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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制锦哼道:“不劳操心。”
出城四十里,张制锦弃马上车。
幼安长的很快,七宝抱了一段,手臂都酸了,同春接了过去,让他换了车,跟自家的小家伙玩耍。
七宝舒服地靠在张制锦的怀中,懒猫儿般打了个哈欠。
也许是困倦了,也许是他的怀抱太过安稳,不多时,七宝便沉沉睡了过去。
张制锦目不转瞬地凝视着怀中的如画容颜,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甜,忍不住想俯身在她面上亲一亲。
不料还未动作,就见七宝眉峰皱蹙。
这一觉,七宝睡了很久,入夜还未醒来。
张制锦并未打扰,只在进翼城驿站之时,他轻手轻脚地想抱了七宝下车,才一动,却见七宝脸上露出了类似甜美的笑。
张制锦微怔,七宝缓缓地睁开双眼。
眼神之中浮出朦胧之色,又看片刻,七宝才唤道:“夫君……”
“醒了?”他挑唇笑笑,“咱们到驿站了,你别起来,我抱你进去歇息。”
七宝很乖地答应了声,直到进了驿馆安置妥当,七宝才说道:“夫君,我方才、方才又做梦啦。”
张制锦先前看她脸色变化,已经猜到几分,便问道:“这次梦见了什么?”
七宝微笑。
她方才又梦见了……梦见威国公府被抄检,她给张制锦安置在紫藤别院。
但是这一次的遭遇,跟最初的噩梦不同。
好像是因为上次分娩的那夜她梦回紫藤别院,把那时刻初次相见的张制锦误认为是“夫君”,说了那些话后……一切因此而产生了变化。
虽然事情未必尽如人意,但他们之间,却总算是没有再重蹈覆辙。
梦境中的那位,显然不像是张制锦所说的彻底的“糊涂虫”。
这是当然,毕竟是同一个人,因为她的一句话,往往就能举一反三。
七宝莞尔:“这次,夫君对我好多了。”
张制锦忍俊不禁,又声明:“你梦中的那个不是夫君我。”
他一本正经的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七宝偷笑,又在他胸口连蹭了蹭:“知道啦。”
两人彼此拥抱,听到外头秋风敲窗,好似有沙沙声。
原来是秋雨无声而至。
外间寒风冷雨,室内却温暖如春。
良久,七宝伏在张制锦胸口,小声说:“只是有一件事……”
“何事?”他抚着七宝如丝缎般的青丝,爱不释手。
七宝道:“夫君原本可以做尚书的,位极人臣……”
他是有才干且有大抱负的人,如今为了她硬生生扭转仕途的方向,七宝不免替张制锦觉着惋惜。
张制锦握着她柔滑软厚的青丝,微微怔住。
——
当初在他赶了去养心殿,正看到七宝饮下毒酒,张制锦上前将她抱住。
那一刻,毫无来由地张制锦突然间想起了玉笙寒。
张制锦对于玉笙寒的行为从来都无法苟同,虽然抱着同情,却也只是高高在上,并不懂她所谓铭心刻骨。
但是现在,望着龙椅上的皇帝,张制锦突然也生出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杀机。
目光相对,皇帝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
皇帝淡淡一笑,说道:“本以为你是最不同的,没想到也是同样。”
又道:“不用担心,她死不了。”
张制锦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道:“因为朕想看看,她能为你做到何种地步,她对你的喜欢,配不配的上你给她的。”
张制锦不怒反笑:“你满意了?”
“朕向来寡情,从不懂情为何物,”皇帝站起身来,仰头长叹了声,哼道:“没想到都报应在子孙身上了。”
张制锦低头打量七宝,几乎无心听他说什么。
皇帝道:“那夜朕跟你说的,是真的,君无戏言,朕的确曾想要你继承大统。”
在玉笙寒逼宫那夜,张制锦进宫,皇帝特传了他到跟前儿,当时司礼监两名资历深的掌印太监跟三名内阁辅臣在身旁,皇帝亲口交代后事,立下了密诏,——倘若太子失德,康王世子殒身,便即刻昭告天下,让张制锦认祖归宗,继承大统。
张制锦淡淡道:“请皇上恕罪,我始终都是张家的子弟。”
皇帝盯着他,终于一笑:“方才七宝说,你总是心怀朝廷,朕其实也知道你……纵然不靠血脉,亦是难得的人中之龙,可在九天翱翔。你既然想去边关,那就去吧。不过,朕的密诏,始终还放在内库存着。”
皇帝说完,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的幼安:“这孩子不错。随你,有你教导着,想必将来也是不世出的俊杰。周七宝是个有福的,带她走吧,在朕改变主意之前。”
——
外头的秋雨好像更密了,一阵阵酥麻入骨。
七宝见张制锦不言语,便捧着他的脸道:“夫君,你后悔吗?”
“后悔?”
七宝眨眨眼:“夫君要是后悔,咱们现在就可以回京去。”
张制锦对上她的眸子:“你可知对我而言,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你,”张制锦微微一笑,将七宝轻轻地拥入怀中:“唯有你,天下无物可比,甚至连天下亦不能比。而我只想跟你,执子之手……”
七宝轻声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星眸里漾着闪闪烁烁的欢悦,在这秋雨连天的夜晚,令人迷醉。
张制锦翻了个身,轻轻在她的樱唇上吻落。
他的吻就像是窗外湿湿润润的雨,细细密密地洒落在七宝的身上,雨声交织着水声,缠绵缱绻,像是天地间最销魂的乐调,热切的激情融汇涌动,仿佛身心都滋润而蓬勃的,于夜色中做尽情而无遮拦地绝妙绽放。