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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年轻少妇虚浮的声音,“这话没错,二叔自从得了这衣衫,就天天穿在身上,爱惜得不得了,说不能辜负阿楚姑娘的一片心……”
真是欺人太甚!
易齐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脸色当即变了,将易楚扶到一旁,大步流星地去厨房拿来扫地笤帚,“咚”一脚踹开门,当头就朝妇人打,“你这黑心的泼妇尽满嘴喷粪,哪知眼睛看到是我姐做的衣服?光天化日说瞎话,也不怕嘴上生疮?”
她打得又重又急,妇人躲闪不及,头上胳膊上捱了好几下,疼得唉哟直叫。
妇人一手护着自己头脸,一手夺易齐手里的笤帚,口里还骂骂咧咧的,“挨千刀的小娼妇,敢对姑奶奶动手动脚,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
少妇急得跳脚,忙从中拉架,可惜易齐根本不管那一套,连带她也一起揍。少妇招架不及,也跟着动上手。
易齐抡着笤帚,虽占据兵器之利,但她总是个娇生娇养的姑娘,比不得已出阁的妇人强悍,眼瞅着渐落下风。
易楚早已回过神来,去厨房端了盆刷锅水,瞅准中年妇人,泼了过去。
易郎中身为男子,不便与女人拉扯,可听妇人一口一个“贱人”“娼妇”地骂,早已心怀怒火,悄悄出去将顾琛叫了进来。
顾琛是个半大小子,本就是淘气的时候,加上顾瑶不时面提耳命让他多巴结易家,此时见两位姑娘被人欺负,哪有不尽心的。当下一撸袖子,小跑着冲妇人撞了过去。
妇人不防备,加上脚底有水,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起来。
易郎中看都不看她,只吩咐两个女儿回房,又将客厅、大门通通打开,自己淡然坐在医馆里。
晓望街本就店铺多,来往得人不少,听到易家传来哭声,还以为医死了人,顿时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哪知易郎中正悠闲地翻着医书,小伙计荣盛在旁边整理药草,根本没有死人的迹象。而哭声却是从客厅传出来,当下围观之人更多。
妇人干嚎了半天没人理,只得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泣。但心里的气可没消,环顾了一眼四周,想砸点东西撒气。
可易家的客厅很简洁,仅有的摆设就是竹雕的屏风架子。又因为没来得及上茶,方桌上连茶壶茶杯都没有。
妇人恨恨地踹了两脚桌子,没想到桌子是黄檀木的,坚硬得很,不但没挪动半分,反而将她穿着软缎绣鞋的脚硌得生疼。
妇人气急,骂骂咧咧地走出易家。
围观的人认出来了。这个脸上香粉、胭脂糊成一团的是附近有名的媒婆,称作王婆子的。那个美貌少妇是杏花胡同胡屠户的大儿媳妇。
王婆子靠嘴吃饭,跟其他媒婆一样,固然说成不少亲事,但也没少做将黑的说成白的,将白的说成黑的这样不靠谱的事。
熟悉的街坊立刻联想到不久前胡二到易家献殷勤,被拒绝之事。这次想必是胡家贼心不死,请媒婆上门,媒婆贪图媒人钱,在易家撒泼耍赖罢了。
胡祖母见易家根本不吃这套,一点不在乎易楚名声,隐藏在内心的屠户的强悍被激发出来,当即找了几个闲汉,一早堵在济世堂门口,说易家姐妹的浑话。
易齐气得脸色涨红,对易楚道:“事情是我惹来的,我去跟他们拼了,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胡家得逞。”又操起扫地笤帚要出去拼命。
易楚忙拉住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用理他们。要是出去,别人更不知要说些甚么了。”
易郎中看着易楚微笑,照样将医馆的门打开营业。
胡二听说此事,求祖母,“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哪能这样对易家的女孩?”
胡祖母怒其不争,“你到底想不想娶易楚?”
“想。”胡二老老实实地回答。
胡祖母叱道:“想就别管闲事,坏了名声更好,拖上一两年嫁不出去,到时候没人要,还不眼巴巴地求着咱们家。”
胡二虽觉不妥当,可想起易楚桃花般鲜嫩的面容,清风般柔和的声音,也就默认了。
闲汉们闹了好几天,易郎中置若罔闻,每天照样辰初开医馆,戌时关门。易楚姐妹也沉得住气,该买菜就买菜,该出门就出门。
荣盛先告了两天假,后来看易家没什么动静,才照样来上工。
倒是顾琛看不过眼,拉着荣盛要出去讲理,被易郎中斥责一番。
胡家虽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少人在其中搅浑水,可易家在晓望街行医三十余年,不少人受过他家恩惠,心中自有另一杆秤。
便有人暗中去找了衙役,衙役也没办法,闲汉们一没斗殴,二没聚赌,就是在医馆门口说闲话。衙役前头将人家赶走,回头人家又来了,衙役也不能没日没夜地守在易家门口。
如此又过了几日。
这天,易郎中刚打开医馆的门,闲汉们跟往常一样,站在街旁嬉笑。突然,自东而西行来十几匹骏马,马上人个个身穿程子衣,腰挎绣春刀。
闲汉们知趣地避开,谁知那些人奔到面前,二话不说挥鞭便抽,几人立时被抽花了脸。
闲汉们捂着血流不止的脸哀嚎,要知道锦衣卫是出了名的蛮横霸道,就是死了也没处说理去,何况几人并没死,只是受了点皮肉苦。
这下闲汉们想起济世堂来了,一窝蜂跑进去求易郎中诊治,“先生,我们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恕我们这回。”。
易郎中不管,翻着医书闲闲地说:“你们与我素日无怨,近日无仇,却天天在我家门口辱骂,污蔑我家女儿名声。我若求你们放过我们,你们应不应?”
几人面面相觑,又哀求,“先生是有名的宽厚人,街上要饭的病了,您也给治过病,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把我们当成要饭的。”
易郎中温文地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几人听不明白,可眼瞅着易郎中绝不会替他们治伤。其中一人灵机一动,“我们是替胡家做事,应该找胡家才对。”
几人便撒腿往胡家跑。
此时的胡家已经乱成一窝蜂了……
第17章 胡家
此时的胡家已经乱成了一窝蜂。
本来事情也没有多严重,就是胡祖母昨夜不知是受了凉还是抻了筋,早晨起来腿脚就有些不利落。
胡祖母的腿疾是老毛病,先前连床都下不了,经过易郎中一年多的诊治,除了阴雨天会隐隐作疼外,基本没有大碍了。不过易郎中医德好,自己诊过的病人,隔段时间就会上门询问下情况,七月初的时候,易郎中上门时还说胡祖母差不多好利索了,只要平常多注意,没有必要再敷药。
没想到,这腿疾的旧毛病竟然犯了。
这个关头,胡祖母自然拉不下脸来请易郎中,便指使儿子胡屠户请大夫。
胡屠户已经很少亲自动手杀猪了,他的营生都交给了五个儿子,自己穿起长衫摇起折扇在家享清福,平日不过是逛逛花鸟市场,到茶馆听两折评书,要么就到铺子遛达一圈,清闲得很。
听说母亲腿疾犯了,胡屠户孝顺,想着怎么也应该请个名气大的大夫才放心。
正阳门的回春堂名气大,诊金也高。
胡屠户不怕花银子,换了身簇新的长衫,揣着两只银元宝就出门了。
走到羊毛胡同,胡屠户看到一圈人围着位女子。女子浑身缟素,头上插了根稻草,面前铺着张四开方的纸,纸上四个大字,还有两行小字。
本来胡屠户没打算管闲事,他急着给母亲请大夫。没想到,经过那女子时,女子偏巧抬起了头,露出一张俏脸。
雪白的肌肤,细长的柳眉,浓密的睫毛上挂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好像清晨沾了露水的海棠花,美得让人心碎。
胡屠户再也挪动不了步子。
他不认识字,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女子父母染疾刚刚过世,因看病加办丧事先后欠了八十多两银子。女子无力还债,债主便想将她卖入烟花之地。女子没办法,宁愿卖身还债,也不想走那条不耻之路。
胡屠户听罢,爱怜地叹口气。
女子朝他看过来,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便落在脸颊上,映着粉嫩的面颊,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八十两银子,对于平民之家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尤其这女子长得纤纤弱弱的,一看就吃不得哭,干不了活。
故而,围观得多,问津的少。
胡屠户有钱不在乎,伸手将怀里的两只二十两的银元宝取出来递给女子,“这是四十两,你先跟我家去,我再给你六十两,还了债,余下二十两好好缝两身衣服,置办点首饰。”
女子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瞧了胡屠户两眼,跪下叩了个头,才伸手接了银子。
女子本就生得纤纤弱弱的,加上跪了半天,起身的时候站不稳,晃晃悠悠地差点摔倒,亏得胡屠户手快,揽住了她的细腰。
女子柔软的身子贴着胡屠户,吹弹欲破的肌肤就在他掌下,胡屠户浑身酥软,早将给老娘请大夫的事忘到天边。
胡屠户是个风流的性子,否则年轻时也不会用银镯子勾搭婆娘了。现今,虽然已有了五儿一女,可他也只刚过四十,身体依然壮实硬朗。胡屠户的婆娘却变成了大象腿水桶腰,满脸黄褐斑的半老妇人。
事隔多年,又能温香软玉抱满怀,胡屠户觉得自己就像喝多了老白干,晕头转向地找不着北。
杏花胡同离羊毛胡同不算远,胡屠户怜香惜玉不舍得让女子走路,花钱叫了辆驴车,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刚到家门口,胡三跟胡四回来了。这两人管着包子铺,现下早饭刚卖完,午饭还不到点,两人就抽空回家转转,好巧不巧正好看到自己的亲爹,扶着位娇柔妩媚的女子下了驴车。
胡屠户回到家才想起要给老娘请大夫,连忙嘱咐儿子将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