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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神福将诉状翻看后,淡淡说道:“即便那样,那几个陌生人进入村寨挑唆村民进京诉冤,你不觉得可疑吗?”
“也许是路人,看到后心中不服气,点醒村民。”
“孙御史,洒家听闻你于荆湖同转时,职事不治,又擅侵官地为牲口棚,为何今天这么积极?”
……
枢密院里,宋九脸上始终带着讥诮的笑容。
未必是人为掘堤后结果,原因很多,白天巡逻的村民马虎,决堤处又处于小河竣急处,可能会突然出事,或者堤坝上有蚁穴。张望北也有马虎的地方,它终不是江南的圩田,象这些淤田,不能就近将房屋放在低洼处建设,而是要引导百姓继续居住在高坡上或山丘脚下。
但张望北出发点是好的,所到之处,也颇有政绩。
还有一个比喻,江南建圩,若是不小心,圩破掉,那溺死的人会更多,难道因此就不建圩与围了?或者海上会出事,那么就闭关自守了?
当然,因为律法的不规犯,能扯皮,张望北可以戴罪立功,可以贬职,可以罢官,甚至可以流放到沙门岛。这就看赵匡义如何看待这件事。
这时候宋九忽然想到前世一个故事,纳粹杀害犹太人时,一个犹太人将他两个儿子托于两处,一处是此犹太人给恩的人,一处是此犹太人受恩的人,结果给恩的那个人出卖了他儿子,给犹太人恩的那个人却保护了他另一个儿子。
其实它就是人的姓格。任何人都有两面姓,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姓格上是暗的一面,是强壮自我的一面,所以容易忘恩负义。但人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也有道德一面。偶尔做做好事,会让他们产生荣誉感,并且自发地维护这种荣誉感。
张家兄妹是自己收留的,可是赵匡义给的命令,不然自己确实未必愿意收留。
上次去自己家,看到张望圆,这让赵匡义很自豪。可能他背下里还看过张望北的履历。
况且让郭大打探到有人唆使的消息。。)
第三百八十章 交锋(下)
赵普很聪明,未将张望北判为死刑,罪行不足,以张望北身份若判弃市必须经过赵匡义同意,就会产生变数。
但就是判流放沙门岛,换宋九在中书,不经赵匡义同意,将一个知县判流沙门岛,他也不敢,可赵普敢。事情成了定局,赵匡义眼下还需要赵普,就是宋九闹将起来,会不会改判?
然而赵普也许善长心术,却不知道赵匡义与张家兄妹的具体来龙去脉,产生误判了。
宋九手段也很简单。
先是让郭大去盂县调查,还做了其他一些安排,再让戚氏上诉,不说张望北判罚不公平,而说有人有意掘堤,那与中书判决无关了,而成了一桩案子,成了案子就可以重新推翻中书的决议。
再找到赵匡义,将事情经过说出来,然后说了开淤田九百顷。
九百顷数字不高,宋朝多少耕地,无法统计,抓得紧就会多一点,抓得松就会少一点。有许多隐田,隐田用意就是逃税。但有人估计宋朝最高峰时耕地会达到八百多万顷,一个县耕地平均起来,会接近八千顷。
然而盂县只有一千七百余户,这还是宋九在涿州城掳来许多百姓安置于河北河东各地,原来只有九百余户。整个北汉才只有三万来户,盂县那可能有多少百姓。
一千七百来户,就拥有九百顷肥沃的淤田,再上原来的桑麻地,整个县百姓生活会变得如何富足?是死了人,然而若是没有这九百多顷淤田。一年会因贫困多死多少人,病死的。营养不良提前老死的,无钱婚嫁流离他乡的。将会有多少,谁大谁小?
又有人去盂县刻意挑唆,甚至戚氏上诉,可能有不好的事发生……
足够了。
孙曰新丑陋的表现,让赵匡义十分不满,于是亲手接过这件案子。
又派了如京使郝正前去盂县调查。
郝京下去看,很快得到结果。
张望北不仅有淤田之功,还有,整个盂县也不全是贫瘠之所。还有一些天然的可供耕种养殖的河谷小盆地,经过张望北两年治理,百姓基本都安定下来,然而还有一些百姓以狩猎为主,张望北深受宋九影响,以清静为主,尽量劝,劝不动也不勉强,于是又在县城里鼓励商人建了一些店铺。供这些猎户们将所狩猎的出售。去年还做了一件事,在盂县种植葡萄,打算未来引进葡萄酒酿造技术,在唐朝凉州与太原葡萄酒为天下甲首。五代时这些产业流失了,但还有,技术变得落后。产业规模也很小。张望北便是想重现唐朝的盛景。
这个还早,才种植。规模不是太大,而且到明年才能正式有初步收获。
死了人的苦主不开心。可其他百姓看到这些变化的,加上平时张望北断案公平,不贪不污,郭大去了盂县,又暗暗点拨了几句。
郝京一来,无数百姓央求赦京传于赵匡义,请皇上让张望北回来。
郝京哪里敢答应,就算这件事赦了张望北的罪,张望北也不可能呆在盂县了。
一些乡绅便写万民书,让赦京带给赵匡义。
郝京到处看了看,这小子做得不错啊,于是好奇地绕道灵石县。张望北在灵石是初为知县,还有些生涩,但同样也有政声。
看了看,郝京返回京城,将情况向赵匡义反映了一下。
赵匡义沉默了大半天。
他这时忽然想到书院最早的那批学子。
自己刻意打压了一下,想一想河中只有两三千户人家,如今出了七位知州,二十一位知县,还有其他的官员,如各县主薄县尉,各州通判录事司户司法,各监主监,以及一些京官,几乎达到近百人。不要说自己,换汉文景帝来,也会打压的。
然而无可否认,最早在宋九学舍里那批学子表现几乎九成皆十分出色。到了后来书院,宋九放手了,虽然不错,成了宋朝重要的官吏基地,却渐渐不如以前。
怅然良久,说道:“免张望北的罪。”
想了想又说道:“正好太谷县空缺,让他知太谷知县。”
太谷是畿县,不但郝了张望北的罪,还略略升了一点,至少比现在小寇薪酬要高。
随着又下诏,罢了孙曰新官职。
做为堂堂的御史,国家重要的监督官员,这次表现太丑陋了。
张望北新年后从登州回来,未吃多少苦,是押向了沙门岛,不过在登州让潘惟正有意扣留下来,连岛未上,朝廷新诏书就到了。
好处还在后面呢。
这一闹,张望北进入了赵匡义视野,只要他继续保持着在盂县的作风,那么仕途上会前途无量。
若论人缘,宋九人缘肯定比赵普人缘高了十倍。
然而问题是得罪宋九,只要不是包藏祸心,那么大声喊宋九你做错了,也没有关系,说不定宋九还谦虚地与你交流一番,俺错在哪儿?
但得罪了赵普,那就死定了。
因此朝堂上赵宋的争执,有敢帮赵普的人,但很少有人敢帮宋九,那怕心中不平,只能做壁上观。
不过有一些人,如雷德骧,侯陟,他们则不同,就是没有宋九,赵普也想将他们往死里逼。
看到赵普输了一局,有的人开始心动。
元宵节来临,宫中设宴,侯陟忽然在宴间上书。
他用太平兴国三年三司收入支出与去年的做比较。
那一年几乎是宋朝开国以来最好的时光。
铜监,钢监,河洲产业的收入,市舶司,糖业,水泥,以及各种坑矿产量的激增,再者还有一点,那就是在宋九提议下,各种盈利少或亏空的坑矿坊监,以及不重要的河渡,一些拍卖给私人承包,一进一出之间,又得到大量收入,同时还宽松了百姓的劳役,不过这一条执行得更早,与史上的宋朝相比,它们直接或间接最少为宋朝增加近两千万缗钱收入。
这个肯定比较不出来了,就是宋九也无法比较。
侯陟比较的是盈余,以及所支出的用途。
那一年两税一直没有增加,实际就等于是宽税了,在宋朝推动下,许多地方在开发,兴修水利,江南的圩围,北方的棉花,加上人口增加,耕地面积增加,两税未增,等于是百姓两税减少。
但那一年国家盈余几乎达到一千七百多万,宋朝收入计数有些乱,钱是缗,金银是两,草是束,粮食是石,布是匹,因为两税比较减少,实际这个两千多万含金量更重。
这还不包括那一年国家拨出许多财政,用于地方建设,兴修水利,兴办学舍,铺路架桥,否则盈余会更多。
这是收入。
还有官场的风气,宋九那种做法让一些人耻笑,可在不经意中,整个官场风气变得阳光起来,许多官员奋发向上。
再到去年一年。
若论收入,去年一年收入比兴国三年时增加了近两千万,然而盈余呢?勉强只有三百来万。不说去年军费,太平兴国三年改革兵制,同样也花了不少钱。
然而这进出差距近三四千万,两千多万缗钱到了哪里去了,有官员俸禄增加了,有兵士的抚恤奖励费用增加了,有赈灾费用增加了,但更多的是不必要的浪费。
至于官场风气也每况愈下。
有的官员以急敛为良政,百姓由是苦之。接着侯陟罗列出一大堆证据。
侯陟有一条还未说到,那就是征税的均匀。
应当来说,宋朝征税比较合理,明朝的才叫古怪,国穷民富,但这个民是什么民,士绅,大户,豪强,甚至国家都快完蛋了,这些大户都不愿意拿出一分钱捐给国家。结果大家一起完蛋。
其实从更早时候宋九就提醒了赵匡胤这一点,并且用河洲做示范。他进入中书后,也有意地调节,使得税务征得更合理。然而现在商税比下降,不是商业不行了,而是比以前更好了,然而朝廷征税的对象在犯史上的错误,达官贵人士大夫不敢征税或少征税,征的是中小商人。两税比重却在增加。因此侯陟所举的数据仍不规范。虽然是比兴国三年增加了两千来万收入,实际姓价比在下降,也不过增涨了一千万缗钱左右。再加上侯陟所罗列的种种开支,导致财政几乎没有节余。
但不能说是赵普的错误,也有卢多逊的错误,不换宋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