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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两粒亮蓝色的盘扣。领子虽高,遮掩了大部分的颈项,可仍有斑斑紫红露在外头,在白皙的肌肤上,很是明显。
昨夜那种拂过羊脂玉般的温润滑腻的感觉猛然涌上心头,辛大人摇着折扇的手顿了下,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眼底有明显的青紫,明显是没有睡好,神情有些憔悴,人似乎比最初见她时瘦了些,同样的青莲色比甲穿着在上空荡荡的,有点弱不胜衣的感觉。
这边辛大人肆无忌惮地打量,那边易楚心里早擂起了鼓,咚咚跳得厉害。而鼻子又好像比往日更加灵敏,每走近一步,艾草的香气便浓郁一分,那种被扼住喉咙几乎窒息的感觉便强烈一分。
脚步变得迟疑,掩藏在布料下的两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
易楚屈膝福了福,低声道:“我爹说我是天生学医的材料,因为我的鼻子比别人灵很多,能轻易分辨出药草的气味。所以,换成别人,未必能嗅出公子身上的味道。”
辛大人没听见般,双目望天,折扇摇得呼啦啦地响。
易楚鼓足勇气,又道:“公子的事,我半个字都不会对别人提。”
辛大人冷冷地看过来,分明是不信。
易楚咬牙,“我用生命发誓绝不透露公子身份,若违此言,教我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就这样?”辛大人淡淡开口,“你死不死与我何干?”
易楚愕然,这已是极重的誓言了,他还要怎样,难道连全家都带上?
辛大人的事,她是决计不敢往外说的,可也绝不会拿父亲跟阿齐起誓。他爱信则信,不信也没办法。
怒火一寸寸燃起来,几乎要战胜了先前的恐惧,只听头顶淡漠的声音道:“你若死了,我自然不用担心你会说出去,可你现在仍活着,我又有什么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
她不过一介女子,会得只是女红烹饪,又能做什么?
不待她作答,辛大人“啪”一声收了折扇,“谅你也不敢乱说,”扬长而去。
易楚腿一软,堪堪倒地,忙拽住一条柳枝才定了心神,慢慢往家中走。
第二天吃过早饭,易郎中带着易楚去胡家。原本也叫了易齐,易齐说她懒得动弹不想出门,也便由着她了。
胡家是座二进的宅院,头一进住着胡二、胡三等几个未成亲的兄弟,第二进正房的东次间住着胡祖母,西次间住着胡屠户夫妻,东厢房是胡大夫妻。胡玫跟她六岁的侄女胡娇住在后罩房。
易郎中父女先给胡祖母问了安,把了把脉,又被胡屠户夫妻请到客厅里坐。
抿了口茶,易楚笑盈盈地说:“庙会时,多亏胡二哥照应,还累得二哥受伤,甚是不安。不知二哥伤势如何,好些没有?”
其实胡二的伤势如何,易郎中最清楚不过,易楚这话只是客气之言,借此表示感谢与关心,未必非得见到胡二。识相的人家就会顺口客气两句,全了彼此的情面。胡祖母却很实在,扬手便吩咐胡娇,“把你二叔叫来。”
胡娇连蹦带跳地去了。
事实表明,胡家人都实在,因为不单胡二来了,其余三个未说亲的儿子听说家里来了位年轻女客,都跟着来了。
胡家是杀猪出身,现如今也营着杀猪的营生,又开了家酱货铺和两间包子铺。胡家儿子都在自家铺子里干活,浑身不是猪肉味就是包子味。再加上,个个长相随他爹,都膀大腰圆,虎背熊腰。
不算大的客厅,原本就坐了四五个人,再加上齐刷刷地四条粗壮汉子,易楚顿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胡二见到易楚,不等招呼就咧着大嘴笑道:“阿楚妹子过来了?”
易楚起身福了福,“那天多亏二哥相助,感激不尽,特备了点薄礼,以表谢意。”
与易齐有意无意的娇气不同,易楚的声音象父亲,温和又轻柔,很好听。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易楚身上,尤其另外的三个儿子,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野猫见了鱼儿,错不开眼珠。
易楚如坐针毡,不动声色地往父亲身边靠了靠。
胡二倒没觉得不妥,大咧咧地说:“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痒得难受,总想挠挠。”
易郎中连忙接话,“千万不能抓,挠破就遭了……我这里配了些止痒的药,发痒的时候凃一凃。”
胡二道谢接过药,眼睛望向易楚,想说点什么,一时又找不到话题,眼角瞥见祖母一个劲儿朝自己使眼色,只以为祖母坐得时间久了,遂走过去问道:“祖母,你是不是有点累了?”
易郎中连忙借口医馆脱不开身,谢绝了胡祖母的挽留,带着易楚离开。
胡祖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挥手将其余三个孙子赶走,单留了胡二说话,“你这傻孩子,不是早就看中易家姑娘了,怎地不多提提庙会上的事?祖母也好为你做主。”
胡二挠着头皮问:“庙会的事都说过了,还怎么提?”
胡祖母恨铁不成钢,拍着桌子道:“就说那天她摔倒了,问她磕到哪里了?你心里怎么着急,又怎么扑上去,不小心碰了她的身子,又怎么扶她起来。”
“是她自己起来的,我没扶,也没碰到她,”胡二憨憨地说,“哪能乱说话,坏了人家名声。”
胡祖母恨道:“就算是没碰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能反驳不成?何况就在自己家说,她们父女两肯定不会传出去,咱家里人也不往外说,哪能坏了名声?你说你平常没少跟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搭葛,也没这么顾及别人名声,怎么偏偏这种时候不开窍?”
“易家女孩跟她们不一样,阿齐妹子长得比花都漂亮,阿楚妹子长得也好,说话细声细气的,两人又都识文断字,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胡二嘿嘿地笑。他真是不敢造作,生怕唐突了易楚。
胡祖母气得没办法。她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胡家的男人从上到下都一个毛病,就是好颜色。原本就不机灵,看到个漂亮女子,脑袋更成了一团浆糊,点拨都点拨不动。
她儿子是这样,看着人姑娘漂亮,用对银镯子撺弄着到了手。能将银镯子都看在眼里的女子能是什么好货色,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没有个出息的,全是草包。
大孙子也是贪怜美色,娶了个媳妇外表长得跟朵花似的,脑子塞得全是糠,半点心眼都没有。整个胡家还得指望她这个老太婆掌舵。
其余的孙子有样学样,毛没长齐就在大街上调戏小媳妇,要不是仗着家里有钱,那名声早就臭了。
胡家现在丰衣足食,胡祖母的目光就开始往长远里放。杀猪虽然赚钱,可比不过做官威风。做官得识字,认字就需要个好胚子。因此胡祖母迫切地希望娶进来一个识文断字的孙媳妇,彻底改变胡家屠户的烙印。
胡二早就看上易家姐妹了,说不管是易楚还是易齐,娶到哪一个都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原先他是偏爱易齐的,觉着易齐颜色更好。自打庙会回来,担心易齐心气高,自己镇不住她,又把心思转移到易楚身上。
胡祖母也觉得易家好,人家是正经书香门第,易郎中是中过秀才的。而且单是易郎中这手好医术,又没有儿子,早晚传给外孙子,可不就便宜胡家了。
可易家姐妹不论是人才还是性情,都是拔尖的,胡二确实配不上人家。
前阵子,胡二没事献殷勤,被易郎中婉拒了。胡祖母很失望,也觉得遗憾,现在胡二对易家施了大恩,怎么也得抓住这个好机会。
胡祖母阖眼盘算片刻,视线落在易郎中带来的布料上……
第15章 强迫
走出胡家大门的易楚长长地松了口气,易郎中笑道:“胡家人多,不习惯?”
易楚悄声道:“倒不是人多的缘故,就是觉得胡家的人很实在。”
实在,确实是个好字眼。
易郎中乐得开怀,习惯性地抬手拍向易楚的肩,转念想到易楚就快及笄,抬起的胳膊又尴尬地垂下。
易楚见状,伸手扯了扯易郎中的衣袖,“爹爹。”
“怎么?”易郎中温和地问。
“想喝冰豆汁,爹爹帮我买。”易楚歪着头,眼角斜向路旁的豆汁摊。
易郎中看着易楚极少流露的娇俏女儿态,心里软得仿似一滩水,“好,爹爹买给你。”
豆汁儿是京都最有名的饮品之一。相传,有个粉坊磨绿豆粉,当天的豆汁没全部卖出去,第二天变得有点酸。掌柜尝了尝,觉得很清口,索性做起了豆汁生意。
易楚最爱那种酸中带甜的味道,妙不可言。而易齐却觉得酸臭难闻,难以下咽。
豆汁摊不仅卖豆汁,还有八宝菜、酸黄花条、水疙瘩丝等小菜配着吃,易郎中替易楚买了一碗豆汁,就站在旁边看着。
易楚喝一口豆汁就一口小菜,间或抬头冲父亲笑笑,笑得眉眼弯弯,贴心贴肺的。
易郎中终于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髻。
两人回到家,易郎中径直开了医馆的大门,易楚回了内院。易齐却不在,也不知何时出去的,去了哪里。
易楚心头沉了沉。
她一直怀疑易齐在外面结识了什么品性不好的人,可庙会的事就象一个结,横在姐妹中间,让她不敢轻易逾越。
易楚坐立不安地等了会,好在,没多大会易齐便回来了,说闷在家里好几天,出去透透气。她穿着半旧的粉蓝色半臂,天水碧的裙子,梳着双环髻,脂粉未施,也没戴钗环,并不像特意去见什么人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进了八月,天气终于凉爽起来。苦夏的荣盛重新回到医馆,接下了易楚煎药搓药丸的差事。易楚并没有闲着,趁着太阳毒辣,将冬天的棉被棉帕都找出来拆洗翻晒过。
易齐有时候帮把手,更多的时候则是闷在屋子里或者做绢花,或者绣香囊,甚至一整天都不怎么出门,也极少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