妃既然来了,世子夫妇同坐一辆马车吧。”他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那辆马车比起谢英芙临时找的乌篷还要好些,便吩咐仆从们将车上物品运到乌篷马车上,再请世子夫妇上车。
郭临也和陈聿修一道重新钻进马车。她光顾着揉按伤口,自然忽略了谢英芙投来的疑惑目光。
世子和谢英芙一前一后走到后面的马车边,他低头看到她泥泞的裙角,心中的不耐稍稍去了些。到底她也是关心自己,他长长地叹口气,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道:“上车吧。”
入手的触感,珠润光滑,细腻柔和,世子不由一怔。谢英芙见他久握着不动,一时又羞又喜,也不敢催促。
他却在此刻突然想起,郭临握剑时坚而有力的指节,郭临打斗时翩鸿的战姿,郭临对他说“我还能战”时苍白无血色的脸。她……本应该如她们这些普通的少女一样,窈窕纤细,玉润珠圆。一双芊芊素手,不过提裾摘花。可为何,为何却是如今这样……
“走吧。”他低叹一声,扶起谢英芙的腰,轻柔地将她推上车。
“哦……好。”谢英芙诚惶诚恐,心中的甜蜜一波泛过一波,几乎浑然不知所在。
*
光州今日的天气有些阴冷,七皇子坐在马上,神色懒散,慢悠悠地带着队伍行进着。背后的马车帘子被挽起,一个清瘦的老者探出头来,细而瞧之,正是谭伯。
他先前与七皇子失散,被南蛮人引到了一座荒山上。走了五天五夜才寻到人烟,濒死间被偶然经过的樵夫给救了。这才辗转联系上官府,找来了君山。此时,他瞅了瞅萧瑟的街道,眉色间略显担忧:“殿下,我们不如还是去光州知府那里休整一下再赶路吧。”
七皇子没有回头,大笑的声音顺着风吹来:“哈哈……无妨,咱们就要这么走!”
谭伯蹙了蹙眉,回头看了眼车内的另一人,最后只得无奈地叹声息,放下车帘缩了回去。
前方的街道已经完全看不着一丝人烟,空荡得不像个城镇。秋风肆意凌虐,一股巨风突来,吹得前方的空地落叶飞旋,直如漩涡。
七皇子抬起手,示意车队停下。随后他扬唇一笑,高声道:“来者何人,挡道何意?”
阴测测的婴孩笑声忽然在四周响起,一时左边,一时右边,听着人毛骨悚然。护在队伍两侧的侍卫纷纷拔出腰刀,策马上前,将七皇子和马车围在中间。
七皇子低声嗤笑,剑眉笔直英挺,神色俊采轩昂:“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敢来找我的麻烦!”
忽听“啪”地一声轻响,一支无形的水箭突然而来,激。射。在。他胸前。他缓缓垂下头,然而尚未看清衣服上的水渍,两眼便一黑,倏地栽下马。
“殿下!”“殿下!”“快来人!”
侍卫们焦急的叫喊中,一群黑衣罩面的人从四周悄无声息地靠近。
唯有后方一娇小女童,抬头瞭望着前方,稚嫩的脸上一派阴狠。右臂的衣袖随风飘舞,空空荡荡。
☆、第94章 苦肉计行
“阿临,下车了。”
“嗯。”郭临挽起车帘,抬脚往脚凳上踩去。一阵秋风拂过,她突然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脚下踩偏,直直地滑到了地上。
陈聿修恰在此时回身,迅速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半个身子提起。问道:“怎么了?”
郭临瞪着地面,轻喘几口气。抬头望他的表情异常严肃:“聿修,好像有人在盯梢我们?”
陈聿修微微一怔,默不作声地扫视四周。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他细心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道:“阿临,你说这话,是否有什么事疑在心中,放心不下?”
他这么说,自然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郭临垂首沉思了好一会儿,也着实没有头绪,便只好摇了摇头。
“虽说未焚徙薪是好事,”陈聿修安抚一笑,“但阿临,我有些担心你近日是否未能休息好?”
郭临噘嘴白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辩解,忽听世子的声音插。进来:“没休息好吗?那今日咱们就留宿一晚再出发吧。”
谢英芙亦步亦趋地跟在世子身侧,十足的贤淑可人,应和道:“是啊,郭大人身体未好全,还是听世子爷的吧。”她说着说着,余光瞟到陈聿修抓在郭临胳膊上的手,眼神微微闪了闪。
“既如此,便干脆好生休息下吧,反正陛下也没下达旨意要我们快马加鞭。”白子毓牵着马经过,抬头望了眼街旁客栈的外观,转头笑道,“我听说附近有一个韵安湖,景色还算不错,不如今日便去那儿休憩散心?”
陈聿修和世子不约而同地朝她望来,郭临垂下肩,无奈地叹声息:“我还能说什么呢?”
秋光明媚清朗,印得湖面粼粼波光彩缎一般的闪耀。郭临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赏景,胳膊撑在几案上。抬眼眺望着远山风光,望着望着,便想起京城家中的亲人们来。
想玉锵软软的小脸,想阮云的温和恬静,想阿秋的娇憨可爱……那些景象在眼前浮光掠影,面上便浮出了暖暖的笑意。
周身却在这时忽然一抖,一瞬间又感到有视线在盯着自己。郭临浑身戒备,撑着下巴的手掌微微缩紧,握成拳……有窸窣的响动在身侧,她猛地抬头望去。
谢英芙捻着裙角正欲坐下,被她突如其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半晌不敢动作。郭临见是她,松了口气,连忙起身招呼:“大嫂。”
“冒昧来扰,郭大人……不介意吧?”谢英芙面上有些许窘迫,恰到好处地显得亲切纯厚。身后的婢女原宜蹲下身,替她铺好席位。
“哪里的话,大嫂客气了,叫我阿临就好。”郭临隐隐觉得不对,见她似乎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那个……世子呢?”
谢英芙扬手指了指湖岸边,微笑道,“几位爷起了钓鱼的兴致,你又不能坐在湖边吹风。世子担心你一个人闷得慌,让我来陪你说说话。怎么……我也不枉被你唤一声大嫂啊!”
“大嫂太客气了……”郭临尴尬地笑笑,重新坐回地上。
糯软的桂花糕含在口里,味道逐渐化开,沁人心脾的香甜。郭临擦了擦嘴角,听着谢英芙发问:“阿临,可想念家中妻儿?”
“当然,云娘和玉锵都还好吧?听姚易说,娘娘非要把她们接到楚王府去住。”
“自然是好的,”谢英芙淡淡地一笑,瞟向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露出一丝惆怅,“只是弟妹似乎对她失了腹中胎儿的事,还有些放不下。”
身旁的原宜正在端碟子的手微微一颤,抖落了点糕点屑。谢英芙一双秀眸还是柔柔地注视着郭临,左手却悄悄伸到身后,抓在了原宜的腕上。
“……嗯?”郭临怔了怔,隔了半秒才恍然醒悟过来说的是什么,“哦这个嘛……云娘她,她会挺过来的。嗯……我也是相信她,才敢放心地跟随陛下南下。呵呵……”
好险……她暗暗吐舌。抬眼见谢英芙神色自然,一丝惊色也无,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遥想若真是半道流产的父母,只一个多月,定然还伤痛在心。可她这段日子独身在外,屡历风险,早把王妃当时蒙骗世子的小计忘得一干二净,眼下看来还得多加谨慎才是。
“怎么听着阿临似乎对孩子并不上心呢?”
“哪有……不过是与这个孩子没缘分罢了。”郭临“苦涩”地一笑,捂嘴清咳一声,越说越尴尬,“嗯……等日后有机会,再生一个与玉锵作伴。对,再生一个……”
白子毓将钓竿换到左手,捡起脚边斗笠戴上,遮住头顶刺眼的阳光。顺带回头望了眼草地上。郭临似乎正和谢英芙相谈甚欢。他不由笑道:“看来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怎么着也有话说啊。”
世子原本专注的神情顿时一凛,顷刻变作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张目结舌地瞪着白子毓:“你……你怎么知道阿临她……”
陈聿修却是微一蹙眉,回望一眼后便收起笑意。蓦地放下鱼竿起身朝后走去。
白子毓有些意外地瞧着他,半秒后恍然大彻,拍了下大腿:“糟糕!”
世子不解:“怎么了?”
“我也是魔怔了,你看看阿临现在的穿着,”白子毓利索地收拾起鱼线,“她要真像个女人一样和你夫人聊得欢快,那才大事不妙喽!”
世子转头望去,郭临还是惯常的男装模样。面庞在阳光下莹莹发光,柔和却又俊美。似男非女,却美得纯粹自然。
白子毓伸手夸张地在世子眼前晃了晃,世子不满地撇开脸。再看过去时,陈聿修已经一撩袍子,优雅地坐到了郭临身边。
“走啦!”白子毓提起钓竿,打趣道,“真对你夫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也大可放你一假,准你们先行告辞,独享二人世界如何?”
陈聿修的到来,总算是结束了谢英芙对阮云流产一事的追问。郭临松口气,暗暗对陈聿修眨眼竖了个大拇指。陈聿修垂眸一笑,而后侧身看向谢英芙:“世子妃与阿临说了些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谢英芙望着眼前二人如出一辙的笑颜,周身尽显的默契。垂眸掩住目光中的愕然,面上只是淡淡一笑:“不过是些家常罢了。”
“有家常能唠嗑,那也是好事啊!”白子毓懒散的嗓音顺风飘来,“哪里像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嘞……”
“京城里为你如痴如狂的少女还少么?”郭临揶揄道,“要不要我一一道来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世子也笑着坐到自己的几案边,过了片刻,又抬头看向郭临。
谢英芙静静地望着他那道深情的眼神。明明是艳丽温暖的秋日,周身却是如坠冰窖般的寒冷,脑海里回想的,都是昨晚在屋内说过的话。
“他来扶我时,我确实闻到了一股女子的体香。”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表情苦恼又犹豫。
原宜怯怯地道:“可世子妃,或许郭大人接触了什么烟花女子,才给染上的呢?”郭临的妾室阮云出身青楼,他如果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