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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咚”一声,像是砸了什么东西。接着是瓷器落地的当啷声,夹着幼儿的嚎啕大哭。
定然是砸着孙女胡娇了,胡祖母心里发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下了地,只是不等迈步就倒了下去。
胡屠户屋里吵得更加热闹,不单是两口子,还加上了胡三跟胡四。这两人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被闲汉们揍的时候没想起女子来,这空档闲着了,过来打听消息,想知道胡婆娘到底将女子弄到哪里去了。
胡婆娘一听,不单是老子如此,儿子也都是这个德行,气急败坏地说:“老娘怎么知道,老娘忙着帮你们打架,哪还顾得上那个狐狸精。”
胡三胡四跺着脚说出花了一百两银子的事。
胡家人傻了眼,合着他们共花了一百四十两银子,什么也没捞着。
也不能这么说,胡三跟胡四好歹亲了摸了,就连胡屠户也搂了细腰,摸了小手,不算是打水漂。
四人完全没心思理会外面的事,胡婆娘倒是听见了胡娇的哭声,以为是不小心摔倒了,只觉得哭声烦,根本没往心里去。
胡二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胡娇满脸是血地坐在祖母门外哭,忙带她洗了脸,擦干净一看,是鼻子流的血,眼角也青了一大块,万幸没伤着眼。
安顿好侄女再去祖母屋里,发现祖母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胡二吓傻了,摸了摸祖母的脸,是热的,鼻子还有似有若无的气息,稍稍放下心,将祖母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胡屠户屋里,四人仍在争吵不休,胡屠户拍着桌子骂婆娘嫉妒,骂儿子败家。胡婆娘也拍着桌子骂胡屠户花心骂儿子浪荡。
两个儿子没人骂,心里也有怨气,怨爹有了好的只顾着自己不考虑儿子,怨娘不赶紧给自己娶房媳妇。
胡二在门外听到吵闹声,“哐当”一脚把门踹开,杀气凛凛地盯着四人,稍后将桌上的茶壶茶盅猛掼在地上。
屋里的四人都惊呆了。
胡婆娘发出声凄厉的惨叫,“杀千刀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
杏花胡同南面是晓望街,晓望街再往南,隔着三条街,有条坛子胡同。
坛子胡同尽西头有座不甚起眼的青灰色小楼,楼门口檐角挂着块牌匾,写了“知恩楼”三个古朴拙致的大字。
知恩楼只是京都成千上万个青楼楚馆中的一个,算不上出名,可圈内人都知道,知恩楼的姑娘可是真正的知情识趣,善解人意。
无他,因为知恩楼的老鸨是有名的会调~教人。
此时已近黄昏,知恩楼二楼厢房的窗纱被风轻轻掀起,一双细嫩的手挑着竹竿,将窗纱合拢,掩住了满屋秀色。
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穿着湖水绿绣百蝶戏花的褙子,肤胜雪霜白,眉似远山长,细腰盈盈不堪一握。虽然穿着素淡的衣衫,却掩不住秾艳如春花的气度。
她面前躬身站着另一位少女。少女年纪很轻,不过十六七岁,一双美目水波盈盈,楚楚动人。赫然就是早先卖身还债的女子。此时她已脱掉那身缟素,穿了件茜桃色的褙子,粉嫩的颜色衬着她的娇娇柔柔,更添几分风情。
少女柔柔开口,“……坐着驴车,先到正阳门去成衣铺买了衣衫换上,走了一条街叫了辆马车坐到口袋胡同,在面馆吃了碗面,最后叫了顶轿子才来到此处,管保没人瞧见。”
女子微微点头。
“妈妈,这是胡家给的,连银票带元宝,统共一百四十两。”少女恭敬地将东西碰到女子面前。
女子,应该说是知恩楼的老鸨,淡淡地说:“既是给你,你就收着。你且记着,今日的事从没发生过,你没卖过身,没见过胡屠户,若是被人认出来……”声音娇媚慵懒,却又有不容忽视的凌厉。
“女儿万死不辞!”少女坚定地说。
老鸨挥手让少女退下,静默地站了会,点了蜡烛,来到拔步床边的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子肌肤依然紧致,胸脯依然挺翘,时间仿佛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揉揉眼,透过镜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长眉斜飞入鬓,眼眸迷离娇媚,天生带着三分风情。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产的女儿!
第19章 纠结
直到吃晚饭时,易楚才知道胡祖母腿筋断了。
易郎中温和地说:“行医之人虽讲究医者仁心,可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否则,被人吃得渣滓都不剩还要被嫌弃味道不好。”
自然是这样,没有人被人欺负了,还得巴巴地替人上门诊病。
可胡祖母的病真是奇怪,不过睡了一夜觉,腿筋怎么就断了?
联想到上午医馆前突然出现的那群锦衣卫,易楚蓦地想到了什么,心头颤了颤,又觉得不太可能。
辛大人会是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人?
完全不像!
况且,易家跟他并无交情。
他应该还在扬州吧?
虽说有千万种理由不是辛大人动的手脚,易楚还是心里不踏实,一直在医馆里磨蹭着不想回房。直到亥时,易郎中也准备洗洗睡了,易楚实在没理由不回去,才提心吊胆地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就是那股淡淡的艾草的苦香。
易楚硬着头皮走进去,借着朦胧的星光,看到个黑影一动不动地坐在罗汉榻上,头支在胳膊肘上,似乎是……睡着了?
这人,不回自己家睡个痛快,跑到这里算怎么回事?
而且,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她跟父亲就在医馆,他到底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
易楚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往内室挪,才刚迈出步子,就听暗影里传来声音,“过来,我有话问你。”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又多着些嘶哑,好像非常疲倦似的。
易楚挪到他面前,垂头站着。
辛大人却又不说话了。
夜色浓郁,易楚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有双灼热的视线牢牢地钉在自己身上,这灼热让她浑身不自在,可又隐约地有丝丝酸涩绕上心头。
这酸涩令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又无比尴尬。
毕竟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纵然无人瞧见,也万分不该。
本能地想逃离,想打破这种尴尬,易楚急急开口,“你何时回来的?”
“昨天,”辛大人目光闪了闪,“差不多申时回来,先进宫面圣,皇上留了饭,戌时出来……”
竟然说得这么详细,完全不是他往常惜字如金的作风。
易楚默默算着时辰,突然心头一跳,害怕再听下去。
好在,辛大人及时止住话头。
易楚暗中松口气,问道:“大人说有话问我,不知是什么话?”
“庙会那天,你怎么会冲撞了荣郡王?”声音比适才要冷漠许多。
易楚一愣,正琢磨着如何回答,有声音自她头顶响起,“本官想查自然也能查到,只是不免牵连到你……”
却原来是他站了起来,又操起了官腔,逼人的气势忽地散发出来。
易楚不由后退一步,低声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遍。
辛大人凝神听着,突然开口,“推你的人是易齐。”语气很笃定,似乎亲眼看见一般。
易楚没法否认,可又不愿辛大人误解易齐,只说:“我没有看到,说不准。”
辛大人再不开口,又沉默会,才道:“下午你爹开了些草药给我,我不方便煎药,你替我换成药丸。”
“好,”易楚答应,“爹一早出诊,医馆辰正开门,你来就是。”
“明日一整天都忙,我夜里来……”他目光凝在她脸上,神情开始变得柔和,“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
没有,她被胡家的事情烦着,根本没心思想别人。何况,她完全没有理由想他,她躲都来不及。
只是不等她回答,耳边又传来更低更轻的声音,“我常常想起你……”
易楚彻底呆住。
他说,他常常想起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手里细软的绒布真真切切地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易楚抖抖索索地点燃油灯,打开手里的绒布包。
紫红色的绒布上,躺着对墨绿的碧玉镯子。玉的水头极好,温润缜密,凝如羊脂,入手沁凉,若是夏日戴着,感觉定然极舒服。
可,这种东西并非她能肖想的。她也不想要,甚至巴不得与他再无瓜葛。
易楚隐约感觉喉头被扼住的地方又火辣辣地痛起来,她猛地合上绒布,与先前的荷包放在一处。
只是,夜里又是睡不安生。
他的话像是咒语般时不时回荡在她耳边。
莫名地,又想起他临走前的那半句话,“你会不会……”
你会不会想起我?
他应该是这样的意思吧?
你有没有想起我?
我常常想起你。
你有没有想起我?
我常常想起你……
那样低,那样轻,那样柔的语气……
易楚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一把拉起被子,连头带脑把自己紧紧包裹进去,仿佛这样,就再也听不到那个声音。
第二天又是两只黑眼圈。
易楚支吾着解释,“盖着被子太热,不盖又太冷。”
易郎中替她把了把脉,“烦渴燥热,五心不宁,睡前用点安神之物。”
易楚心虚地答应了。
心神不定了一整天,吃过晚饭,易楚将四物丸、荷包还有那只绒布包都找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抱着被子去敲易齐的房门,“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易齐先是一愣,很快兴奋起来,“好,快进来,”接过她的被子铺好,又跳起来,抱着易楚,兴高采烈地说:“好久没跟姐一起睡了。”
她高昂的情绪带动着易楚也开心起来。
两人一起洗了脚,又一起洗了脸。
易齐道:“我琢磨出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